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细的歌声环绕在四周若隐若现。

阳光并不能把整个大厅全部照亮，窗栏的影子被拉长在地上，好像一把铡刀把宋义夹在中间。

楼梯口的镜子依然伫立在原地，宋义在前面站了几分钟，并没有奇怪的画面出现。

鞋子踩在木梯上“咯吱”作响。翠烟阁的门也跟着打开，门口扬起阵阵青烟，宋义终于听清她在唱什么了。

“红颜每多薄命，公子多情，怜悯歌衫带泪痕，痴心渐化浓情...”

取出青铜剑，宋义一步一营走进屋中。

先前的婚房布置已经被撤掉，只剩下几件古旧的家具。

床里的被子被换成了青色，桌子上摆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像是知道他要来一样。

拉开凳子，宋义把两个酒杯全部斟满，学着电影里把酒倒到地上：“在下有事求见，还望姑娘现身。”

歌声戛然而止，房屋里刮起一阵冷风，宋义把铜剑紧紧握在手中，他怕等下出现的是面目狰狞的凶鬼。

过了好一会儿，身边响起了女子的吟笑：“刚刚打扫干净的地板，又被官人弄脏了。”

梳妆柜上的蜡烛亮起，一张赤色椅子从底下滑到他的对面。

“官人上次不辞而别可是伤透了奴家。”

一股清香热气扑面而来，宋义能感觉到女鬼就在他的身边：“在下是来帮姑娘的，请姑娘不要躲躲藏藏。”

“官人不是最喜欢抓迷藏的吗？”声音依然是风情万种。

宋义拿出断魂令重重拍向桌面，他已经受不了了，这女鬼说话阴阳怪气，说不准前世是大阴阳师。

“断魂官在此，大胆小鬼，休再妄语！”

就在他喊出这一句之后，屋内的烛火忽然一下强一下弱，桌子下的木凳不停抖动，女鬼似乎是在纠结。

“本官乃冥府亲聘铁面判官诸子骞，小鬼再敢戏弄本官，律法从事！”宋义虽然声音很大，其实内心慌的不行：“希望师傅之前没光顾过她。”

屋内的异象慢慢缓和，直至重归平静，一个微弱带着颤抖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小女子有眼不识判官，还望大人恕罪。”

听出女鬼比他还害怕，宋义瞬间有了底气：“现出人形来，待本官问话。”

一个柔弱的女子跪在他的面前，长得楚楚可怜，并不像恶灵。

宋义不想跟她废话，直入主题：“你阳寿早尽，为何还留在人间作恶？”

女鬼顿时泪如雨下，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凶相：“大人，小女子冤枉啊。我本是丽春院鸨儿，贱名如烟，因死前怀有执念，过不了奈何桥，投不了胎。魂魄被困丽春院数载，小女子未曾有过害人之心，还望大人明察。”

“你有何冤屈，尽管给本官道来。”

如烟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的哭，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我见犹怜，宋义听得入神，没发觉断魂令上散发出一缕缕黑烟，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回过神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环境。

跟在镜中看到的很像，只是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而且能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

“那个书生说不定已经结婚了，你还想要怎么样？”胖老鸨对着如烟破口大骂，脸上却是带着一种惋惜的神情：“凤姐培养你这么久，你舍得惹她伤心吗？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

“难道我们几姐妹的感情都比不过一个负心汉吗？”

任凭老鸨怎么骂，如烟都没有反驳，只是一直抓着手中的信笺，眼泪一颗一颗从脸颊坠落。

“你听我的，忘记他吧，我陪你一起去跟凤姐求情，你还是丽春院的花魁。”

如烟依然不为所动，老鸨深深叹了一口气，摔门离开。

就在她走后不久，如烟突然站了起来，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

她围着桌子转了几圈，望了望手中的信，眼神瞬间变得坚定，锋利的匕首一下插入到自己腹中。

鲜血不停从她的嘴角流出，滴在信纸上，如烟终于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过不了一会，一个乞丐从窗户翻了进来，抱起如烟的尸体低声哭泣。

下一秒乞丐捡起地上的匕首，对准自己的胸膛比划了几下，却迟迟下不去手。

他很懊恼又是扇自己耳光，又是对着尸体磕头，最终还是从窗户翻了出去。

本来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谁知如烟像是回魂了一样，眼睛又睁了开来，嘴巴一合一闭，却没有声音发出。

这时候一只纹着黑色梅花刺青的脚从门口鬼鬼祟祟探了进来。

“是孙宁！”

孙宁进屋后又静静把门给带上。他好像没发现地上的尸体，轻手轻脚翻查着桌柜，找出几件首饰后又鬼鬼祟祟离开。

一阵抖擞，宋义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他已经基本了解案件的经过了。

“你既是自杀，又为何喊冤！”

大概是因为又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如烟的脸色变得苍白，抽泣声也越来越大：“小女子所冤的并非生死，只是…只是…”

“有何缘故，尽管说来。”

“小女子虽卖身青楼，却也是爱才之人。一日巧遇李家公子，我见他志向高远，读书刻苦，不免产生钦慕之情。”

“李公子也常来丽春院与我吟诗作对，谈风论月，一来二去我们情投意合，便私定了终身。”

“我俩月下定约，李公子答允我考取功名后便会来为我赎身，我亦婉拒门客为他守身。”

“三月之后，坊间流传李公子已是朝服加身，官帽盖顶，我万分欣喜，静待良人归来。”

“岂知这一等便是十载，至死我都未能见上李公子一面，试问小女子如何不冤，如何不怨。”

听完如烟的故事，宋义顿觉轻松，他已经想起那个乞丐是谁了，他也知道怎么完成这个任务了。

“若是本官为你寻得李公子，你可愿散尽冤气安心投胎。”

“小女子生前只留有这一执念，若大人能成全，小女子定是不敢流连人间。”

“好，案情已明，现本官叛你今夜同本官前去会见李公子，解开心结后自赴轮回。你可否服刑？”

“小女子服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回到缉魂司，宋义把知道的一切都跟陆依纯说了一遍，陆依纯气得头冒青烟，嚷嚷着就要去手撕渣男。

宋义连忙拉住她，给她阐明了各种利害，又让她准备了几样东西。

他决定，今晚要来一出“鬼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