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徐守光回到四面漏风的家中,从铺在地上的破褥子怀里取出在土地庙中寻来的那个玉扳指,在烛光前仔细端详起来。只见这玉扳指所用之玉绿色深沉,色泽均匀通透;镶嵌在玉身之上的金边卷起云纹,栩栩如生。之前在茶馆中常听一些客人谈论玉器,徐守光多少也能了解一二,这便是传说中的金镶玉。

“我的个乖乖,金镶玉啊!跟皇帝老子的玉玺一样...”徐守光凝神望着玉扳指,一转脸马上变得眉开眼笑:“想必能值不少钱!明天就去当铺把它给换成银子,到时就可以天天吃烧鸡,穿新衣裳,住大宅子,取小翠做老婆...”。

徐守光越想越高兴,他将这玉扳指带在拇指上,对着这玉扳指就亲上一口,而后小心翼翼的又使衣袖将玉扳指搽拭干净,再满心欢喜瞧了又瞧这玉扳指。忽然间,徐守光透过烛火仿佛看到有一团白色在玉身中缓缓流动。

徐守光揉了揉眼睛,凑近了再瞧,只见这玉身中确有一团白色的像雾气一般的东西,这团白色时而收缩,时而鼓胀,时而成方,时而又圆。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像是活的...”徐守光盯着这团白色自言自语:“这米里有米虫,书里有书虫,难不成这玉里住的是个玉虫?”。

“你才是虫呢!你全家都是虫!”一个稚嫩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吓得徐守光一下子没坐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谁!出来!我看到你了!”徐守光赶忙一骨碌爬起身来,左右四顾,对着空气大声喊着。

“你别瞎扯了,我白泽大神是这伏魔镇邪宝轮的器灵,你区区一个凡人怎能看得见我!”

徐守光听罢,却不知这稚嫩声音所说的伏魔镇邪宝轮为何物,四下扫过一圈后,视觉焦点落在左手拇指上的那支玉扳指上,心里嘀咕:“难道这就是那什么伏魔镇邪宝轮?”

“看什么看!没错,就是我!”稚嫩声音又在徐守光耳边响起。

“妈呀!妖怪!”徐守光一把将那玉扳指扯下来丢在桌上,自己从板凳上一下跳起来,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脚后跟磕在墙根上。他小心的观察着静静躺在桌上的玉扳指,摇曳的烛火照着玉扳指流光闪动,但在徐守光眼里却像是随时能从里面跳出一头恶鬼将其掳走似的。

过了好一阵子,发现那声音也没再出现,玉扳指也没其他奇怪的反应后,徐守光才小心翼翼的慢慢走近前去,扯了一块破布一把将那玉扳指快速裹在其中,紧接着一个箭步将破布包塞到破褥子下方去了。

做完这一切的徐守光心中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他坐回桌前的板凳上,看着地上破褥子上那鼓起的一团,咬牙说到:“管你什么七灵八灵白这白那的,明天就把你卖到当铺去。”

次日,嘉州城兴源当铺内,徐守光将破布包一把甩在柜台上,对着当铺伙计说:“帮我把这个当掉。”

伙计抬眼瞟了一下徐守光,见眼前这小子衣着寒酸,便没搭理他,只是略带些嫌弃的用指尖破开那脏兮兮的破布片。待到露出里面精美的金镶玉扳指时,伙计顿时愣住了,但他很快便压制好情绪,用一种有些嫌弃的口吻说到:“就这破物件,顶多也就给你二十文钱。”说完,又偷偷瞟了徐守光一眼。

徐守光哪里不知这当铺伙计的套路,于是便顺着这伙计的话说到:“既如此低贱,那我不当了。”说罢,便假意伸手要将那玉扳指取回。

伙计一看徐守光这架势,立马怂了,赶忙双手护住柜台上的玉扳指,陪着笑脸说:“客人莫激动,小的也只是怕收到假货,故意试探下,还请客人见谅!”

徐守光听罢,也收回了手,故意带着点愠色问到:“那你说我这宝贝值多少银子?”

伙计看了看徐守光,又看了看柜台上的玉扳指,支吾了半天也没敢说出一个价来,这倒把徐守光给等急了,他对着伙计说:“我看你眼力终究还是差些,不如你去请你们掌柜的来,让他来开个价。”

伙计想想也是,起身便要去请掌柜来,但撩起屋内的帘子后,他又转过身,对着徐守光陪着笑脸道:“客人,我这去请掌柜的,片刻便到,劳烦您先在此等候,千万别走啊!”

徐守光笑道:“哈哈,放心,我不走,你速去请掌柜的来吧。”

伙计见徐守光应了,这才放心的钻到里屋去。

不一会儿,就见伙计从里屋拉出一个矮胖中年男子,指着桌上的玉扳指说到:“掌柜的,就是这个。”

掌柜顺着伙计手指向处看去,就见柜台上躺着一枚通体深绿、外镶金边的玉扳指。掌柜的忙甩开伙计的手,一个大步抢到柜台前,小心的用手捧起那枚玉扳指,上下左右细细端详起来。好一阵子后,掌柜才不舍的将这枚玉扳指放下,对徐守光拱手作了个揖道:“之前是伙计不懂事,客人还请不要怪罪。这枚玉扳指我瞧了,是个好物件,这样吧,我出五两银子,客人你看如何?”边说着,掌柜还边很豪迈的张开五根手指。

“我的个乖乖,五两银子呐,五千文钱,那可以买多少好东西了!”徐守光心里乐开了花,接着徐守光露出一副很不满意的表情,用一种质疑的口气重复到:“什么?五两?”

掌柜一看徐守光这表情,心里有点发虚,便哆嗦的说到:“五...五...五十两。”

“天呐,五十两!居然一下翻了十倍,看来这老家伙很不老实呀。”徐守光心中暗想,于是便用几近愤怒的口吻喊到:“才五十两?”

掌柜一听徐守光这语气,生怕自己说错把徐守光给气跑了,忙陪着笑脸说到:“五十两那是其他家最多能给的起的价,但客人您今天来到我兴源当铺,我做主,二百两!”

“嗨哟,这生个气竟能多生出个一百五十两来!以后我就该天天生气...”徐守光心中暗爽,他索性一收表情,用破布重新将那玉扳指包起来,转身就要走。

这下,可把掌柜急坏了,只见他一个箭步抢到门口,拦住徐守光去路。徐守光见掌柜这架势,把破布包往身侧一抱,肩膀对着掌柜说到:“咋的?还带抢的?”

掌柜听罢,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于是一咬牙一跺脚,挤出句话“五百两!五百两!不能再多了...”

“这还差不多...”徐守光见掏的差不多了,这才重新又转身回到柜台前。

这时,伙计像是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到掌柜的身侧,用手挡着嘴巴在掌柜耳边嘀咕了几句。掌柜听完,也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态,不过他很快又将笑堆回脸上,来到徐守光身前,躬身说到:“客人,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我这就差伙计去几个分号去筹,您请先内堂坐着歇息等候片刻。”说罢,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守光也不知方才伙计跟掌柜说了什么,但怕漏了怯影响了价钱,也只得故作高深,大摇大摆的随着掌柜去到内堂。

这进了内堂,掌柜热情替徐守光沏了一大壶蒙顶茶,又取了一大盘果脯蜜饯摆在徐守光面前,徐守光从前哪里吃过这些,左挑一个右捡一个的直往嘴里塞,那个甜的滋味好不快活。

不一会儿,伙计回来了,跟着伙计回来的还有三个身着深色长袖衫袍的男人,为首的男人进门后直接坐在了徐守光的对面。徐守光正纳闷这送钱的好没规矩,这男人却开口了。

“这玉扳指你是从哪得到的?”

“家里传下来的。”

男人听罢,嘴角微扬冷笑了下,接着又问:“你可知这玉扳指为何物?”

“自然,这个叫什么伏魔什么镇邪宝轮的。”

见徐守光能答上来,男人冲左右使了个眼色,只见左右立马会意,屏退了当铺掌柜和伙计,继而不做声响的慢慢向徐守光身后靠过来。

“既然你知道这宝物,想必你是见过了它了。”

“什么它,没见过,没有的事,这宝贝可干净着。”

男子笑了笑,话中带着一些阴狠的说:“小子,你既知道了这宝贝的秘密,我等也不好放你出去乱嚼舌根子,去到那边可别记恨我们...”

话音未落,徐守光就感到脑后一阵风声。“糟了,这几个老匹夫要下黑手了!”徐守光心中暗叫不好,他也来不及回头,立马使出谪仙步身法,顺势将脑袋一歪,只见一根铁尺嗖的一声擦着徐守光的发梢掠过,不偏不倚正砸到徐守光面前的茶碗上,瞬间茶碗寸寸碎裂,碎片四溅开来。

徐守光见状,不由心里一惊,若是自己未及时躲开,这飞溅一地的就不是这茶碗碎渣,而是自己的脑浆子了。见对面下了杀手,徐守光也不敢迟疑,双脚一蹬,人连着板凳一并向后方倒去,落地瞬间,徐守光腰部一用力,顺着之前倒下的势头来了一个后滚翻,瞬间翻出了三人的包围圈。

“你们是什么人,若是要夺我宝贝,拿去便是,何必要痛下杀手!”徐守光起身后冲着对面三人喊到。

为首的男人听罢,狞笑着说:“小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就只怪你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说罢,男人从身后掏出一把朴刀,与左右两人一齐缓缓逼近徐守光。

眼见对方就是冲着要自己命来的,徐守光也不再迟疑,瞅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手持铁尺的男人使了一招“金樽空对月”,一个冲拳击在那铁尺男的胸口上,这一击来得突然,打得那铁尺男向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另一边手持棍棒的男人见了,急忙举起棍棒,向徐守光背上就劈了下来,徐守光余光瞟见,就势向前一倾,却马上迈了一步支撑住将倒的身体,借着倒势一个侧布滑到了棍棒男的跟前,探手抓过棍棒男的衣领,向自己身前一扯,继而又使肩膀来了一记铁山靠,将棍棒男撞翻在地。

朴刀男见徐守光先后将自己两名手下击倒,便抄起朴刀冲了过来。徐守光见状,探出左手掐出兰花指状,大喝一声:“暗器!”

朴刀男闻声忙横刀护住面部,等了好一阵却不见动静,一看却见徐守光趁机已跑到了门口,朴刀男大怒,举起朴刀便又向徐守光跳了过去。而此时徐守光又是探出左手掐出兰花指状,朴刀男见状,怒喝:“又来!”便也不管,继续举刀前冲。却不想徐守光当真从左手指尖弹出一暗器,快如流星般的正中朴刀男印堂,朴刀男被这一击打得眼冒金星,顿时坐倒在地上,而那暗器也滴溜溜滚落在朴刀男的手边。朴刀男顺手将其捡起一看。

“果脯!”

再一抬眼,门口哪里还见徐守光的踪迹,再看自己俩手下,也才从地上爬起身来。朴刀男怒喝道:“废物!还不快追!”,那棍棒男和铁尺男双双无奈对视一眼,便又随着朴刀男追出门去。

徐守光从内堂中逃了出来,正迎面碰上当铺伙计,这伙计见徐守光独自逃了出来,晓得眼前这人确有些本事,便立马钻到柜台下让开了道路。徐守光见了,便也不客气,迅速的跑了过去。但刚跑过去,想想觉得不解气,又回过头来,对着柜台下方正瑟瑟发抖的伙计屁股飞起一脚,就听柜台下方一声“哎哟”,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想是这伙计光顾屁股疼,脑袋也撞到柜台台面了。徐守光也顾不上笑,他担心内堂那三人追来,便又匆匆夺门而出了。

一直跑开好远,见后面没人追来,徐守光这才停下脚来歇一歇。这歇下来后,徐守光便回忆刚才是事情,心想着:“这伙人上来就要人命,真是歹毒,要不报官吧,连那兴源当铺的老板、伙计一并抓了...”

想到这里,徐守光便向官府衙门方向走去,可才走了几步,徐守光心里总觉得不对,便索性停下脚步,蹲在路边分析起来。

“那三个煞星不光要夺我的宝贝,还想取我性命,我与他们无冤无仇的,要取我性命,是因为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我知道什么秘密?我哪知道什么秘密啊!嗨!我这被冤枉的!我若是去找他们把话讲清楚,他们也肯定不信,这...算了,干脆今晚找个没人的地方找那个白什么的问个清楚,要死也做一个明白鬼。对了,那三个煞星,一人手持朴刀,一人手持铁尺,一人手持棍棒,这武器妥妥的衙门配置啊...搞不好他们就是官府里当差的,那我这去衙门告状,岂不是羊入虎口?”

徐守光暗自庆幸多亏自己多想了一下,才没有莽撞的把自己送去衙门。

“那既然他们是官府的人,那若三个煞星寻不到我,回去后也必然会给我罗织个什么罪名安上,而后广发海捕文书,满城通缉我...嗨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不行,我得快些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去哪好呢?小翠家...”想到这里,徐守光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呸呸呸,想什么呢!小翠她娘那么贪财,若是见了海捕文书上的赏银,还不第一个把我给卖了!”徐守光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那究竟是去哪里避避呢?”

忽然间,徐守光想到就在昨夜那邋遢道人所说的话,“道长让我去东边...东边的话有个凌云寺,我且先去那里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