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凌晨

南苡轻掐着手心,望进了温行知的眼里。

他好像突然就变得柔和,说着那些话时,不正经的腔调里还有莫名暧昧的怨念。

像在埋怨她这个负心汉。

很明显,他在勾搭她。

她顿了顿,正要说话间,他身后就突然冲过来一个庞然大物,想只哈巴狗一样地赖在了温行知的背上。

冲得有点儿猛,温行知险些没稳住,往前冲了下,二人距离更甚,他在她的跟前堪堪稳住。

板凳桌筷都被撞得一阵晃荡,她愣眼瞧着那张突然凑近的脸,下意识起身让开。

接着便看见沈青绵一个大老爷们趴在了温行知身上,熊抱着温行知上下其手,口里还嚷嚷,“行哥!你怎么……又调戏人……苡姐啊!”

她站在一边儿,看得特清楚,张晓武几个人拦都拦不住,沈青绵就像个牛皮膏药似的黏在了温行知身上。

南苡刚都准备给答案了,被打断了好事的温行知脸色特别难看,咬紧了牙,腮边紧绷着,那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她感觉温行知想杀人。

死到临头的沈青绵还浑然不觉地在趴在人家背上胡乱摸着捏着,声音特大,“行哥!身材不错!苡姐肯定喜欢!你放心吧!嗷呜——”

温行知:“……”

南苡:“……”

张晓武在旁边扶着扶着就被逗笑了。

几个人废了好大的力才拉开耍酒疯的沈青绵,温行知刚一解脱,沈青绵又挣脱开众人朝他扑了过去。

温行知被撞得趔趄了几步,沈青绵冲上来那模样要哭不哭的,扒拉着温行知不肯放,转头就开始哭嚎着,“行哥啊~~咱们俩从小一个……一个院里长大的,你就这么被人拐跑了……当年在娘……胎里的时候,被指婚的……明明是我们俩呀——”

南苡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温行知是想一脚踢开他,奈何被缠得太紧,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婚你二大爷!”

“沈哥,沈哥冷静!”

“哎哎哎沈哥你轻点,踩着我了!”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被沈青绵缠着滚到了一旁的草坪里。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喝醉了的沈青绵这么烦人,发起疯来几个大男人都压制不住,她看见沈青绵一手按着温行知,一手抓着张晓武,愣是半天松不了手。

隔壁桌的那几个男人估计是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看见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她,频频回头看她,然后凑在一堆低声说话,不断地朝她看过来。

那眼神叫人犯恶。

南苡察觉到后,微冷了脸,背对着他们坐下。

果然,不出一会儿,那桌子的人开始叫她了,“苡苡?苡苡!是苡苡吗?”

“丫头,看见叔叔们了怎么不说话啊?”

南苡不吭声,低头玩手机懒得搭理。

谁知道那几个男人喝了点儿酒脸皮特厚,也就是趁着这会儿没人在她这桌子上,竟然大了胆子专程绕了一圈跑到她跟前来,一过来手直接搭在她的肩头,“苡苡,你这丫头,叔叔们叫你呢,走,过去陪你爸喝一杯!”

说着就开始推搡她。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性感的露肩小T恤,那个男人的手正好放在她肩头上,随着手动,那双粗粝的手就在她肩头上来回地揩着油。

她一阵嫌恶,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占人便宜了。

她猛地起身甩开了他,二话没说,干脆利落地就是一耳光挥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亮又清脆,这架势引得旁边桌的几个男人都纷纷站了起来往这边来了。

她听见李孝全粗着嗓子吼道,“臭娘养的,干什么呢你!”

南苡却火冒三丈,冲着那男人就骂道,“什么畜生都能自认是我爸呀?我陪你妈喝行不行啊?!”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捂着被打了的脸,反手就恶狠狠地回了她一个耳光,“你牛什么呀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南苡被扇偏了头,脸颊霎时火辣辣的,痛感激起了她的脾气,她顺手就抄起了酒桌上的一个空啤酒瓶子,刚想砸过去,下一秒,“哐当”一声巨响,南苡惊愕回头,却见那个男人已经被人踹倒在地,倒下的瞬间带翻了桌椅酒瓶,凌乱了一地,最后狠狠地撞到了那扇网格墙上,此刻正一脸痛苦地哀吟着。

“你他妈找死呢!打女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温行知几步跨上去又是一脚往那人身上狠狠踹过去,周身是凛冽寒气,横眉冷凝,满眼盛怒,透着不可侵犯。

不知踹到了哪儿,那人嚎了一声,嘴里不清不楚地骂了句,温行知俯下身,掐着那人的脖子,抡圆了胳膊一拳又一拳的,全都狠狠地挥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李孝全看见自己兄弟被人摁在地上了,怒吼一声,正想冲着温行知挥过去,结果就被人直接迎面爆开了花。

张晓武拎着个碎了的酒瓶子,刚在那边被沈青绵压着动弹不了,是眼睁睁看见她被打了,这会儿都快被气疯了,“孙子哎,爷爷早看你不顺眼了!敢欺负我老大,找死!”

场面霎时就变得混乱起来。

南苡的气势在这群蜂拥而上的纠缠在一起的男人中间,瞬间变得弱起来。

对方就四个人,还都是常年不爱劳作的中年男人,和一群正是鼎盛的年轻人打起架来,根本就不是对手。

阿航和张晓武恨死了李孝全,这会儿全冲着李孝全去了,把人摁在地上愣是没松过手,杨钊和周思棋护着温行知,和另外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就剩了一个醉醺醺的沈青绵,还不忘挣扎着跌跌撞撞地爬过来,吼了一句,“谁他妈敢欺负我行哥!”

话音刚落,不知道是谁在一片混乱中抡起了一个椅子,“哐当”一声就砸着了沈青绵,沈青绵不争气地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看见有人倒了,在外人眼里就出了大事儿了,有人报了警,没几分钟警察就赶到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救护车。

他们这群人动静太大了,一群人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周围人头攒动,附近的居民都探了头出来打听张望。

南苡在他们离开之际抓住了温行知的衣角。

温行知微顿,回了头。

“担心什么,你今晚睡一觉,明儿我就回来了。”

他被带走前对她这么说着。

好像什么事儿都不急,轻风云淡的,都是别人在瞎操心。

她眼睁睁看着张晓武他们被带走,最后只能陪着沈青绵去了医院,检查过后医生说是脑袋上一点轻伤,休息休息就成,离开前,还奇怪地打量了她几眼。

她脸上的红色巴掌印实在是突兀。

沈青绵没心没肺地在病房里呼呼大睡,她便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休息。

这个时间点医院早已经冷清了下来,只有几个零零星星的住院病人在病房外走着。

脸上刚被男人巴掌呼过,这会儿没那么疼了,可轻轻一碰,还是能撕扯着痛感。

有好心的护士看见她一个年轻姑娘一个人坐在病房外,好心给她拿了个冰镇袋让她敷脸上。她道过谢后,敷上那冰袋,脸颊的疼便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后来她敷着敷着就困得睡着了。

她挂念着那群人,加之医院走廊总有人来人往,她醒了睡,睡了醒,时不时便会看看手机时间。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她其实睡得并不安稳。

再醒过来时,她是被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吵醒的。

脚步声不大,只是因为凌晨四点的医院格外安静,那脚步声便像阵阵节律一般敲入了她半梦半醒的意识里。

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一道颀长的身影便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她的面前。

那人缓缓蹲下来,看着倒在椅子上不修边幅的她,轻笑了一声,“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意识和视线逐渐归位,她看清了来人。

温行知。

昏昏沉沉的脑袋刚醒来还有点不大清醒,她坐起来,迷茫地看着眼前人,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良久,她抬手轻碰了眼前人嘴角的伤口,略有些怔忪地问道,“疼吗?”

他抓住她的手,眼里浮起笑,故意卖了个惨,“疼,特别疼。”

她的手被他攥在掌心里,神智也随之慢慢恢复了过来。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哪知他微微使了力,甚至还将她整个身子都往他的方向带了带。

“又耍流氓,”她低声骂道,“不是说不欺负我吗?”

“忍不住。”

忍不住就想欺负她。

她心头瑟缩,使了劲儿想收回自己的手,他却铁了心不松,抬臂干脆将人拉到了他的跟前。

她微瞠,消了肿后的脸颊隐约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又想起了那个被沈青绵打断的答案。

他不依不饶,这事儿就没完。

男人半蹲在她面前,眼里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望进她眼里时,像是在看一场此去经年悠远浮华的幻梦。

他声音如同沉浮在一片虚妄海里,轻淡、平和,却翻得人心头汹涌。

他说,“南苡,咱俩试试吧。”

她听后,嘴角漫过一丝笑意,垂了眸,似是思索,片刻后又重新看向他,微声道,“好。”

他探进她眼里,星星亮亮的,全是喜上眉梢的暖意。

他眉心微动,眸色一深,一直以来的克制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温行知捧着她的脑袋,下一秒,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的刹那,鼻翼悉数被对方的气息迅速占有,凌晨四点的医院,窗口还有清凉微风透过,她却觉得四周燥热,手心发烫。

这个时间段医院虽然没什么人,但时不时还是会有查房的护士经过,在她心里,这种行为实在放肆了一些。

她微动,挣脱不开又没什么经验,只能挠着他的后颈后背,谁知男人下一秒就猝然松开她,轻“嘶”了一声,手半掐过她的脖子,歪头狠狠地咬了她脖颈一口。

她吃痛,低头委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看她时像个危险待欲的野兽,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警告便传入她的耳里——

“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