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太痛了！

天桥底下，杂草丛生，河水汩汩流过，凉风徐来，水面顿时波光粼粼。

方浩拼命地捶打自己的脑袋，可上面除了乌黑茂密的头发外，旁无杂物。

钻心的疼痛时不时就会袭来，仿佛有人在他的脑袋里打滚。

“一想到那扇门，就感觉脑子都要长出来了。”

那是一扇古朴的青铜色大门，上面铭刻着繁复的纹路。

三年前他刚来到这个世界，识海中就多了这样一个门。

上一个“方浩”在修炼功法时，不慎引雷入体，气绝身亡。

朝歌城中，谣言四起。方浩恶贯满盈，天人共愤，以雷霆击杀此子。

方家为其举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不过并未邀请旁人参加。

头七过后，方家族长方羽让方浩入土为安，将其葬在了祖坟。

那晚月明星稀，没有乌鹊南飞，也没有绕树三匝。

有的只是一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少年。

黑玉棺材内，方浩伸出枯瘦的手掌，推开厚实的棺材板，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方家。

方羽当即对外界宣布我儿吉人天相，天公垂怜。

方浩也不复往日里的恶行，经常在朝歌城里铺路、修桥、施粥，接济穷苦百姓。

一时间，人人称赞方浩的善行，就连秦皇也下旨褒奖。

由于擅长诗词歌赋，方浩甚至赢得了一个白衣才子的名号。

可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码。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兰陵王方羽奉命率领雷霆军，前往北蛮剿匪。

千牛卫却悄无声息地来到方家，奉谕旨抄家。

除去王妃和方浩，剩下的五十三口方家族人，全部死于乱刀之下。

一些被方家接济过的穷人和乞丐，对于方家的一朝覆灭，也是拍手称快。

他们将臭鸡蛋和烂青菜扔到方家破败的院子中，嘴里还嚷嚷着：

“这方家着实可恶，往日对我等不曾高看一眼，今日这境地也是活该。”

秦皇一怒，伏尸百万。

一些对于方家怀有同情之人，可也害怕触怒圣威，只能快速走开。

于是就有人说，方浩的重生，并非是上天垂怜，而是以家族气运为代价。

“真是悲催啊！”

方浩叹了口气，自从他被千牛卫废掉修为后，识海中的那扇青铜大门已经彻底关闭了。

每当他试图打开的时候，脑海中就会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他的身前歪歪斜斜地放着一口铁锅，里面炖着野菜，略显浑浊的水在野菜周围翻滚。

不一会，清香四溢，方浩连忙将其捞入碗中，这是他今日的第一餐。

时值开春，雨水充足，野菜旺盛。

饿了啃野菜，渴了喝河水，方浩才勉强撑过了沦为废人的三个月。

此刻的他蓬头垢面，身上裹着一件单衣，蜷缩在天桥底下。

他看向湖面：一个圆脸，粗眉，披散着长发的少年。

此人看起来落魄之极，哪有一点世子的模样。

唰！唰！唰！

天桥上时不时传来破空之声，方浩却没有心情去搭理，只是自顾自地靠着桥墩，眯着眼。

哪怕他曾经也是一名御风境强者。可现在被废去修为，又能做什么呢？

方浩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最窝囊的重生者。

“天要亡我！”方浩喃喃自语。

倏然，他发现天桥下似乎躺着一个人。

此人一身黑袍，身材高大，却气游如丝，奄奄一息。

“救我，救我！”一条沾满鲜血的手臂搭在了方浩身上。

黑袍人脸上也蒙着面巾，手臂上的血已经浸染到了方浩的单薄衣衫上，瞬间将其染红。

方浩欲将此人的胳膊轻轻放下，却发现根本推不动，此人的手臂宛如牛皮糖一般黏在了他身上。

“四处搜查，不能让这个刺客跑了。”天桥上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放心，城门都已关闭。此人跑不出去，肯定在这附近，给我搜！”

……

喧嚣声很快走远，他一把扯黑袍人的面巾，满脸惊讶。

“廖叔，怎么是你？”方浩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白发人。

当初由于失手杀掉王妃，廖叔便被方羽派到了边关。

方浩见廖叔气若游丝，神情迷茫，似乎没有认出来自己，便用河水洗了把脸，又将披散的长发盘起，露出了一张还算清秀的圆脸。

“大殿下听说方家出事了，便派老奴来查看。可是没曾想，我刚跨进城门，就遭到千牛卫抓捕。老奴靠着大少爷赐下的符箓侥幸逃脱，虽然隐匿了身形和气息，却身受重伤。”

廖叔终于认出了方浩，可又咳了起来。

哇！

一大口鲜血吐出，再次落在衣衫上，将衣衫染得更加鲜红，仿佛刚从血池里打捞出来。

“廖叔，你没事吧。”方浩轻轻拍打着廖叔的背部，这可是一名扶摇境的强者，谁能伤他至此。

不过吐出血后，廖叔苍老的脸上重新泛起光泽，面色也变得更加红润。

“殿下辛苦了！大殿下让老奴代为通传，希望二殿下莫忘灭族之仇！”

方浩一阵苦笑，“廖叔，你也知道，我如今已然是一个废人了。哪里能够担当得起复仇大任？”

方浩自顾自得说着，廖叔却已经失去了气息。

刚才不过是这名老者的回光返照。

不过，廖叔在最后关头，仍然在方浩手心写了个“三”。

方浩将廖叔身上搜了一圈，想要找寻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可毫无发现。

“看来大哥这次让廖叔来，是没抱任何希望。身上一点线索都没有，根本不会牵扯到他。”

失去一身修为，方浩也没有什么工具，只能徒手挖一个大坑出来。

他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淤泥，挖了整整半天，才堪堪挖好一个大坑，勉强将廖叔葬了进去。

事急从权，一切从简。

方浩现在更加谨小慎微，只能用泥土盖上尸体，朝廖叔磕了三个响头，匆匆离去。

此地不能再呆了！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三”字。

“我可以等三年，甚至等三十年。我要争一口气，我方浩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方浩咬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