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芙蓉桥
陈太后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太监急急走来,高声同陈太后说:“太后娘娘,不好了,宁妃娘娘在来的路上听闻皇上暴毙,一个没留神摔了…”
宁妃因为要到时辰喝安胎药,所以来的晚一些,没想到她快走到殿门时,正好碰上宫人慌慌张张的出来,拦住一问就知道了建琮帝暴毙的事,这让本就身体不好的宁妃一个没控制住跌坐在地。
陈太后瞪大了眼睛,仿佛大势已去般坐在了椅子上,嘴唇张张合合,犹如刚被打捞上岸没什么精神气儿的鱼。
建琮帝死了,他的孩子未知男女也胎死腹中,陈太后再没了一点指望。
徐之珩和曲时笙搜集了完整的证据链,从给先帝下毒,一直到前些日子景王遇刺,林林总总好多罪行,陈太后哑口无言,只能认栽。曲傅林和程阁老看准时机立景王为皇,朝臣们有的已经听到了风声,有的心里更加属意景王一些,因此也都同意了此事,除了向霍敬永这种和建琮帝相处的好的以外,倒是没人有异议。
而霍敬永也不敢在明面儿上有任何不满,但这也架不住景王知道他为人不行,不出十日就将他的官职连降三级,把他掉出了京城去。
霍云雁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离开了京城,后来铤而走险,想去给徐之珩下一些药,用自己的名声和清白绑住徐之珩,但徐之珩有先见之明,早就避她千里之外,她试了两次没能成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京城。
在景王成皇后,大多数人关心的事,就是他的后宫没有人打理,因为景王在属地时过的不顺,只有两个侧妃在身边,其中一个还是建琮帝送过去监视他的,这让他十分压抑,如今没了建琮帝在上头压着,他能透过气了,这皇后的人选当然要他自己选择。
众朝臣心里都有主意,觉得谁谁家的女儿更适合做皇后,谁谁家的姑姑就曾经做过皇后,他家的女儿肯定也合适,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景王会亲自求娶一人。
那人就是曲时瑾。
就连曲时瑾自己都没想到,当圣旨送到她手上的那一刻,她仿佛还在梦中。
因为不知道景王究竟是什么心意,曲时瑾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景王见她不同意,心里也多少有些没底,问了徐之珩又问了曲时笙,最后实在没法子,亲自到了曲家府上。
他是突然过来的,就连曲傅林都不知道,当曲傅林知道时,景王人已经进院了。
秋风渐凉,黄叶满地,曲时瑾正坐在廊下绣荷包,偶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还当是自己的婢女,头也没回的说:“三妹妹喜欢吃红糖小米糕,这次给她送过去一份,再过半个月我再做一次。”
“那你能给我做一次吗?”
一道突兀的男声响起,惊的曲时瑾手一抖,针尖险些刺破了她的手。
她回过头见来人是景王,吓的连忙起身,跪着请安道:“臣女不知皇上过来,请皇上恕罪。”
景王伸手将曲时瑾扶起,又看向她手里绣的东西,是一只鸳鸯游在荷旁,岸边的柳树嫩绿嫩绿的,有几片柳叶停在鸳鸯身边,画面看起来十分静谧:“鸳鸯向来都是一对,你就绣了这么一只,未免有些孤单。”
曲时瑾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
此时的曲时瑾脑袋里头一团乱麻,她知道自身的问题,也知道景王的身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压根不是她能够高攀起的,所以思来想去,还不如直接说明白的好。
于是曲时瑾跪下说:“皇上,请容臣妾与您说明。”
景王眉头轻轻一皱,示意她站起来说。
但曲时瑾摇了摇头,坚持要跪,景王也没法子,就随意的蹲在她旁边,解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背上。
“臣女是嫁过人的,在京中名声也不好,多少人戳着脊梁骨笑话臣女,皇上…还是离臣女远一些的好。”
不远处偷听的曲时笙叹了声气:“这是我姐姐最痛苦的地方。”
徐之珩说:“也怪前头那狗皇上是个缺心眼,一天吃饱了撑的乱点鸳鸯谱。”
曲时笙被他这一句话给逗笑了。
徐之珩又说:“皇上可说了,若是他和你姐姐成不了,就不同意给咱俩指婚呢。”
曲时笙抬起头望着他:“玩笑话你也信?我可知道,你府上早就预备好了。”
如今的徐家,只有一个没有实权不管事的徐舟权,和没了儿子得了失心疯的何氏,至于韫瑰公主,她被景王送到了尼姑庵中,估计这下半辈子,都要在里面过了。
怕曲时笙过的不自在,徐之珩还特意修缮了新宅子,这宅子比前头的那个大,还精致的多,毕竟是近几年刚建的。
家里头的年轻人搬出去,府中只剩下了徐舟权和何氏大眼瞪小眼,没了年轻气儿在附近,这府里好像一夜之间衰败了,死气沉沉。
徐之珩搂着曲时笙的肩膀说:“半个月后是个好日子,我娶你,你记得嫁我。”
这一句话,就如他前世若说的那样,一字不差,瞬间击中了曲时笙的内心,让她顿时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
“哭什么。”徐之珩笑着为她擦去眼泪:“那些聘礼我早就和你父亲对明白了,宫里的几位也都着意添了许多,堆满了两个院子,你现在腰杆子可硬气着呢。”
“本来就硬。”曲时笙又哭又笑,擦着泪问:“程皇后怎么样了?如今这皇后之位她不待了,心情可好了不少吧?”
“那是自然,这些年的宫事管的她心力交瘁,如今卸下了重担,前些日子管皇上借了一支人马出去玩了,怕是一走两三月,年底才能回来。”
曲时笙点了点头:“那咱俩的喜事,她是不能亲眼见证了。”
说话间,景王那边忽然传来了哭声,二人一同望去,只见曲时瑾双手捂着脸,正在轻轻颤抖着哭,景王一下下的安慰着她,告诉她:“你别怕,我没那么多后宫琐事要你料理,你只需要快快乐乐的,这就足够了。”
曲时瑾用责怪的语气说:“皇上方才问,之前送您那些东西有何寓意,寓意简单的很。臣女钦佩您,仰慕您,感激您,所以才送了,怎得就让你误会了…”
景王面露伤心:“啊?不是爱慕我吗?自打我收了你在温泉山庄送的那些东西后,我是日日拿着时时回想,因当时形势所迫,我不能回来见你,更不敢提亲于你,所以只能耽搁下来,却也怕你嫁了别人急的不行,弄了半天这东西送给我,只是当做一份普通的谢礼…”
看他这样伤心,曲时瑾反倒没了主意,哄了半天景王也不见笑脸,没办法曲时瑾只能红着脸说:“那大不了我嫁就是,你堂堂男子汉怎得还委屈上了?”
闻言,景王猛的一抬头:“你妹妹妹夫都在旁边听着呢,说话算话,反悔无效!”
他一句话卖了曲时笙和徐之珩,二人只能灰溜溜的从树荫后头走出来,曲时瑾一见二人脸羞的更红了。
“你们…你们怎么在偷听啊。”
曲时笙挠了挠头发:“二姐姐,我瞧着皇上是真心实意的,你就嫁了呗。”
“你别胡说。”曲时瑾抬眼看了看景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嫁过人,就算再成亲,门第也不好找太高的,更何况是…嫁皇上。”
景王刚想说自己不介意,谁承想徐之珩着急道:“那可不行,亲姐啊,我想娶你妹妹都想疯了,你这一天不同意嫁,皇上一天不给我批啊。”
“你这急猴子,媳妇就在这儿,还能跑了你的?”景王笑着打趣。
徐之珩一抬头:“那可不一样,媳妇还是娶回家的好,万一哪天真跑了算你的?”
景王看了一眼曲时笙:“大不了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看你要不要。”
徐之珩赶紧摇头:“谁也不比我的小笙好,皇上到哪去找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得了得了,说一千道一万,还得我二姐姐快些嫁了才成。”曲时笙走过去拉着曲时瑾的手,语气认真道:“嫁过人也没什么,若是人人都把后半辈子的好日子挂在别人的嘴上,那这日子的好坏就全凭别人说了。好日子是要经营出来的,二姐姐这躲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生把自己憋老了憋病了,难道后半辈子就过的舒坦了?皇上和你那是郎才女貌,怎得就配不上了?我瞧着姐姐配的上的很。”
曲时瑾刚想训斥曲时笙不该在景王面前如此无礼,谁知景王立马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你妹妹这话可对,配不上你的应当是我。”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叫曲时瑾只顾着脸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最后还是曲傅林走了过来。
他先向景王行礼,景王也同曲傅林点头客气,看起来倒不像君臣,更像是好友。
“皇上过来的意思,微臣也明白,这件事微臣不发表看法,皇上也知道微臣是个女儿奴,那女儿说什么微臣都是听的。”曲傅林意有所指的看了曲时瑾一眼:“但微臣明白皇上,毕竟皇上您也是微臣看着长大的,您的人品您的才能,没人比我更清楚,我相信皇上若是娶了瑾儿,一定能待她好一辈子,视她为珍宝,避免她辛苦。”
曲时瑾忍不住眼眶一酸。
这番话,她听说过,小时候听其他长辈说起,曲傅林求娶母亲时,说的就是这一番话。
曲傅林是想告诉曲时瑾,景王是和他一样的好人,对待妻子都会全力呵护。
景王也理解曲傅林这个做父亲的心思,略略沉吟一番后才说:“后位空悬,但我也不算急,等她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好,只是这些日子不在京中,我会时常想起她送我东西时的神情,心里确实想念。”
闻言,曲傅林眉头一皱,看向了曲时瑾:“你最是知礼的姑娘,怎得主动给男子送东西?若是心里早就有了皇上,那也不要扭捏,大大方方同意了就是。”
“父亲!”曲时瑾急的跺脚。
曲傅林嘿嘿一笑:“得了得了,成亲这种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个做父亲的同意了,你即刻嫁进宫里,不得耽误啊。”
曲时瑾是先嫁的,曲时笙随后就嫁给了徐之珩,但是婚期还没过两月,徐之珩就带着曲时笙去打仗了。
新皇登基,外邦看着多少眼热,以为这新皇是个根基不稳的草包,跃跃欲试想要从这块新肉上咬下一大口。
徐之珩猜测到了这些,主动请旨去震慑他们,此次去的地方有山有水,正好带着曲时笙走一走玩一玩。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傲然鹤立,半山腰往上雾气萦绕,像是话本子里讲的修仙的仙山。
曲时笙刚刚泡了温泉出来,手里托着一盏青梅酒,这酒色泽金黄,波光粼粼,散发着青梅香气。
凉儿在她后头为她松着肩颈,笑着说:“将军方才还问呢,夫人什么时候洗完,今儿圥墨钓上了一尾好鱼,已经吩咐炖了鱼汤就等夫人呢。”
“在哪吃?”曲时笙随口问道。
凉儿回答:“在后头的芙蓉桥。”
这芙蓉桥并非只是一座桥,上头还有回廊与房间,三面临水,风景绝美。
曲时笙一听到芙蓉桥,忍不住想起昨晚二人在芙蓉桥上的潋滟美景,她脖颈处的斑斑青紫证明着她昨晚被折腾的很惨。
“不去芙蓉桥,换个地方,受不住。”
凉儿没听懂她的意思。
曲时笙把手里的酒随意搁置在一旁,转移话题道:“嫂嫂这一胎生下了一对龙凤,我也是做姑姑的人了,你说我送些什么好?”
“哎呦,公主她可什么也不缺,皇上和皇后送了几十口箱子呢,您再送些东西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那自然要锦上添花才是。”曲时笙认真的打算:“如今嫂嫂的娃娃落了地,二姐姐那边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就不知我什么时候有动静了。”
这话让凉儿忍不住笑了:“凭着将军这日月耕耘,婢子猜啊,那是早晚得事。”
“哎呦你这丫头!”曲时笙眉毛一皱:“反正将军给你和圥墨的亲事定下来了,有我编排你的时候。”
凉儿笑的直不起腰:“那姑娘可有的等了,恬儿那丫头可嫁在我前头呢。”
不远处,徐之珩手里捧着一把梅花,笑看心上人和婢女之间说说笑笑,气势恢宏的雪山静静伫立,周围尽是连绵雪峰,白雪红梅,衬得这美人更加香艳。
圥墨走过来说:“将军,夫人说了,今儿不在芙蓉桥吃。”
徐之珩也不由想起了昨晚的滋味,淡淡一笑:“就在芙蓉桥吃,今儿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