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祭

陈玄走在最前面,脚下山路崎岖,周匝种植松柏,很多奇奇怪怪,枝枝丫丫,时不时,会有一只山鸟被脚步声惊动,然后扑棱翅膀,向远处飞去,只剩下满翅膀抖落的月色。

四下寂静无声。

走山路,踏冷光,听鸟鸣,闻松香,众人来到岛中央。

在这里,建一神庙。

此神庙占地五六亩,规格严谨,正殿、偏殿、旁亭,一个不少,这个时候,松柏丛丛,云石高卧,有一种难言的幽深和威严。

只一接近,似听到水浪之音,排空而来,一阵连上一阵。

陈玄回过头,发现水妖们并没有跟来,这群妖怪或是聚于岛口,或是沉在岛屿四周的水下,只剩下鳞甲浮现。

整个天月岛中央,只有他们自己的人!

“河伯庙。”

陈玄看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他站在河伯庙前,阴德大殿悬于识海中,盈盈光华如弯月渗入眼瞳,紧接着,法眼一开,就看到,青石通道的尽头是正殿,成百上千的无形篆文贴在上面,正不断地接引天上的月华之力,若有呼吸一般。再然后,,圈圈层层的光晕升腾,绕之于左右,行之于上下,蕴含嫣红如血的力量。

神庙,篆文,光晕。

不宜观,不宜赏,不宜听音。

“这个神庙果然有古怪。”

陈玄念头再动,法眼闭上,眼前异象散去,可耳边依然回荡着杀伐,他神情不变,只是右手虚开,做了个手势。

严康和严宽等人心领神会,他们心中一紧,分出人到外面守卫,剩下的人围着陈玄,屏息凝神。

正在此时,神庙中有轻响传来,穿着大红嫁衣的美丽少女严婉儿掀起自己的盖头,她蹙着眉,下巴尖尖,眼睛看向正殿外,正好和陈玄一行人望过去的目光一碰。

陈玄收回目光,他看了看自己身前,以严府跟来的人为主,都是自己的人,于是他不用再有顾忌,卸下伪装,冷声道,“云鲤大王这个水妖花样还真不小,这不大的庙宇里藏了不少机关啊。”

“云鲤,”

严康同样看到了岛上河伯庙的异象,神情严肃。

实际上,他对云鲤大王所知不多,只听过名号,可对方能够在洪河上横行这么久,却没有人能够对付,就知道里面不简单。毕竟这里可是内陆,不是大妖横行的北冥州,妖怪如果太过分太闹腾,肯定会有玄门宗派降妖除魔的。

而现在看到岛上的河伯庙,见里面的各种布置,很显然,云鲤大王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水妖,其根子很深。

“庙宇中似有一件法器镇压阵眼,布置了一个大阵。”

从严府中跟来的众人里,严宽对阵法禁制有一定的了解,他眯着眼,想着刚才所见的庙宇里的正在接引天上月华之力的成百上千的篆文,那一抹殷红如血,一呼一吸,混元阴阳,走得极端,但底子挺正,蕴含玄妙。

“难怪这云鲤大王要让人来送亲,”

严宽又想了一会,渐渐明白过来,此阵虽然玄妙,可以接引天上的月华之力,但阵法运转不可能凭空而成,得需要力量维持。

力量何来?

就是要以精血所祭!

“只是,”

让严宽疑惑的是,这样的法阵布置,一方面,要寻到合适的地穴很难,另一方面,镇压禁制阵眼的法宝以及整个法阵的布置也很难,这绝不是一介水妖能够完成的。

云鲤大王背后的人比想象的厉害!

陈玄在决定要对付云鲤大王后,就收集资料,做好了功课,对这事儿很清楚,这云鲤大王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所谓的“河伯娶亲”,固然是很大方面用来满足自己的身心之欲,可在同时,也是想用秘术秘法来提升自己的境界修为。

这样的手段,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可在水妖们的武力维持下,云鲤大王走得顺风顺水,境界修为确实一步一个台阶。

陈玄看了眼神庙,就坐下来,运转自己的玄功,调和气机,只有声音传出,道,“都准备一下,当天月降临,那云鲤大王就会前来,到时候,会是一场硬仗。”

……

时间流逝,夜越来越深。

四下一片安静,只有周匝的松柏之色,映到地面,大片大片的,缭乱又舒展。

不同于其他人,顾飞还是担心扮成新娘子的严婉儿,所以他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开始东张西望。不知为何,顾飞突然发现,天上的云彩片片散去,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掉一样,很快的,一片纤云不见,满空澄明。

轰隆,

还没等顾飞反应过来,下一刻,原本悬于天上的明月陡然间绽放光明,然后似乎在不断接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充塞在整个人的视野里。

轰隆隆,

乍一看,好像天上的明月坠在了河伯庙的上空,最下沿已经搭在河伯庙的正殿上。

“这个,”

顾飞第一次见到这样惊人的异象,他不由得瞪大眼睛。

“天月来临。”

陈玄已经睁开眼,看着似乎近在咫尺,实则高悬于空的明月,声音微不可闻,他静静地看着,旋即发现,明月坠庙,一道又一道无形有质的精华悄然无息垂落,其相互碰撞,凝练在一起,如一朵朵的桂花,浮在四下,弥漫着香气。

叮咚,

月华桂花,飘飘摇摇。

叮咚,叮咚,

香气横斜,有一种先天之阴,蕴含着莫名的神秘力量。

“声势不小。”

陈玄用手一按眉心,神秘的阐述阴德的宝殿的光晕如孔雀开屏一样散开,扩到眼瞳里的时候,法眼已开,看得更为清晰。在天月降临的时候,幽幽深深的河伯庙大殿里,不计其数的卦象乱飞,这些成百上千的卦象每一个都有着天月的痕迹,好像有灵性一般,先出现,再跳跃,到最后,百川归流,融入到穿着大红嫁衣的严婉儿身上。

“啊,”

正在河伯庙中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勇斗云鲤大王,一个人斩妖除魔的严婉儿娇呼一声,茫然又惊惧地看着无数的卦象从四面八方过来,扑在自己的身上,刹那间,自己的肌肤之上,不停地浮现出花纹,从头到脚,连绵不断,时时刻刻在变多。

“怎么回事?”

严婉儿声音中带着哭腔,因为她发现,肌肤上出现的奇异花纹不但源源不断传递出一种冷浸肌骨的寒意,而且还蕴含着一种难言的神秘力量,把她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

叮叮当当,

在同时,神庙大殿里,卦象碰撞,神花摇落,缤纷多彩的异象,来回生灭。

陈玄站在殿外,识海中,阴德宝殿悬于上方,从壶口上垂下丝丝缕缕的祥光,让他法目睁开,洞彻内外。

就这样,他看到,严婉儿立在大殿中央,卦象在累积,到了顶部,然后再冉冉垂落下来,恍惚间,严婉儿似乎成了一株完美无瑕的玲珑玉树,正亭亭玉立,千百花团盛开如锦绣,花色交织,又好像宝幢一样,稀稀疏疏的流光溢彩升腾。

玉树堆雪,冰清玉洁。

美轮美奂到了极点!

“真是玄妙。”

即使陈玄早有猜测,可真正见识到这瑰丽的画卷,还是有些震撼。这天上的月,地上的庙,以及大红嫁衣在身的严婉儿,形成一种奇异的天地人大圆满共鸣。在这样的循环下,河伯庙在积累资粮,与此同时,身在阵眼的严婉儿也得到洗礼。

何为洗礼?

洗毛伐髓,脱胎换骨!

“只是,”

陈玄在这个时候,似乎听到了飒飒风声,声音中带着水意,连绵不绝,一波接着一波,这样的声势不是其他,正是掌握着洪河这一带权柄自称河伯的云鲤大王到了。这位水妖之王精心布置的河伯娶亲,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非他莫属,如今时机到了,他就要亲临岛中河伯庙,享受胜利的果实。

叮当,叮当,叮当,

在云鲤大王踏上天月岛的同时,陈玄等人发现,他们脚下的神庙地面上,嫣红如血的篆文浮现出来,束缚着他们的身子,要吞噬他们的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