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斩妖的少年
只听棺盖之外传来一阵戏谑之声:
“就你也算修行了几百年的妖物,还不是折在小爷我的手上,你修行了几百年,年龄都活在驴身上呢,这么明显的障眼法都看不见!”
“你……你怎么还活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她明明一刀切开了他的脖子,看着他身体化成了黑烬。
怎么这少年,又重新活过来呢。
杜方蹲下身子,从那堆灰烬之中取出一只,只有手掌大,浑身焦黑的羊皮小人。
小人身上画满了各种深奥的道纹,杜方拍打干净,收了起来,笑说:“拿回去洗一洗,还能接着用!”
他拍了拍棺材,一掌托了起来,淡淡地道:“你慢慢和你的圣婴说吧,希望他不喜欢你的血肉!我也好好劝你,记得下辈子别学人作妖,好好地做个普通人吧!”
棺材刚刚托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棺中传出。
杜方咧了咧嘴,祭起飞剑,双脚临空踏在剑上,一手托棺,向着夜空中的灵霄山飞去。
灵霄山距离葬云古村八百余里,直到天色将明之时,杜方才看到那巍峨的山脉,笼罩在晨曦中。
巨大的山峰穿破云霄,巍然耸立。
在若隐若现的缥缈白云之间,点缀着浩瀚,宏大的青石建筑,一派仙气,氤氲笼罩。
杜方并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绕道后山,从无人看管的后山柴门,徒步登阶上山。
这一趟差事,是受本派掌教真人的师弟,玄贞师叔所命,下山取那鬼婴之身。
临走之时,玄贞师叔刻意交待,不可被人撞见,更不能被同门发现,尽量多拿些妖物之身,喂养那鬼东西。
所以杜方特意等着那些妖物上门,也省得他到处去寻找。
这趟差事完成得很圆满,杜方轻轻叹了口气,在心中说:
‘这一次比剑的资格,玄贞师叔总该为他争一个来吧!’
刚转过一个山脚,山道上突然转出三道白色人影,杜方立刻猫起身子,隐匿在树林之中。
本来想着等那三名弟子过去,自己再亲自拿到玄贞师叔的房中。
没想到那三名弟子就在他不远处坐了下来,嘴中开始悄悄议论着什么,这三人声音压得极小,生怕被别人听到,传了出去。
杜方隐匿在林中,不时的听见什么‘青霜师姐,青霜师妹……’
他知道他们说的是谁,李青霜是灵霄剑派内门弟子之中,天资最卓越,修为最深,最负盛名的美人。
甚至有老一辈的师叔,厚着脸皮曾经向她求过婚。
作为外门弟子中,等级最低,境界一直徘徊在二境的杂修,李青霜对于杜方,那是天人一般,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凡人之与仙神,皓月之与萤火。
他入门七年,只在上次剑宗会武中远远见过一面,那轻灵的剑韵,优美的身姿,清冷孤傲的性格,给他留下了几乎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蹲在林中很久,那三名弟子依然没有离去,交谈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连后来三人共娶一妻,轮流行房的骚话也说了出来。
杜方听得直皱眉,却不敢乍着胆子出去。
这三人都是内门弟子,境界要高他一个大境界,而且被撞破了玄贞师叔交代的事,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说不定会被杀人灭口。
像他们这种外门弟子,玄贞师叔就是金口玉言,一双口就能给他定罪生死。
杜方越等越急,生怕棺材中的鬼婴会出意外,弄出点响动来。
可那三名内门弟子,说起这些骚话是越说越兴奋,脸上的红光越来越浓,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
终于忍耐不住的他,摸出怀中的那只耗子,放在地上,轻轻道:
“去叫玄贞师叔过来!”
耗子似乎能听懂人话,立刻从林中窜了出去。
不到一刻之间,耗子去而复返,唧唧地叫了两声,重新钻入杜方怀中。
“话带到了?”杜方轻声问。
耗子唧唧回应了两声。
杜方刚想说话——
突然,林子周围的整个天空都阴暗了下来,后山的丛林立刻被一团黑暗淹没。
那三名内门弟子,霍然长身,抽出长剑,怒喝道:
“是谁?滚出来,哪里来的妖物,敢擅闯凌霄山!”
一道浩大的黑云掠过,将那三人直接一爪子,从山上踢了下去。
黑云一个回旋,落在杜方身旁,那是一只黑色的乌鸦,两只眼睛闪着绿火,
阴森,恐怖,站起来几乎有人头一样高。
它难听,嘶哑的嗓子忽然间口发人声:
“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杜方赶紧伏在地上,不敢去看他。
那是玄贞师叔的声音。
“跟我走!”
黑色羽毛的大鸟两只铁爪抓住棺材,没入这团黑暗之中。
杜方御剑跟在身后,鼻子中只闻见一丝腐臭的尸气,他不敢吭声,也不敢问师叔究竟修炼的是什么道。
但很显然,玄贞师叔和其他人练的绝对不是同一种道术。
黑暗消失。
两人已经坐在了房子之中。
这是后山的凉亭,一座茅屋盖在不远处。
黑色大鸟消失,露出了玄真师叔的本来面目。
他一身紫袍,头发挽成道髻,神色威严,脸色红润,但细看的话,还是能看见那红润皮肉之下的点点细小黑斑。
杜方见过那种黑斑,只有在腐烂的尸体之上,才会有这种东西。
但在活人脸上,却从来没见过。
而且玄真师叔修为高深,将这尸斑压制得只有针尖般大小。
玄贞将手放在黑色棺材之上,感受着里面的跳动之声,脸色越来越舒展,微笑道:
“你这次下山,这事办得很好!”
杜方忙垂手道:“那是师叔教诲的好,弟子只是依照师叔吩咐去办理。”
“坐,喝茶!”
玄贞亲自斟茶,杜方诚惶诚恐地坐下,屁股不敢坐实,只担了半个椅子。
“外门弟子之中,只有你的天赋最卓越,办事也最靠谱,可惜我那弟子死得早,要不也不会麻烦你!”
玄贞越客气,杜方越觉得心里不安,忙站了起来。
“弟子不敢!”
“可惜,你被身世所累,一直在外门徘徊,你进门有七年了吧!”
“是,弟子入门已逾七载!”
“外门弟子,根本没有比剑的资格,那都是咱们剑派箐英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你要知道,你的身世,决定了不可能入内门的。”
杜方轻声道:“弟子修剑七年之久,登阶二境之后,一直不能登顶三境剑修,家父临终留有遗言,必须要进入灵霄剑阁,光大姓氏一脉。”
玄贞叹道:“你倒是个孝子,哎,可惜,你这身份,让我太难做……”
杜方的脸色终于变了,似乎猜到了什么,他颤声道:
“这一次的名额,已经下来了吗?”
“下来了,还是没有你的名字!”
杜方站在当地,紧紧咬着嘴唇,几乎咬出了血,他的拳头握紧,指节都捏得发白。
他努力了七年,这七年兢兢业业,为剑派奔走,日夜苦修,下山除妖,剑道修为早已经是外门弟子前三甲。
然而每年的进阶内门弟子的名额,都没有他。
每一年比剑的名额,外门弟子都会放出两个名额,这一次,依然还是没有他。
杜方整个人突然崩溃了,他脸色血红,咬着牙问:
“是不是又是陈甲,应雄?”
看着玄贞轻轻点了点头,杜方再也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忽然怒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他们两个?”
“因为你的身份,因为你是青灵塔!”
听到这淡定的话声,杜方突然整个人都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