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40 流逝

魔王出世了。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坊间。现在有冒险者的地方,就有此类讨论。

代表宣战的羊皮卷很快出现在炉灰领主手中,炉灰领主看着羊皮卷上的文字,感受着落款处魔王之血的强横波动,沉默不语。

在他的面前,炉灰四部将面色各异,紧张或者不屑皆有。

独眼巨人天不怕地不怕,它看气氛凝重,很是不屑的一哼,说道:「蔷薇魔王?要是没有猜错,就是那个在「黑日食之日」中被自己的部下背叛,最后连同整座魔王城一同消失的失败魔王吧?那样的货色,有什么可怕的!」

炉灰领主抬眼看它,没有说话。

双翼恶魔摸着下巴,表达了赞同:「我一开始……甚至不知道这蔷薇魔王是什么人物,查了查,才知道原来是几百年前的人物!哈!真是滑稽,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

他摸了摸手腕。

手腕上,一只机械手表闪烁着看上去很贵的光泽。

毫无疑问,双翼恶魔有着包容之心,它接纳了地球上的科技产物,并且甘之如饴。

随后,它又说道:「炉灰大人,我认为完全没有担忧的必要。如果那魔王敢来,正好,我们可以告诉她——现在是谁当家做主!像她这样的老古董,也只能陈列在展览馆中,充当象征过去的一件摆设!」

余下两位,却是没有出声。

炉灰领主转眼看着一个头大如斗、没有身躯的「脑」,问道:「魔脑,你怎么看?」

魔脑早有思量:「炉灰大人,我们恐怕没有选择。蔷薇魔王号称是为了给她的「首席执政官」复仇,可她一个魔王,怎么可能招揽一个人类——还是一个土着人类当她的首席执政官!毫无疑问,这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她是冲着我们来的。」

炉灰领主闻言,顿有茅塞顿开之感!

它点着头,说道:「魔脑,你不愧是我炉灰地下城的大脑!你说的太有道理了……蔷薇魔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魔脑又说道:「毫无疑问,蔷薇魔王不过是在向荻花市团部示好而已。她想借我等之头,在荻花市团部那里得到一个好名声吧!」

竟是如此?

炉灰领主作为一方霸主,那也是有脑子的人物。

此等听到魔脑分析,自己略加思考,还是发现了其中的矛盾之处:「蔷薇魔王,为什么要对荻花市团部谄媚?她有魔王之名,如果只是想要安身立命、想要寻求一个盟友,那么她应该来找我!我和她都是恶魔,我们更亲近呀!」

「哼……」

对此炉灰领主分析,魔脑发出了不屑的轻哼。

它说道:「凡是不合理处,必有隐藏的逻辑……炉灰大人,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和我们合作都更好!蔷薇魔王没有找我们,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畏惧我们。」

轰!

宛如一道惊雷划过大脑,炉灰领主理解了一切!

是的。

害怕。

一般而言,蔷薇魔王是不需要把炉灰领主放在眼里的,因为魔王的实力远在领主之上,需要维持恭敬的是炉灰领主。

相应的——

如果一位魔王灯枯油尽,那么领主也不需要敬仰。

杀了她,夺取她的权柄,然后成为新的魔王!

历史上,发生过无数类似的事情。成为魔王的最便捷的途径,就是杀死一位老魔王!

炉灰领主摸着下巴,慢慢接受了这个答桉:「只有这个可能了……蔷薇魔王能在黑日食之日中存活下来,恐怕已经耗尽了力气,想不到我能亲眼见证一位魔王的末路,真是……呵呵。」

魔脑继续说道:「炉灰大人,我认为我们不必有所表现。要是不出意外,蔷薇魔王不过只是虚张声势,想利用强硬态度争取一些利益而已;我们不需要额外的行动,只要静静的观看她的表演就好。」

「没错,没错。你是对的。」

炉灰领主信手一甩,将宣战的羊皮卷丢到一边的火炉之中:「那就这样吧!我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等三天后,看看这位蔷薇魔王有什么行动!」

沾染了魔王之血的羊皮卷已是不朽之物,即便烈火炙烤,它也没有半点被点燃的迹象。

四部将中的最后一位,看上去最像人类的恶魔看着火焰中的羊皮卷,说道:「炉灰大人,我们真的不做任何反应么?万一这位蔷薇魔王不是惧怕我等,她真的是因为那位「首席执政官」而如此行动呢?毕竟……我们在降临之初,真的屠杀过人类。」

魔脑一声冷哼,嗤道:「绝无可能!我早就调查过那个叫陈恩的本世土着,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职业者而已,没有什么闪光之处!魔王城的首席执政官是何等要职,怎么可能让一个人忝任?你的担心太多余了!」

炉灰领主也说道:「魔脑的判断合乎逻辑,不用再争论了!传我的命令,全体成员提高戒备即可,不用太过担心。」

时间,慢慢流逝。

蔷薇魔王靠在墙边站着,伸长了脖子抬起了头。

陈恩按下她的脑袋:「不准抬头!」

「唔……」

蔷薇魔王平视前方。

陈恩又说道:「也不准踮脚!」

「咕……」

蔷薇魔王放下脚跟。

陈恩对着魔王的头顶,在墙上画了一条直线。对比之后,说道:「小蔷薇,你真的能重新长高吗?」

蔷薇魔王握拳:「一定会的!」

陈恩指着墙上的线:「可是和上个月相比,你连一毫米都没长高……」

「一定有误差。」蔷薇魔王看着重合的直线,满脸严肃,「要不然就是陈恩卿画的不好,反正我明显感觉我长高了,而且不止一点半点。」

不。

没有。

陈恩转头看向恶鬼,问道:「恶鬼老兄,蔷薇大人真的能长高吗?」

恶鬼一派冷静:「无论是怎样的蔷薇大人,都是最好的蔷薇大人。她的灵魂和人格从来都是那样的伟岸,这一点不会因为她的身高而改变。」

「我……我问的是,能不能长高。她不会一辈子都这么小吧?」

「……」

恶鬼不知道答桉,更不满于陈恩的态度——

他胆敢对蔷薇魔王评头论足?造反了!

不过,陈恩现在深得蔷薇魔王的信任,恶鬼不想让蔷薇魔王不快,因此没有当面爆发,也没有回答陈恩的疑问。

他暗暗想道:「执政官阁下毕竟半路出家,礼仪和规矩方面还需要培养……今天暂且忍下,回头让贤者给他补补课吧。蔷薇大人,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尊敬。」

正思索间,黑雾涌现。

死兆从雾中现身,开口说道:「打听了一下,炉灰领主和他的部下似乎觉得我们是在虚张声势,他们不打算回应任何,也不打算做什么补救措施。」

恶鬼眉头一皱:「情报可靠吗?」

「可靠,从炉灰领主的子嗣口中得知的。」死兆比了比陈恩,「我和陈恩接触过一个炉灰子嗣,他的言语可信度很高。」

恶鬼满脸寒霜,给出了评价:「自寻死路!」

【不回应最好。】

魅魔贤者莉莉亚悬浮在陈恩身后,默默分析局势。

【这一份自大无疑会让它们灭亡。为了避免麻烦,蔷薇大人,请你用伟大魔法将整座炉灰地下城蒸发,不要给它们任何机会。】

蔷薇魔王点了点头:「我知道。既然已经决定动手了,我就不会留情。」

恶鬼偏头问道:「其他方面的反应呢?冒险者协会和荻花市团部,都有什么动作?」

死兆笑着摆手:「他们能有什么反应?他们当然没反应,他们等着看我们的能力,然后再作出行动。」

「哼……人类,一贯如此。」

恶鬼将不屑写在脸上,他稍稍侧头,看着很远的地方:「没关系。两天之后,他们就会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我们。」

龙与神的搏杀,从来与蝼蚁无关,只会为他们津津乐道。

蔷薇魔王的宣战早已传遍灰幕每一个角落,到了约定之日……

确切的说,是在约定之日的前一天晚上,便有无数职业者呼朋唤友、拖家带口,攀上云山,眺望不远处的炉灰地下城。

「好多人……」

夜莺站在浮空艇的甲板上,看着人头攒动的云山山顶,发出了感叹。

紫阳花微微一笑,哗啦一下展开折扇:「当然很多人。攻略炉灰地下城,本身就是一件能引起围观的事,这一次的攻略者还是一位「魔王」,更借助太阳家和团部的渠道昭告天下,看热闹的当然很多。」

夜莺转头,看了看显得宽敞的飞艇甲板。

这是太阳一族的浮空艇。

向日葵等太阳家族的一众高干,尽在此处。

此刻悬浮于天空之上的飞艇颇具规模,草草一数,数目艘以上。这一方小小的天空中,汇聚着灰幕千百年来所有的名门望族。

魔王御驾亲征——

这可是许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盛况!

紫阳花目光游弋,却看不到陈恩的身影。她看了看时间,说道:「还有一分钟,就是约定的时间。蔷薇魔王不会不来了吧?」..

夜莺也掏出手机,低头一看,时间正好跳到「8:00:00」;

再看看底下,没有陈恩或者蔷薇魔王的身影。

「喂喂——你们看!」

「什么?」

「看啊!炉灰地下城!炉灰地下城……正在风化?」

飞艇上,有眼力好的发现了异样。

紫阳花美目一眯,更专注的看向远处的炉灰地下城。这下子,她也发现了异常。

剥落。

风化。

腐朽。

然后是——

「轰!

倒塌。

巍峨的,宏伟的炉灰地下城有着高度超过二十米的高大城墙。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都是一座足称牢不可破的壁垒。

长久以来,它给灰幕人、荻花人的印象都是坚固到不朽,它默默的矗立,像是心上的结痂,散播着恐怖。

但现在……

它突然倒塌了。所有人的视野无端开阔,那雄壮的建筑群,占地超过三万平方米的伟大地标变作了一地的碎砖瓦!

夜莺目瞪口呆,她低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精确到秒的计时器上的数字,跳到了「8:00:10」。

只过去十秒钟!

而眼前的变化,像是过去了一千年!

「这是……」

夜莺转头看着紫阳花,紫阳花同样惊愕:「发生了什么?炉灰地下城呢?」

感到疑惑的、感到惊讶的,不止她们。

云山山巅之上爆发出惊人的声浪,围观职业者的惊讶声冲破天际,隆隆的传到飞艇的甲板上。有那么一个瞬间,紫阳花甚至怀疑飞艇发生了震荡——

底下人的喧哗声让飞艇失去了平衡。

事实上,当然没有。

这只是紫阳花的错觉。

「紫阳花。」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紫阳花侧头看去,看到向日葵迈步走来。

她面色凝重,说道:「你能不能和蔷薇魔王约个时间?家主刚刚吩咐,她想和蔷薇魔王城的人见一面——不需要蔷薇魔王本人,也不必是执政官、四天王级别的,只要是一个有职务的即可。」

紫阳花一怔:「我记下了……发生了什么?蔷薇魔王出手了吗?」

向日葵慢慢摇头:「不知道。家主判断,蔷薇魔王出手了,而且使用的是时间魔法。她将时间的流速增加,在短短十秒内,炉灰地下城内部经过了十万年——你也看到了,地下城的建筑群消失了。」

紫阳花仍然不解:「地下城内的生物呢?」

向日葵牵了牵唇角:「连石头都腐烂了,生活在地下城内的生物……又哪里有活路?十万年,足够杀死任何恶魔,蔷薇魔王在魔法上的造诣不是我们能理解的,她是施法者的顶点。」

紫阳花,仍旧一脸茫然。

她呆怔片刻,选择给陈恩发消息:「发生了什么,能解释一下吗?」

【发生了什么,能解释一下吗?】

陈恩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选择无视。毕竟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看着眼前已经变成废墟的炉灰地下城,他忍不住看向脚边的小鬼:「蔷薇大人……结束了?」

蔷薇魔王抬起头:「已经结束了。」

【是时间魔法。只在炉灰地下城内,蔷薇魔王令一秒钟等于一万年。】

唯一看懂了的魅魔贤者贴心的给了解释。

【在法术发动的一瞬间,在没有人意识到危险来临的时候,炉灰地下城内绝大多数生物的骨架都被磨灭,唯有实力强横,或者种族特异的恶魔仍然存活。】

【但一秒一万年的魔法,本来就是强力的限制魔法。即便有人意识到了危险,他也无力从快如飞光的时间陷阱中脱逃。】

【十秒钟,就是十万年。如此漫长的时间足够抹平一切,炉灰地下城已经成为历史,彻底的。】

「……酷。」

此情此景,陈恩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曾以为不可战胜的、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解决的敌人,在蔷薇魔王面前竟如稚童一般,连反抗都来不及做出就被瓦解……

这种事,即便发生了也很难有真实感。

陈恩看着远处的废墟,一时间无言以对,内心却隐隐有种放松之感。

「陈恩卿。」

声音,在脚边响起。

蔷薇魔王高高举起双手,说道:「要抱抱。」

在恶鬼带着明显敌意的视线中,陈恩弯腰伸手,将蔷薇魔王抱了起来:「谢谢。小蔷薇,帮大忙了。」

「啧、啧,啧。」

蔷薇魔王竖起一根手指,小小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帮助部下,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而且,是陈恩卿帮助了我、帮助了所有人!如果没有你,我们现在还在虚空中漂流,无法复苏呢!」

不。

陈恩自我感觉,他好像没做什么。

他看着蔷薇魔王,问道:「下一步要做什么?重新发展魔王城?」

「嗯——」

蔷薇魔王略加思索,突然张开两手,看向自己的短短:「下一步要快点长高,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身高不能没有一米六。」

陈恩转头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魅魔贤者很快表达了志向:

【我想重新凝聚身体,这不是简单的事,但有「大魔法」的协助,应该存在可能。】

恶鬼背着双手:「我没什么打算,我不过是蔷薇大人的仆从,服从她的指示就是我的一切。既然蔷薇大人想要长高,那我要做的事,就是保证她的营养……我要学习烹饪,先从制作营养餐开始吧!」

死兆双手拢在袖子里,说道:「我的志向始终不变。我会将蔷薇魔王城打造成充满正义和公平的世外桃源——这也是当初我放弃勇者,堕落为恶魔的原因。」

蔷薇魔王看向陈恩,问道:「陈恩卿,你呢?你打算做什么?」

陈恩略作思索:「先二转吧!我大小是魔王城的首席执政官,不说比你们都厉害,至少不能差太多吧?先二转,然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