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交接任务 受命除害

夜色已深,汴梁城中居民都已入睡,只有东北角苦市后街最末尾的一个小院内还有点点灯火。

为什么叫苦市?

因为这里都是力巴居所,苦哈哈们的汇聚地。挑担的、运货的、打铁的、卖艺的等等,只能在这里集中,住在茅草、泥胚的屋中,勉强度日。

其他住家房子与道路相连,没有一点私密性和缓冲,只有最末尾这家还有自己的小院。

虽然这家有自己独立小院,可院子不大,也就几个平方;房子也不大,只有一间瓦房而已。无论是小院还是瓦房墙壁,都有不少破损,显得很是破旧。

可这会儿,就见一人影还在院中徘徊,不知在做什么。

就见她上有一件小衫,下有粗布长裙,高盘发髻,正是钰娘。不知是月光映衬,还是经过梳妆过后所致,此时看到的钰娘母性十足,更有无限温柔和娇美。

怀抱婴儿,低声哼唱那首不知名曲调,在院中来回踱步。小家伙此时面容慢慢恢复,已经不似刚接触时那种面黄肌瘦的感觉。毕竟孩子只要吃好,恢复速度优于成年人太多。

月光高照,四周一片寂静,本该万物进入睡眠才对。谁知小家伙竟然瞪着大眼睛,盯着钰娘在看,脸上一片茫然,好似在学着认识眼前这美貌阿娘一样。

钰娘伸指逗弄他的小脸儿,轻声询问:“怎么,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不困么?还是想和阿娘玩耍?”

看着小家伙噗噗吐了一串泡泡,钰娘一笑。这笑容就好似寒雪梅花,透着娇艳和出众,让人怀疑白天那一连串恶战,是不是与她无关?

小家伙年岁尚小,可能刚出百天,视线不能及远,只能看到眼前人的大致轮廓。但听到说话,而且声音轻柔,小家伙竟然嘴角微微一挑,像在对着钰娘微笑。

钰娘微微一怔,不知怎的,一滴晶莹泪珠滑落,她低下头紧紧靠在孩子脸上,不知道的准会认为这是母子二人呢。

……

哗啦一声轻响,钰娘马上警觉。将孩子护好,却没回头去看,直到那动静进了院子来到身后不远处,这才转身。

就见来人一身轻甲胄,腰中佩刀,头戴盔帽,竟然是个兵卒。

钰娘看清来人,这才问:“丞相知道我回来了?”

兵卒单膝跪地,低头行礼,“铁牌令主在上,小人陈朗叩拜。”

钰娘微一皱眉,“陈朗,你还这么迂腐。我说过,见面叫一声钰娘或大姐不算过,没必要每次都用大礼。再者,我这令主之位也是杨丞相硬安的,不喜欢!”

陈朗这才起身,脸上微一红,随即消失变为笑容,说:“令主,这也是大人对您的厚爱,不好这么说吧。”

钰娘瞥他一眼:“还叫令主是么?别惹得我性起将你扔出去!”

陈朗今年刚满二十五岁,是省道丞相杨天赐手下一员得力干将。他在杨丞相手下干了两年,就被派来与钰娘接触,算起来也有三年之久了。可每次见面都是行上峰下属之礼,让钰娘别扭。

对钰娘来说,她很喜欢这孩子,当做自己亲弟弟一样。生性活泼、聪明,对人真诚,就是过于迂腐这礼要讲,那礼要守,讨厌至极。今天钰娘终于动火,就是要逼着他学会改变。

陈朗见钰娘生气,这才点头答应,“姐……姐姐。”听他改了称呼,钰娘喜上眉梢,过来轻轻将他一搂。瞬间,陈朗浑身肌肉紧绷,脸色通红,冷汗直冒。

他这细微动作逃不过钰娘法眼,呵呵笑起,轻点陈朗脑门儿,“小子,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杨丞相,至于这样么?”

陈朗红着脸直挠头,吱吱呜呜道:“姐……姐姐,您这次出任务整整一月有余,丞相大……大人都急坏了,命我每天过来查看。终于,今天见到你,我才算能回去复命了。”

一个物件抛来,陈朗慌忙去接。拿在手里很软,细看竟是个小小香囊。枣红锦缎底面,侧边用细金丝绣着一只小兔,另一面有个小巧的“任”字。

陈朗猛抬头问:“姐姐,这是——任大人一家上下,”

不等话落,钰娘轻逗怀中婴儿说:“都不在人世了,只剩下这孩子。我跟了一月,最终还是没能救到任家上下七十六口。”话语间充满自责,嘴唇更是被她轻咬。

陈朗明白,连连安慰钰娘,随即又说:“姐姐,不知大人所要密函是否——”

钰娘望向他,一努嘴说:“就在你手中。”

一惊,陈朗这才细看香囊满脸疑惑,随即明白并打开,看到里面有一个四四方方,拇指般大小的宣纸片。拿出一看,原来是被细细折叠而成,上面好像还有蝇头小楷。

陈朗望向钰娘,见她眼神确定,于是才将宣纸塞回香囊揣进怀里。

“对了,这孩子我就不交了,麻烦你给丞相说明。他虽是任家最后血脉,但他娘亲死前曾托付于我,我不能食言。”

对于这点,杨丞相没有任何交代,所以陈朗也不便说什么,只有点头称是。就这样偷偷盯着钰娘,一动不动。

忽然瞥见陈朗这幅模样,钰娘好笑,“怎么,还有事儿?”被钰娘提醒,陈朗大惊,赶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转身就要离开。忽然一声轻呼,钰娘叫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

陈朗真听话,身子一硬,就像钉子一样定在原地,动也不动。

“大人还有没有交代什么活儿?最近心烦,不想老实待着。”钰娘嘟嘴说话,好似又变成了孩子一样。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陈朗暗骂自己糊涂。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双手递给钰娘,“恕小弟蠢笨,竟然忘把大人答应支付的费用结算,还请姐姐莫怪。”

实则钰娘根本不在意,连看都没看,只是把装有银钱的布包往后一抛。那小包好似长了眼有了生命一样,直直飞进屋中去了。

陈朗看在眼中,惊地张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钰娘在他脸上轻掐,“姐姐问话,你怎么不答?”

陈朗恍然,低下头支吾道:“有……有倒是有,只不过对手穷凶极恶,我怕姐姐您,”

一根玉指在他面前轻晃,钰娘眯着眼,表情很怪。

多年与她接触,陈朗最是清楚眼前这位姐姐什么脾气。见到这表情,他急忙回答:“在……在几天前,汴梁城西善商赵前山一家百十口被人残杀,手段残忍,简直灭绝人性,令人发指!”

于是将那晚惨案详详细细地说了,绘声绘色,就像说书的老先生一样。

钰娘怀抱婴儿,在旁听得仔细,表情随之连连变化。直到案情介绍清楚,才长出了一口气,表情更是阴沉不定。

“姐姐,这玉眼狐胡孝一已经是本朝头号通缉犯了。最可气的就是今日收到消息,他昨天又在许州城外密林中犯案,用同样手法残杀一老者和他年幼孙女。另外有消息称这老少二人还是当今武林第一城寒家人,因此现在除了朝中,就连整个武林都动了起来。”

“死活不论?”钰娘接口。

陈朗点头,“朝中和戴老板希望将人抓回审问,毕竟其身份特殊,受有皇封。但寒家人不干,今日悬赏翻倍,死活不论,只要将人或尸体送至寒家,就有银元一千两,还会教授寒家一套绝学。”

噗嗤一声,钰娘竟然笑了,“好大手笔,看来寒家志在必得,想要用私刑了事。”看看陈朗,“那丞相怎么说?他想要死的还是活的?”

陈朗一皱眉说:“大人对这人没兴趣,但对他背后势力很在意。据可靠消息,目前朝外有一股势力来自乃颜旧部和残余徒众。虽然乃颜之乱已被平定,可这股残余势力竟然还存活下来,而且有愈演愈烈趋势。”

钰娘眼珠一转,“丞相怀疑这胡孝一和这些余孽有关?”

陈朗点头,环看四周表情很是神秘,“姐姐,西城赵家实则一直与乃颜旧党有联系。他家是受皇命,借助支持反叛之名,想要将这群贼子一网打尽。可现在出了这种事,朝中怀疑是消息泄露被贼子残害。事情太巧,胡孝一的背景不得不被怀疑。所以,”

钰娘一摆手,话不用再说,她心里已然明了。就算不为弄清乃颜叛匪之事,为那些受到残害的家人和女子,这件事也义不容辞。

“回去告诉丞相,活我接了。”说完抱着孩子返回屋中。

陈朗踮脚向屋中望去,嘴里还说:“姐姐这次要多少费用,我好向大人申请啊!”

门关上,可声音却从屋中传来,“自然有人付账,请丞相放心。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话落,屋中灯火熄灭再无声响。陈朗呆呆站在院中许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屋中床上,钰娘轻拍婴儿,嘴里还是哼唱那首曲子,可一双眼睛却爆发出冷森怕人的寒光。

她嘴里不停念叨着:“胡孝一,玉眼狐!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告慰亡灵,你这负心人、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