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矛盾

“不能说认识吧,”李成章感慨地笑了笑,“曾经有幸和他在同一场宴会里,听人介绍过。”

南苡在等着他的下话。

谁知道李成章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得出,这姑娘并不了解他。

两个人的关系如果到了一个暧昧不清的层次,却仍然对彼此了解不清不楚,起码有一方是有问题的。

李成章猜,是那位温先生不愿说。

于是他笑了笑:“不如,你去亲自问他好了。”

南苡就知道。

李成章就是典型的商场老手,说话滑不溜秋的。

不过,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他好歹算是你的小辈,你怎么称呼他作‘先生’?”

一个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一个是三十多岁的行业前辈,差了整整一轮,这种称呼,怎么听怎么奇怪。

李成章却摇了摇头:“你要是以后能有机会了解,就知道,我这么称呼,还是太客气了。”

她一晃神,注意点竟然放在了李成章话中的那个——

以后?

这个词儿,听着熟悉又陌生,却是南苡从未想过的东西。

“上去吧小姑娘,天色不早了。”

她回过神,点了点头,同李成章告了别。

李成章开车来的,就停在她楼下,她等着李成章上了车,才慢慢往回头走。

因为李成章的那句话,她几乎是一路都在心神不宁。

哪里还有以后?

她大好的前程,全都被缚在这么一个穷辟小乡镇里。

她掏出钥匙就要去开门,忽而想到什么,又眼巴巴地挪到了对面的门边敲了敲。

过了有一会儿温行知才来开的门,一开门,还没看见人,她就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儿。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出来,身上有水珠懒得擦干就直接笼上了睡衣,整个人看着湿得很。

他发间的几缕湿发有水珠滴下来,浸湿了他的肩头,而肩胛处,是曾让她一眼钟情的精致琵琶骨。

她轻飘飘地晃了视线:“在干嘛呢?”

“看不出来?”

“哦……”也是。

她自讨了没趣,低头灰溜溜地摸摸鼻子:“没事儿,就问问,晚安。”

他可安不了。

温行知抬手,直接把人扯了进去,门关上的一瞬间,她手机也进来一条消息,还没去看,就被温行知拦腰抱起,她脑袋一恍,被他放在了沙发椅背上,然后他靠上来,双臂展开撑在两侧,将她束在了自己面前。

他放的这个位置很微妙。

往后仰有点儿危险,往前倾显得太主动,但她为了稳住重心,却不得不前倾完全依附他。

心机狗男人。

“解释解释?”他散着声缓道。

她早就准备好话术了:“我也不知道呀,去的时候什么都没跟我说,要是知道的话,我就不去了。”

软软甜甜的嗓音,带着刻意的安抚与讨好,这模样,谁舍得与她计较?

温行知神色清冷,抬起手,往她脸上拧了一把。

他真使了一把力,她实打实地叫了一声,疼得一脚踹上了他的小腿。

“你今儿都咬我多少回了,我这点儿算什么?”

南苡自知理亏,捂着被拧红了的脸,怨怼地瞪着他。

那一下是真的下了死手,疼得她眼眶都泛了红,要不是因为有话问他,谁会送上门来受这种委屈?!

她吸了吸鼻,疼红了眼眶:“我还有话问你呢。”

“你问。”问完赶紧滚蛋,没良心的小狐狸。

“你会回京城吗?”

这句话,伴着她轻轻绵绵的声音,就这么突兀而直白地被问了出来,直接挑开了二人之间的屏障。

他难得愣住。

声音落了地,隔了好久都没等来答案。

“我只问你,你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回京城的,对吧?”

房间的空气仿佛凝滞,她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还有自己的心跳。如果不是因为李成章今天对温行知说的那句话,她也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别的都不问,只问这个。

这个问题,很重要。

“如果是呢?”他回她。

她手狠狠扯起了沙发布一角,本来就猜到这个答案了,也不知道她在心酸什么。

她面上仍装得一派轻浮:“哦……那咱俩算什么?露水情缘吗?”

听了这话,他眼底转瞬浮上一丝轻讽和薄怒:“你是这么认为的?”

她沉默。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她低头一点开,才发现是南楠。

五分钟前——

【我看见你进行知哥哥的家里了哦~】

【偷笑.jpg】

刚刚——

【姐,晚点回来也没关系,我ok的,放心】

南苡:“……”

她正想给南楠解释以自证清白,一直等着她回答的温行知却失尽了耐心,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熄了屏,扔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那句安慰的话戛然而止,她就不是个脾气温顺的人,冷不丁突然被人抽走了手机,顿时火了:“你干嘛!”

他的语气明显重了,一字一句地:“我在问你,你觉得咱俩就是玩玩而已是吗?”

“不然呢!”她急着想拿回手机给南楠回消息,语气也冲起来,“你一个迟早要回京城的人,跟我在这儿瞎耽误什么时间?!不合适就一拍两散算了!”

一句话,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问题血淋淋地撕开了一道口。

但其实他们都明白,他们应该面对的现实,远不止这一个。

温行知呼吸里尽是竭力克制的怒气,死死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的脸上分辨出个真假对错来。

可南苡却开始大力地推搡着他想让二人分开,他在她这种分外抗拒排斥自己的动作下,终于爆发。

他双手捞起人就直接往房间里走,一脚带上门,门关上的力道还带着怒气,“嘭”地一声震天响,她听得心惊肉跳。

他把她扔在床上,抓着她一把将她扯到自己面前,死摁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弹,疼得她痛呼出声,怒骂:“温行知你王八蛋!”

“我再问你一遍——”

“你要跟我一拍两散是不是?”他怒极,看着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南苡被他逼得没了退路,偏了头双手抓在他的肩头,指间轻颤,不知道是气,还是怕。

挣扎撕扯过后,彼此都在喘着气平息冷静。

她不敢抬眼正视他。

兴许是这些年她太怕王永微他们伤害南楠了,以至于她遇到南楠的事情,从来都是以南楠为先,她曾经怕南楠又受到刺激和伤害,所以是极尽所有也要给南楠一个安然的环境。

这一路打打杀杀过来,她容不得自己在南楠的问题上出一点岔子。

就是温行知也不可以。

可每每冷静过后,又总觉得是自己担心过了头,可失控上头后做的那些事儿,也的确已经像根刺一样,扎进了别人的心里。

就譬如现在。

她的确是担心过余,南楠也的确没受到影响。

小丫头甚至很欢喜,他们俩的事。

却伤及了一个无辜的温行知。

房间里处处都是男人生活过后的痕迹,浓浓地将她包围的,除了温行知铺天盖地的气息,还有一丝只可意会的暗味。

她深呼吸一口气,理智归位:“抱歉,我再重说一遍……”

女人清脆细微的声音轻颤,隐约的哭腔就像一盆凉水瞬间浇灭了男人的怒火。

她哽咽着:“我的意思……是你迟早会回去,与其今后让我难受,还不如就现在……”

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讲究“及时止损”这四个字,深陷过后的突然抽离,所要面对的漫长的过渡期,谁都知道难捱。

她对他不是一时兴起,他的一举一动,能影响到她的毫厘呼吸。

而且——

她试探着双手缓慢往上,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想哭,又低声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凶啊,我怕……”

以往两个人闹,她不过是被他占点儿便宜,算不得什么,她知道他在惯着自己懒得跟她计较,可真到了他正儿八经生起气来的时候,那模样真的好吓人。

她真的怕。

温行知禁锢着她的力道渐渐缓和下来,静静听着,到了最后,还颇有些好笑地抬手替她轻轻揩去眼角的泪:“哭什么哭,不许哭。”

见这样哄不住,他只好软了声:“好好好……我认错,我不凶您了,别哭了成吗小姑奶奶?”

她眼睛像只兔子似的,他不忍心,俯身去吻她,蜻蜓点水一般印在她额上。

不道歉还好,一道完歉她就彻底控制不住自己了,低声细细地抽泣着,慢慢地,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次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温行知最看不得女人哭了,“哎”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捂住她的嘴,吓她:“你不怕楼下的贺大姐听见啊?”

这楼隔音差得要死。

这么一说,果然有效,南苡的声势转头就弱了下来,一双眼睛饱含泪水望着他,闭了嘴,却还可怜兮兮地轻抽着。

没多久,她又忽然轻声道:“距你们上次打架,过去一个多月了吧?”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此刻想到这些的,他回得敷衍,心猿意马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嗯,怎么了?”

“李孝全住院的也该出来了。”她话里透着深深的担忧。

上次把李孝全打成那个样子,王永微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这会儿,怕是又能腾出精力来闹了。

“怕什么?”他不屑地冷笑一声。

才不是怕。

她抬头。

温行知就罩在她上方,此刻看着她出了神,眼眸子凝在她的脸上半晌没动,只有指腹在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

一下、又一下,像一场无声的交流,在二人之间涌动。

先前哭哭啼啼的不成样,此刻却缓缓回了神。她愣愣地看着他,感受到他的视线从她的眉宇,到鼻尖,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说不清两个人后来是什么时候缠在一起的。

他的吻像狂热的浪将她彻底淹没,她没什么经验,被他死死扣着手腕,轻声呜咽了一声,有些窒息地乱蹬着他。

她回想起来白天与他的那场荒唐,半推半就着,最后竟然成全了他。

“温行知——”她最后在他怀里有些意识散乱,仰起头,模模糊糊之间,下意识便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低柔着声哄她:“还疼?”

她在他肩头上,却还是理了思绪,娇细着声问道:“你还回去吗?”

她仍在迫切地求证一个答案。

这种时候,她就是祖宗,什么事儿是她干不了的,什么事儿又是他答应不了的?

“不回去,我陪着你。”他如斯道。

“真的?”

“真的。”

“……那你再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