好儿子(“娘亲你不要死”...)
沈黎好一会儿才低声犹豫道:“诶?”
眼前俊美的青年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娘亲!”
沈黎很犹豫:“呃……我是、是你……娘亲?”
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充满了不确信。
她紧张地觑着眼前青年的神色,心中惊疑不定,生怕他下一刻就直接掐死她。
青年面上带着轻缓的笑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沈黎的不确定,漆黑的眼不解地盯着她:“娘亲你为何躺在地上?”
沈黎心想,我要不是动弹不得,我早跑了,还会躺这儿等你来认娘吗?
她觉得魔尊不至于装失忆跟她演这种母子戏,可见应当是刚才的雷电把他劈失忆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要认她做娘,她看起来有那么老吗?还是说……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此刻却突然有了生机,沈黎自然不会傻到放过这机会,她大着胆子半是试探半是苦闷地说:“娘亲受了伤动弹不得,你快来扶娘亲起来。”
青年轻快地应了一声,抓起沈黎的手臂将她扶坐起来,因她自己坐不住,他还顺势将她揽在怀里。
沈黎控制着不让自己抖起来,那只手前一刻还要杀了自己,在他抓住她的时候,她若是能动,早条件反射地甩开他了。
但此刻她体内经脉大乱,无法擅动,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只能忍着不适微微仰头柔柔地看着失忆的魔尊道:“娘亲伤到了脑子,好像忘记该怎么叫你,也忘记你如今几岁了……”
青年身形高大,此刻半蹲在地,沈黎被他扶坐,脑袋刚好在他胸前位置,他似乎真的将她当做娘亲,完全没有避嫌的念头,二人离得极近,他低着头看她,似有些委屈:“娘亲怎么能把阿泽的名字都给忘了?娘亲不是说过,和爹爹是在清泽湖相遇,因此便为阿泽取名清泽。阿泽今年两岁了,娘亲可不能再忘记,我记得昨日娘亲才说过,阿泽都三岁了,是个小大人了。”
沈黎:“……?”不是,到底是两岁还是三岁啊?!
她也不敢多问,只要知道这位魔尊大人被雷劈成了幼儿的心智,她就放心了。清泽应当是他在成为魔尊之前的名字,他真正的娘亲应该是叫他阿泽。
只恨她也被雷波及,不然这会儿她早趁着魔尊被劈傻跑路了。
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机暂时解除,沈黎又想起自己被硬塞那阵盘时,这群追杀她的人里还有一部分围住了孙小文,知道那些人迟早会赶来,此地不宜久留,便连忙有些别扭地说:“阿……阿泽,我们正被坏人追杀,幸好娘亲奋力一战,将他们全都诛杀,可也受了重伤,无法动弹。然而这些坏人还有同伙,若他们找来,我们就危险了,得先离开此地!”
她说的话得尽量符合魔尊此刻的认知,所以地上这些人必须是她干掉的,而不是他这个“三岁小孩”做的。
清泽果然毫无怀疑地点头应道:“好的娘亲,阿泽抱你走。”
他本就半蹲着,左手扶着沈黎的肩,此刻右手往她膝下一捞,便轻巧地起身将她抱起。
沈黎惊呼一声,突然的失重令她下意识搂住清泽的脖子,可下一刻她又想到这人的身份,有些慌乱地缩回手。
这人心智重回幼儿时期,可身体不是啊!也不知道他的修为还在不在?
清泽却在此时疑惑道:“真奇怪,阿泽竟然能抱起娘亲?”
沈黎见他皱眉似在思考自己岁数和身形体力的不匹配,怕他因此突然恢复记忆干掉自己,连忙打断他:“那是因为阿泽厉害!阿泽太棒了,娘亲为你骄傲!”说着她还竖起两个大拇指。
清泽低头看着满脸诚恳夸赞他的沈黎,漆黑的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真的吗?娘亲没有骗阿泽?”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骗你就让我被雷劈!”沈黎言之凿凿道。刚才旁观天雷劈人,她有点看出来,那雷好像是跟魔尊有仇,真要引来天雷的话,劈谁还不一定呢,所以说这话她一点都不虚。
“不要,娘亲不能被雷劈,阿泽希望娘亲平平安安。”清泽说着低下头,跟沈黎面颊贴面颊蹭了蹭,满脸的孺慕之情。
清泽脸色是苍白的,面颊也泛着凉,突然贴近,凉意激得沈黎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她全身肌肉紧绷,一动也不敢动。
此刻,不久前叫她蝼蚁的魔尊和眼前这喊她娘亲的青年在她脑中不断交替,她心尖忍不住泛起麻麻的恐惧。待他恢复记忆想起此刻,怕不是要狠狠折磨她一番才肯让她死去!
此时清泽已迈步要走,沈黎越过他肩头看到一地的狼藉,压下心中恐惧叫停他:“等等阿泽,我们的东西还没有带上。”
清泽停下脚步,乖顺地说:“好的娘亲。”
在沈黎的指点下,清泽将他掉落的面具、折断的长剑,以及她的手稿,她丢出去的阵盘,还有好运躲过雷劈的寻灵蝶都收拣起来。
见他熟练地将所有东西都收入他自己的储物袋中,沈黎欲言又止。
三岁幼儿怎么会用储物袋啊,他自己都不觉得奇怪的吗!
其余东西都是随意收入储物袋的也就算了,可那寻灵蝶却不一样,他好像完全不用思考一般取出一种特制木盒,打开木盒时沈黎看到里头还有另外六只正在休眠的寻灵蝶,他完全没有惊讶或停顿,收好后就盖上盖子将木盒收回储物袋。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沈黎完全不敢问,他这个失忆的状态似乎很不稳定,怕问多了他就想起一切。
清泽抱着沈黎离开时,她的视线还落在躺尸一地的夺宝者身上,如果不是急着逃命,她说不定在犹豫很久之后会去摸尸。
她实在是赌不起,不敢让魔尊留下跟她一起面对后续的夺宝者。一是她不知道现在的他能用出多少实力,二是她很怕他真打起来后会恢复记忆,那她怕是死得比落在夺宝者手上还惨。
还是逃命吧!
见清泽步履端正,一步步走得很稳,但也太过缓慢,沈黎不得不出声提醒,语气很柔和有商有量:“阿泽,娘亲觉得吧,我们既然是在逃命,还是得走快一点,你看好不好呢?”
清泽闻言恍然大悟:“娘亲说得对,我们是在逃命。”
说完他便紧了紧抱住沈黎的手,脚下忽然发力,瞬息间奔出数丈,惊得沈黎抓紧了他的衣襟,闭眼不敢乱动,强忍下身体内弥漫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沈黎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惊得清泽连忙停下脚步,担忧地呼唤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清泽步子再稳也有些颠簸,沈黎全身经脉受损,刚才是为了逃命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才呕出一口血来。
“我、我没事,你继续走,不用管我。”沈黎忍痛擦去嘴角的鲜血,催促道。
哪知刚才一直很听话的清泽这会儿却停住不肯走了,他寻了一处平坦的地儿将沈黎放下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随即在她面前蹲下,眉峰紧蹙,神情惴惴不安:“娘亲,你是不是要死了?”
沈黎:“……倒也没有。”
只要他不动手,她就还能多活几天。
清泽看着沈黎灰败的神色,眼眶逐渐红了:“娘亲你不要死。他们说你快死了,但我不信,娘亲怎么会丢下阿泽呢?阿泽才三岁半,没有娘亲该怎么办!”
沈黎:“……”不是,刚才不是还三岁吗,怎么这么快就三岁半了!
沈黎此刻是又惊又怕,对上清泽那通红的双眼,却又生出一点怜惜来。眼前的青年容貌俊美,面色苍白,凤眸泛红直勾勾地看着她,瞳孔里倒映着她虚弱的模样,她甚至看到他的唇也在微颤,好似真正在为她即将逝去而恐惧担忧。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魔尊,她说不定真的愿意平白多一个这样的儿子,长得好看又真心待她的儿子,不要白不要啊!
可想到眼前人的身份,沈黎心里的那点儿怜惜就散了,她立马回过味来,他在她面前哭了!魔尊,桀骜不驯的魔尊,在她,一个他认为的蝼蚁面前,哭了!
很好,她死定了。
“别怕,娘亲不会死,娘亲只是受伤了,调息疗伤之后就会好了。”沈黎压着心中对未来的担忧,还要柔声安慰眼前的青年。
她感觉他的恐惧不只是因为她的伤势,他的童年似乎也有娘亲快死的记忆,所以混在了一起。看来即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也有悲惨的童年。
但那跟她无关,现在惨的是她。
“疗伤?”清泽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瓶子放在沈黎手中,“娘亲,这个可以疗伤,你快用!”
那瓶子触手温润,应当是某种玉,绿色的瓶身雕刻着繁复的纹路,可能是某种隔灵阵法,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沈黎本下意识想问这是什么,但抬头对上清泽希冀的眼眸,她又把话吞了回去。
她不敢问……
沈黎将瓶塞拔出,下一刻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便从瓶中散溢出来,令她精神一振,体内混乱的经脉都似乎通畅了一些。
这绝对是她有钱都买不到的好药!
沈黎一向胆小,即便此刻面前青年被雷劈成幼儿心智,又对她惟命是从,她也不敢占他太多便宜。只这会儿她需要这药疗伤,便也顾不得太多了。
希望魔尊大人看不上这小小的一颗药丸吧……
瓶内还有十来颗药丸,沈黎只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一颗,又将瓶塞仔细塞好,递还给清泽道:“收好,不要弄丢了。”不然怕是会怪到她头上。
清泽疑惑道:“只要一颗吗?不是需要一整瓶……咦,是谁需要……”
沈黎暗道不妙,连忙道:“一颗就够了!阿泽你帮娘亲守着,别让虫兽打搅娘亲疗伤。”
清泽被沈黎这么一打岔,果然不再思索,郑重道:“娘亲放心,阿泽必不会让虫兽靠近你一丈之内!”
清泽走开了些,沈黎便也用积攒下的些许气力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吞下疗伤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绵绵不绝的精纯灵力,冲刷填补她的经脉,她感觉到随着她的运功,破损的经脉在慢慢地愈合重生,好似久旱逢甘霖,连她脚踝和面颊的皮外伤都在缓慢愈合。被外溢的雷电劈过的经脉在修复后甚至比之前更为粗壮结实,也算因祸得福。
可惜的是沈黎丹田容量有限,丹药的灵气绝大部分都因她无法吸收自用而散于天地间,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个丹药只怕是给元婴修士疗伤都能用,应该属于极品灵丹。
这也不怪她认不出来,她穿越以来深居简出,穷得叮当响,除了修炼就是赚钱,见识很有限,平常只见过小灵丹,而小灵丹距离极品灵丹之间,还有下品灵丹,中品灵丹,上品灵丹三个档次。她这样的筑基前期修士,下品灵丹就完全够用了,小灵丹甚至也能派上用场。
暴殄天物啊!
穷鬼沈黎不禁扼腕叹息。虽然不是她的东西,但好东西被滥用她也会感到可惜。然而她的储物袋里什么丹药都没有,她又不敢问清泽他的储物袋里有没有差一点的丹药,只好如此乱用了。
调息结束,沈黎睁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她已恢复行动能力,脚踝只留下一些不影响行动的痛感,但她经脉伤势才好了一小半,但剩下的还需要多次调息慢慢恢复,倒也不急在一时。
只是一睁眼,她就被周围的情况吓了一跳。
只见以她为圆心一丈内是一片平坦,而在一丈外的地面上,散落着鸟兽虫子的尸体,零零散散堆了一地,在她看过去时,清泽正好将一头路过的野猪逮住扼住脖颈,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一手还抓着猪颈,转过头来惊喜地笑道:“娘亲你醒啦!”
沈黎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就像是清泽手下的那头猪,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下一刻她想起自己疗伤前清泽说的话,不禁感慨,她身边一丈之内还真是连个虫子都没有呢,真是娘亲的好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