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还是本官的酒好喝吧”

院子里没有半点儿声响,头顶上无星无月。

她一只手攥紧,一手哆嗦着举起油灯。然而,厚重的黑暗彷如铜墙铁壁,沉沉地把灯光压回来。

她眺望而去,先前亮着灯光依稀间有交谈笑声的房间,此刻早已熄了灯。

马夫人打了一个哆嗦,竟不知该不该跨出这房门。

左顾右盼之间。

忽的。

一阵恶风扑面。

她浑身一僵,扭过头去。

吓!

只见黑暗中,一道僵硬的人影站立,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噔噔退了好几步,打开嗓子就要喊救命。

“马夫人,你无事吧?”

咦?是人!

仔细一看,这不是宅子木讷仆人中的一个么?

这人,走路怎么无声。

“我夫君他……”

马夫人情急之下便要说老头是鬼,但……

当着仆人的面说主人是鬼?

好么?

她的后半截话,顿时卡在了喉咙边儿。

“若是没有别的事……”

奴仆嘴角咧开,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还请夫人回去歇息吧。”

马夫人心中忐忑不安,扭头看向房内。

只见……

一个满脸都是血红色眼珠的“怪物”!

就站在门前。

它咧着嘴,嘿嘿直笑。

马夫人心跳骤停,此刻只觉得灯光愈发微弱,寒气愈发逼人,恐惧如潮水一般将她吞没。

“啊!!!”

尖叫声响彻寂夜。

但很快,便戛然而止。

……

数日后。

冷清的下山村,迎来了新的客人。

“咚咚咚!”

黑暗深处传来敲门声。

左玄面无表情,站在宅子外,轻轻敲响大门。

他无意识抬头一看。

只见那大门上端的牌匾上,清晰书写着三个大字。

下山村!

下山村……左玄本以为是一片村庄,没想成竟只是一处住宅。

不过瞧见这四周浓郁到极致的煞气,和那令人作呕的妖气……

是这里,不会错了!

“咚咚咚!”

再度敲响大门。

吱呀……

门轴转动声中,大门缓缓展开。

门内,一白衣老者及几个奴仆站立,似乎在迎接他。

“老先生您好,在下在荒山中迷了路,想借贵社歇歇脚,不知……”

不等老者开口,左玄先拱了拱手,随意道。

老者脸色古怪,盯着左玄良久,半饷后让出一个身为道:

“官人请进。”

……

左玄负手进屋,一屁股坐在首位上。

就在这时,他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呦,咱们又见面了!”

左玄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说下山村闹鬼,要请我前来除鬼的么。”

窗帘后,一个面色苍白的人站了出来。

他一脸苦笑,叹息道:

“千户大人,既然您已经洞察事情的前因后果,又何必来取笑小人。”

“小人……也是身不由己啊!”

左玄眼神渐冷,冷哼道:

“哼,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着与我对话吗?”

马文山的身躯有些透明,闻声再度苦笑。

没错,在左玄眼中,马文山一身的阴气澎湃,早已没了生人的生气,完完全全就是个……

死人!

“对了,你那红衣婆娘呢?”左玄又问道。

“千户大人,您这……有何必明知故问!”马文山叹息一声。

“呵呵。”左玄冷笑,不再言语。

这时,那老者和奴仆们也进了屋。

老者手中提着一个小酒坛,揭开盖子,顿时醇厚的酒香溢满室中。

“官人,您大驾光临寒舍,老朽也没什么可款待的。”

老者开口笑道:“不是老朽自夸,我这酒……”

“老丈这是何意?”谁知左玄坐直了身子,忽然打断他的话:“本官算不得贵客,也不能用这等劣酒糊弄吧?”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来,顺手将杯中的酒往后一泼,正落在一名奴仆的脚边,那奴仆一言不发,只挪动脚步离那酒液远了一些。

“好好瞧瞧。”左玄得意晃动小酒壶:“这才是上等好酒女儿红!”

说罢,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众人扫了一眼,不由眉头微皱。

只见,那杯中酒水浑浊发黄,其中还沉淀着些许黑色残渣。

别说什么上等好酒了,竟连街边市井之地贩卖的酒水都不如。

“尔等别看我这酒卖相不好,但品尝亲来却甘甜的狠!”

左玄见它们的表情怪异,便端起酒杯就往马文山脸上塞去。

“不信?”

“你先喝!”

马文山被这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抬手就扇了过去,正落在左玄递来的手上。

这只手就这么一歪,酒液泼洒出去,溅了旁边老者一脸。

场中气氛立即变得怪异且尴尬。

始作俑者的左玄施然坐回去,神情不变。

目睹老人狼狈的仆人们一动不动,好似无知无觉的木偶。

老者默不作声,只抬起宽大的袖子,低头擦拭。

唯有马文山连连道歉,将头埋入胸腔,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之后。

老者终于放下袖子,用它一贯温和的语气说道:“不碍事不碍事!”

“若是官人不喜老朽的酒,那就别喝就是。”

马文山心中长出一口气,刚想开口说话,一抬眼,全部的话语顿时化为来自记忆深处的恐惧……

回想当夜,那可怖的场景。

只见那老者的脸孔……

早已面目全非。

嘴角撕裂着,鼻子塌陷着挪到了额头,一只眼睛原地竖起,一只眼睛却移到面孔中央!

但还有更多猩红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方才擦拭酒液时,老者竟将自个儿的五官擦的扭曲位移,露出其“真面目”。

瞧得左玄的冷笑,和马文山神情的变化,老者却浑然不觉,反倒用这张扭曲的脸笑了起来:

“官人这是怎么了,老朽身上可有什么不对?”

“您……您!”

马文山声音颤抖,忍不住别过脸,不敢再去看那张脸。

移开目光,便见室内昏暗的边沿,仆人们面无表情盯着他,一动不动。

这时,左玄将酒杯扔到桌上,站起身来冷笑道:

“如何?”

“还是本官的酒好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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