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得心应手
拒绝回京面圣请罪,反而自行其是,要找离生门死战,还称曰将功折罪。
叶晨清楚的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彻底得罪了虞昊。令人安慰的是,就算这次的行为被定义为“任性”,依然有人不思得失的与自己站在一起,令叶晨甚感欣慰。
在天龙陆的日子,叶晨享受了很多认知之外的喜乐,也体味了许多刻骨的苦楚。如果死亡,是回到中土,自己会不会即将迎来注定的命数。叶晨不敢多想,更没有勇气去赌,坚强的活下去,并将此信念传给身边所有的人,其他的所谓选项,全都是扯蛋。如果有包括虞昊在内的任何人,要逼着叶晨扯蛋,那么,叶晨就只能先扯为敬。
“苍沧”位于泰郅以东,约三百里,群山环抱,又名大苍岭,沧江则由北向南,将大苍岭群山一分为二,苍沧之名,乃是整片区域的统称。苍沧中央之地,名苍目,亦名沧目,只因此地不仅立于群山之中,更矗于沧江之上。苍目岛上大小山峰七八处,在大苍岭众多峰峦之中,既不是最挺拔,也缺些雄浑之气,离生门以此为据点,只因地势独特,虽处大江中称之为岛洲,却保有地形奇峻,幅员开阔的特色,俨然有些国中之国的样子,也决然易守难攻。没人知道朱家兄弟有没有看过《水浒》,但苍沧一地,与水泊梁山的地貌特点,多少有些神形相似之处,不愧是各色反政府武装大本营选址的不二抉择。正是因为此地的地理特征优势,就算离国朝廷在与离生门翻脸之后,也没有向此地兴师剿讨。另外,针对来自东面的攻击,大苍岭可谓泰郅东面的绝佳天然防御屏障,加上沧江南北贯通,兵家多得出奇用计之机。
叶晨独自赶路,到达大苍岭南面之时,已是大半月之后。幸运的是,叶晨在沧江南端,果然遇到了彖国兵马。彖军这中路兵马自南霄出,克东平关,过备徂、经曲迥、巍通,到大苍岭以东。中路兵马由虞喆总领,为求稳便,中军又分南北,分取沧江在大苍岭的南北两渡而进。
叶晨在沧江南渡遇到的,是杨德全所率兵马,闻听叶晨要借兵攻打苍沧,杨德全哪里肯依,好说歹说,叶晨才终于答应,等中路军南北合兵后,向虞喆借兵,再从大苍岭西道,由陆路攻向苍目岛。
再说彖国北军詹天齐部,前锋距离泰郅也就三四日路程,而离国兵马则连吃败仗,元气大伤,退守各处。离国各部之中,战力保存相对完好、尚有斗志的一彪军马,居然是叶晨本该在南线早早解决掉的郭金贵所部。
战场态势到了这步田地,离国可谓日薄西山,大势已去,若何云峰未死,不知能否力挽狂澜。
虞喆在彖国中路大军中,看到叶晨时,好像并不惊讶。时过境迁,彼此都成长不少,偏偏缺了一份家人和手足应有的诚挚与热切。叶崇在世时,虞喆喊一声叔,叶崇不与金玉,也不曾教虞喆几招武功,只觉虞喆率真明理、天性纯良,待之与叶晨无二。仅此一点,虞喆与叶晨纵有嫌隙,却不会有什么意见分歧。更何况,虞喆被简国秘密扣押期间,要不是叶崇暗中保护并屡屡与彖国通气,单凭默默支持彖国的缘升道,想以一己之力保住彖国这位太子,也定然力有不殆。
叶崇于容国中伏不幸殒命,虞喆心中同样愤然悲苦,此时叶晨要替叶崇报仇雪耻,虞喆纵有征战军务在身,也没有犹豫推辞,反而将身边可用的优质资源,划了大半交给叶晨。想要攻打苍目岛,用普通的士兵纯粹靠数量的优势取胜,风险和代价,一定是极大的。
此时的彖国中路大军,已经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三军。
风痕、雷光二营在叶晨潜入简国期间全部隐入山野锤炼,战力今非昔比,作战方式更显多样,放眼天龙,也是首屈一指,从东平关一路过来,彖军屡克雄关坚城,弟子规这两营弟兄功不可没。
同时,虞喆军中尚有一侠义营,由彖国疆域各大小江湖门派抽调佼佼者组成,人数虽只几百,却于叶晨曾反复提出的非对称作战屡有建树,正应了那句“或为鸡鸣狗盗之辈,亦是定国安邦之才。”
除此之外,虞喆特殊的身份,虞昊也必然在虞喆身边聚集大量的龙尉,甚至是表面上与彖廷并无关系的缘升道好手。无缺、一双、丁业等人看似年轻,辈分和实力却不容小觑,缘升道不专于战,但是,有一个傻子都明白的道理,“库无备兵,虽有道,不能伐无道。”要是缘升道没点实力,莫说所谓匡扶正义,就算只在彖国那片江湖苟住,也是天真的空想而已。无缺和一双救过叶晨的命,每次相逢,叶晨总会盛情相邀痛饮一番,这一次也不例外,例外的是,叶晨的酒量中,似乎没了以往的狂傲之气,亦少了平日之放纵豪情。
误会也好,不愉快也罢,虞喆能够给予叶晨的,从来不会少于给予自己的。非但兵强马壮,粮草器械更是应有尽有。叶晨有半月的时间去踏平苍目,虞喆的考量很有道理,若詹天齐半月内不能攻克泰郅,那么半月后,彖国的援军,就有必要出现在泰郅,以达到消灭离国政权的目的。反过来说,半月内詹天齐可以攻克泰郅的话,自己毕竟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完全不需要去跟作为臣下的詹天齐抢什么功劳。一个能完全驾驭詹天齐这类名臣的君上,哪里还会有平定不了的天下。
虞喆借兵给叶晨,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苍沧之地的问题,现在不处理掉,打完泰郅也同样要处理的。而且,表面上看,离国朝廷与离生门是决裂了,但是于此生死存亡之际,指不定离国朝廷和离生门重修旧好,抑或离生门本就是离国朝廷为了绝地翻盘而准备的底牌也说不定。这一点,离国和离生门可以真真假假,偏偏彖国不能赌。所以,就算叶晨不来借兵,虞喆至少是要将苍沧一地的非己方战力,处理到一个相对安全的程度,才能真正放手去攻打泰郅。
关于苍沧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叶晨与虞昊,也包括虞喆,又想到一块儿去了,不愧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叶晨在酉闩游荡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许多功课,此时颇有些轻车熟路之感,率领大队人马一路向东,哪里要快,哪里可以慢,行军作战收放自如。由于存在巨大的实力差距,向苍目推进的过程中,叶晨几乎不需要取巧,步步为营一路碾压而去。完美体现了中土那支地表最强战力的座右铭,“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给老子炸”。
彖国目前的实力,已不需再在新武器的技术保密工作方面花太多工夫,反之,新武器的威力越是骇人听闻,其对于敌人的心理压制效果,就越是出色。
即便在中土也能冠以“神器”之名的妖零柒火,让离生门沿途的据点和所谓的险要,完全丧失其防御意义,只用了四天时间,叶晨便率军稳稳推进到沧江之畔,与苍目岛隔江相望。
叶晨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但决计没能达到淡忘仇恨、化仇恨为甘露的境界。离生门,是诸多“恶”的源头,而离生门成为这个所谓源头的因,叶晨不会去想。叶晨只知道,许多人吃下的苦、受过的罪、忍下的辱、饮下的恨,很快就能清算,至于自己的那份嗔慢,是否包含在清算的范围,已经不重要。
离生门经营多年,苍目岛上暗道机关无数,更有三寨四门、五壑五峰,六滩七险。占得水陆天险,加之突出的单兵战力,从理论上来说,列国若单独面对这样棘手的非官方武装组织,最明智的选择,是招安,而非用武死磕。
苍目三寨者,由北向南而设,均为险峻,名之“天”、“地”、“人”,天人两寨相隔数里,分于东西临江处各辖制码头,人地两寨亦同。四门所指,不单是码头所在,这四个地方最为特别之处,非但是港湾,更可泊大舰,船坞各有大小。四港之名出于周易,属八卦坎宫四象,乃是“泽节、水师、明夷、雷屯”。岛上大小山峦,五壑乃是“阏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五峰则为“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五峰者,既非绝岭,因险而奇也,五壑者,亦非洼地,比峰为壑也。
宽阔的沧江,一直是保护苍目岛的最佳屏障,但在武器代差的绝对优势面前,反而成了离生门的牢笼。彖国大军在沧江两岸扎下营寨已然三日,除了封锁和妖零七火的洗礼,还有天灯的无死角覆盖。对面有几个头铁的水军头领,占着对地理的熟悉和舰船巨大的优势,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彖军一点颜色看看。结果轻则灰头土脸铩羽而归,重则自己下江喂了鱼鳖。
彖军因为资源有限,也没有时间和其他条件建船坞造舰。叶晨便制定了简单有效的战术,走舸足以渡江,那么就用走舸,携妖零柒火数枚,每日来回游击不停。彖军专拣大的搞,离生门小船若来,各自于江上见机行事,但绝对不允许短兵相接。离生门水军在此占尽优势,彖军都不是傻子,要是有不听叶晨命令,欲在沧江上与离生门短兵相接,叶晨倒是省心,连军法处置的环节都可以省了,因为根本就不可能回来。
彖国除了人数优势和武器的代差,还有另一个优势。沧江东西两岸都在彖军控制之下,相当于为彖国这支临时客串的弱小水军,创造了无限的战略纵深,首先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经过几日的博弈,离生门似乎放弃了争锋于沧江之上的念头。彖军的走舸则向苍目岛游弋得越来越近。自从叶晨到来,岛上的火焰和黑烟,便没有止歇过,加上最近几天没有雨水,原本的秀丽隽拔之相,已沦为末世狼烟之地。隔着大江,叶晨仿佛看到了朱武和朱文兄弟,在缭乱的烟火中怒不可遏,狼狈又毫无办法的场景。苍目岛上的防御力量,每天都在被削弱,比起所谓的战力衰减,岛上加速崩溃的,则是人心。
叶晨像一只猫,看似顽皮的利爪,每每拨弄,都能让眼前的玩物陷入更深的恐惧和绝望。只有离生门,才配得上叶晨特意发挥的这点猫性。最近几天,叶晨每天都很得意。如果用“军心”来描述苍目岛上的战斗意志,就只剩下“涣散、崩溃、一蹶不振”这些字眼。三日之内,彖军将发起总攻,大军登岸誓要踏平苍目岛,并荡平岛上的鼠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