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疯妇
府尹盘问完曲时瑾,转头又让人带来了郭罗氏。
不同于曲时瑾的震惊,郭罗氏如同一个泼妇一般,撒泼打滚又哭又嚷,平日里书香世家的风度全然不顾了,抱着屋中的柱子不撒手,非说要一头磕死在上面。
办过多年案子的府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像看猴戏一样打量着郭罗氏,此刻的郭罗氏脸色涨红,形同疯妇,正拔高了嗓门吼:“我儿子是探花郎,连金科状元都被皇上赶去任上了,独独留我儿子在京中,可见皇上对我儿子有多看重!你竟然把杀头的死罪扣在我儿子头上,皇上若是知道了别说你头顶的乌纱帽,连命你都保不住!”
这话可把府尹逗笑了。
他拍了拍惊堂木道:“听闻郭成玉并非你丈夫的亲生儿子,这件事你有什么话说?”
郭罗氏心虚了一瞬,接着又拿出不讲理的样子来,翻了个白眼看向一边:“没影儿的事,谁知道不是有人嫉妒成玉,编了那些瞎话想毁他的官声?”
府尹又笑了。
“这件事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因此丢官罢爵,只是会被人笑话一阵子,所以他又为何要毒杀你夫君呢?”
“我都说了,不是他杀的人!”郭罗氏眼珠子一转,猛然想到了曲时瑾,伸手指向外头:“是曲氏,一定是曲氏那个小贱人!”
这话让府尹坐直了身子:“你指的可是你儿媳妇?”
郭罗氏冷哼一声,那双装满刻薄的眼睛里如今还带着恨意:“那小贱人恨那老淫棍,下毒什么的不是做不出来!而且她外祖父可是太医院院首,想配什么毒药没有?鹤顶红断肠散,还不是手到擒来!你们与其在这儿冤枉我儿子,不如去查查她。”
“我们已经查过了,毒物并非慢毒,喝下后不出半个时辰人必死无疑,而在这个时间段你儿媳一直伺候在你周围,你可别忘了你们是互相证明的。”
郭罗氏咬碎了后槽牙:“我不管,反正不是我儿子做的!”
府尹又道:“今日发生的事,本官方才已经进宫亲自同皇上说明,皇上的意思是,弑杀尊长天理难容,应该斩首示众。”
听闻最后的斩首示众四字,郭罗氏腿都吓软了,脸上再不见气势汹汹,反而换成了一副哀求面孔。
“官爷啊,求求您,再好好查一查吧,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他寒窗苦读十余载才考中了探花,这几年在朝中做官也尽心尽力无不勤勉,求官爷和皇上说说好话,就饶了他这次吧!”
府尹懒得再与她啰嗦,一挥手让两个衙役将人带下去,郭罗氏还有话没说完,挣扎着不走,被二人硬生生的挎住了胳膊拖下去,正与守在外头的曲傅林面对面相遇。
这会儿的曲傅林已经把方才的话都听进了心里,心里对郭罗氏为了保住儿子而攀扯他女儿的行为十分鄙夷,进去便说道:“刘府尹,既然事情已查清,我女儿是清白的,又被无辜牵连,我就将人领回去了。”
“是是是。”这位刘府尹同曲傅林十分客气:“皇上的意思是,既然这都是郭成玉的过错,那您二女儿自然是要归家的,皇上做主,他们两口子合离,您女儿婚嫁无碍,您也可安心了。”
“若真是如此,我这心里也就安定了,此事全靠刘府尹周全,回头我一定封一份谢礼到刘府尹府上。”曲傅林笑着说。
“别别别,您可真是客气了,下官只是把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都是皇上自个儿心里头明白,这也是他看重曲兄您。”
曲傅林没再多说,当务之急是把女儿带离这个是非之地,现在与郭家撇的越干净,这件事对女儿造成的影响就越小。
见到父亲,曲时瑾心里的委屈再也藏不住了,眼角一酸便哭出声来。
曲时笙跟在曲傅林后头,轻轻摩挲着曲时瑾的胳膊,柔声道:“没事,都过去了,一切都好了。”
“我的事让父亲和你都这么操心,我这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曲时瑾看向曲傅林道:“女儿无颜再面对父亲,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这样将女儿接回家中,会受人耻笑和议论的。”
曲傅林闻言一甩袖子,不悦的皱了皱眉:“你母亲去的早,当年如若不是要拉扯你们三个孩子,为父也就跟着她一道去了!这次是为父没把你照看周全,若是还不将你拉回身边护着,等来日我见了你们母亲,非要被她揪着耳朵骂不可。”
这话说的曲时瑾破泣为笑,曲傅林见女儿终于有了笑模样,赶忙道:“你哥哥在外头驾车就等你出去呢,快些走吧,外头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再晚些可不好走。”
父女三人一同往外走,郭罗氏却猛的扑上来,一把揪住了曲时瑾的衣领,吓得曲时瑾连连惊叫。
曲傅林反应过来,抓着郭罗氏的手腕:“你做什么!放开我女儿!”
“你个丧门星,都是因为你我儿子才这样的,你不准走!”郭罗氏破口大骂道:“娶了你以后我们家就没发生过好事,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你和那死去的老淫棍有一腿!”
“你胡说!”曲时瑾又羞又气,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
毕竟自证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像旁人说的越描越黑,祸患无穷无尽。
曲傅林是个文臣,半辈子没说出一句腌臜话来,气的抖着手指着郭罗氏:“你休要毁我女儿清白!”
郭罗氏越说越张扬,大声道:“都来看看啊,这曲家的姑娘是什么好家教,和她的公爹玩扒灰,给我儿子戴绿头巾,也不知从今往后,谁还能娶你这个浪荡的东西!”
刘府尹急忙走出来,命令两个衙役给郭罗氏拉远,但曲时笙可没打算轻易放过郭罗氏。
她大步走过去,扬起胳膊一巴掌打在郭罗氏的面颊上,直打的郭罗氏面孔红肿,目光呆滞,瞬间安静下来。
短暂的安静后,郭罗氏大怒,张牙舞爪的扑向曲时笙。
只因身后的衙役死死将郭罗氏按住,曲时笙才没被郭罗氏所伤。
曲时笙并未善罢甘休,见郭罗氏被人按住,她上前揪住了郭罗氏的衣领,左右开弓又赏了郭罗氏两个巴掌。
“笙儿!别同一个疯妇一般见识,当心伤了手。”曲傅林劝道。
曲时笙松开郭罗氏的衣领,转头同曲傅林说:“父亲,姐姐嫁到这么一户人家已是不幸,如若还被这贱妇造谣诋毁,岂不是要被她郭家牵连一辈子?”
“那你想怎么做?”曲傅林压低了声音:“可别犯傻,因她一个疯婆子坑了你自己啊。”
“父亲放心就是,女儿只是同她说几句话,您先带姐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吧。”
曲傅林认真的看了曲时笙一眼,感觉这个从前总觉得不懂事的小女儿,如今好像长大了许多,瘦弱的肩膀上可担得起更多的责任来,瞧着曲时笙的那双眼,曲傅林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们在外面等你。”
见父亲带着姐姐离开,曲时笙转头看向郭罗氏,冲两个衙役甜甜一笑:“两位放开她吧,我同她说几句话。”
衙役们相视一眼,担心郭罗氏伤人,并不敢轻易放手。
曲时笙只能同刘府尹说道:“府尹大人,我父亲说以后也不会见她了,让我同她说几句话,好歹也是亲家一场,临了了她口出伤言诋毁姐姐,父亲心里不舒坦,让我给她几句忠告。”
刘府尹是肯定会给曲傅林面子的,见状同衙役说:“你们走远两步,别让这妇人伤了曲姑娘。”
见衙役们撤了手,郭罗氏想去掐曲时笙的脖子,然而曲时笙只是侧退了一步,躲开她以后一脚踹在郭罗氏的腰上,就听郭罗氏哎呦一声,跌在了地上。
前世徐之珩教她的这些三脚猫功夫,对付郭罗氏这种疯婆子倒是好用的很。
“你姐姐是个浪荡妇,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郭罗氏见没伤到曲时笙反而自己跌了一跤,就打算破罐子破摔,也顾不得自家人的名声了,先毁了曲氏姐妹的名声再说。
曲时笙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忽然说道:“如今京中传言,说郭成玉并非他老子的亲儿子,这传言是真是假,可不只你一人知晓。”
郭罗氏愣了一瞬,接着拧起眉毛:“你这是什么意思?”
曲时笙从容道:“郭成玉的亲生父亲姓杜,是郭家签了死契的下人,本应生死都在郭家,可你借种后担心被人知晓,便想着杀了那姓杜的以绝后患,可他命大逃了出来,这些年在外四处流浪。”
前头的说的分毫不差,后面的却是郭罗氏没想到的。
她以为这些年过去,那人早该死透了才是!
见郭罗氏一脸震惊,面色很不好看,曲时笙笑的十分灿烂:“郭婶子,这些陈年旧事,没几个人知道吧?”
曲时笙自己其实也并不知情,但郭成玉是个嘴里没把门的,把那道士当成真神仙,什么都交代了个一干二净,曲时笙回头只要稍一打听便知道前因后果了。
“是你!是你在京中散播的谣言!”郭罗氏反应过来,咬着牙道:“你个贱种,我杀了你!”
“你在想杀了我之前,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曲时笙觉得心里解了恨,语气也不由轻快许多:“郭成玉犯的是杀头的死罪,你夫君也已经死了,朝廷拨给你们的宅子自然要收回去,你会被皇上赶出京城回到老家面对郭家的宗族耆老。”
郭罗氏越听越惊恐,冲向曲时笙喊道:“你给我住嘴!”
曲时笙后退两步,两个衙役走来将郭罗氏控制住,曲时笙继续说:“那姓杜的如今就在京城,我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断不会跟你透露这些。你们好说也是做过一夜夫妻的,你却转头要杀他,害他过了这么多年人不如狗的日子,你猜他恨不恨你?你猜他在郭家人面前可会说你的好话?”
“那件事是我夫君同意的!”郭罗氏吼道。
“家丑不可外扬,你们两口子知道,但外人毕竟不知道,就连那些视郭成玉为骄傲的郭家长辈也定然是不知的,到时候姓杜的随口胡诌一句说是你勾引的他,你猜猜你的下场会如何?”
没有娘家人撑腰,丈夫又已经死了,不能开口为她证实,凭旁人的一句话,她有可能连命都不保。
曲时笙继续诛心:“勾引外男,与人私通,甚至剩下了外头的种,这几件事放在一个家族中,罪名可不小,就算你不被沉潭侵猪笼,想必也会被关进道观佛寺,一辈子不得出来一步!”
郭罗氏闻言就仿佛失了魂魄,踉跄着坐在地上,两个衙役抻着她的胳膊都没能让她站住脚。
“你…你好狠毒!”郭罗氏语气喃喃的重复着:“你不得好死!”
“如果能把我的家人护住,我情愿不得好死。”曲时笙勾唇一笑,神情十分明媚:“时候不早了,我要陪姐姐回去了,你也要回老家了。在此之间若是我听见对我姐姐不利的半个字,你的性命都难保,我说到做到。”
一整天劳心费神,曲时笙乏了,也懒得再看郭罗氏一眼,转身离开了顺天府。
曲家的马车在外面等着,曲傅林一言不发,曲时钊十分生气道:“那罗氏眼瞧着郭家倒了,竟来攀咬妹妹,她是打量拿捏住妹妹以后,我们曲家人还得养着她不成!”
曲时瑾叹了口气:“是我给父亲和哥哥添麻烦了。”
“你添了什么麻烦?分明是麻烦找到了你头上。你也是的,性子太好了些,方才就该像三妹妹一般狠打她两个耳光,让她有些分寸。”曲时钊恨铁不成钢的说完,见曲时瑾情绪不佳,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郭家是龙潭虎穴,咱们不待就是,回家我与父亲养着你,还有三妹妹呢,咱们替你撑腰,看谁敢啰嗦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