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但好在现代社会男人们眼光各异,花样年华的姑娘见多了,总能遇见一两个瞎的。
林又夕见陆行州不说话,转头又重新在窗台边上躺下,手臂枕在脑后,神情得意,像是在回味自己刚才的一番真心实语。
沈妤不知此时楼上正在谈论的话题,她跟在老太太身后,牵着沈黎的手回了车上。
关上车门,摊开手中一张照片,眼角带笑,低声询问到:“儿子,你觉得这个叔叔长得怎么样?”
沈黎见惯自家母亲不成气的相亲对象,此时靠在副驾的座位上很是意兴阑珊,只偷瞄了一眼,歪头回答:“长得还不错,但双眼无神,发际线太高,妈妈,瑶瑶阿姨说了,脱发会传染,是很难治好的。”
刘知怡这时也从后座探了身子过来。
一把抢过沈妤手中的照片,双眉紧皱,摇头感叹:“阿姐怎么总给你介绍这样的人物。还不如小黎的数学老师标志,看着不够喜庆,不是个会照顾人的。”
刘知怡打小看着沈妤长大,在老人家眼里,即使她如今儿子已经上小学,可依然是个孩子,需要男人时时刻刻地关照着。
“但哪里有人结婚是奔着喜庆去的,我看着就挺好。”
沈妤对照片里的这位先生显然很是满意,不仅开口维护,连声音都带上了三分娇嗔。
刘知怡没有再就这喜庆的事多做谈论,只是眼睛咕噜噜一转,突然一拍大腿,张嘴喊到:“你看我这记性,上次你姨夫给我从日本带来的保温杯落在教室里,我得上去取了去。”
沈妤见状立即松开安全带,一边低头往车下走,一边轻声念叨着:“您腿不好,晚上还得去跳舞,我去吧,就在小黎的座位上是不是?”
刘知怡很是满意地连连答对,一直到沈妤消失在视线中,脸上还挂着颇有深意的笑容。
沈黎觉得疑惑,抬起头来,不禁小心翼翼地问:“小姥姥,你为什么笑得像只老狐狸?”
刘知怡伸手去打,拍着小家伙的脑袋笑骂:“你懂什么。”
说完,又拿出大人的架势,柔声问:“不过黎小子,你对你那个数学陆老师是个什么看法,他要是做了你的继父,你开不开心?”
沈黎被吓得手上平板电脑没有抱住,“吧嗒”一声落在腿上,思考半刻,决定维护自己宝贵的亲情:“小姥姥,你可不要咒我妈妈,她虽然身残志坚有些笨,但为人还比较善良,怎么能受这样的苦哪。”
刘知怡“嘁”的一声,觉得这孩子明显是被沈妤给带坏了。
老太太在医院妇产科里兢兢业业大半辈子,顺应天理,与主任斗,与拎不清事理的病患家属斗,自觉练出一副火眼金睛,掐指一算能瞧出谁患了小儿疝气,眉毛一皱就知妖风要起,整个四九城就没有她凑不成的怨侣。
沈妤此时依然蒙在鼓里,重新回到教学楼,半路遇见两只猫。
勾着脑袋上了三楼,还没推门进去,忽一瞬就听张爱玲清脆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可她是沈黎的母亲,又夕喜欢她,我能理解。”
沈妤乍一听见自己被提及,心中不禁有些讶异,把张老师的话放在心中绕了一圈,脸上又难得地露出半点羞涩来。
陆行州此时低头整理试卷,心思却是风平浪静:“种如是因,收如是果,林老师从小没有母亲,喜欢的人有些…不同寻常,随心而已。”
张爱玲听见他的话,停下收拾课本的动作,抬头显得很是惊讶:“不同寻常?我还以为男人大都喜欢沈小姐那样的。”
陆行州皱眉想起刘老太太那张金光熠熠的脸,忍不住轻咳,为自己声明:“张老师你想多了,年龄层次不同,称不上良配。”
沈妤平生毛病不少,相亲几次未果,越发经不起批评。
此时听见陆行州的话,气性一起,干脆直接推开门就地大喊:“我这个年纪怎么了,我看你这人才是莫名其妙。”
她蒙头表达愤怒,等完全站定,看清眼前的男人,忽的愣在原地,眼睛嘴巴鼓成一个圆,活像见了猫的凸眼金鱼。
陆行州抬起头来,顺着声音往门口的方向看,眼神微微一顿。
他细长的眼角向上挑起,带着些许清明,阳光从右侧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鼻梁上,融成一片笔挺的光晕,看似浓重,其实透着冷漠的寡淡。
沈妤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哑口无声,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陆行州看着沈妤眼角的一粒痣沉默许久。
率先开口感叹:“原来是你。”
张爱玲不知两人过节,依然笑着开口:“沈小姐,今天沈黎同学的外婆过来和我聊了不少,这位是我们新来的陆老师。”
沈妤双眼睁大,眼神中的慌乱越发无处安放。
只勾着脑袋,细声问:“他就是陆老师?教阿黎数学的?”
陆行州其实当然不光是教数学的,他在研究所里职位很高,脑中有一套完整且精密的数据库,有如准确运行的机器。
但这些事沈妤不需要知道。
她关注男人的外表一向甚于他们的内在。
在机场看见陆行州的那一刻,沈妤心中十足的惊艳,不仅脸上发烫,双目更是含情,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心驰神往之际,还很是应景的在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熟悉感来。
沈妤并不为这熟悉感疑惑,因为她将它归为美的共融性。
沈妤这些年看过万千俊男美女,年纪越大,越是坚信,这世间万事万物,美乃是天下大善,但凡称得上一个美字的,其实总有着类似的灵魂。
但即便再是如何惊艳的初见,也难以安慰沈妤此时心中的畏惧。
沈妤对于陆行州的畏惧源于他那双眼睛中深不见底的情绪,以及两人现实里并不算美好的交集。
虽然这畏惧也是美的,像一件艺术品,是“美”与观者天然存在的冷漠距离。
沈妤多年与文字共事,自觉不善交际,此时她知道无法将自己从这畏惧、惊艳并存的感觉中抽离出来,于是干脆两眼一闭,一跺脚,转身,跑了。
陆行州虽没有表现得瞠目结舌,心中也难得诧异。
他平生见过不少怕他的学生,当然,同事也有,毕竟他长得好,年过三十还不脱发。
可像沈妤这样,先是义愤填膺,再面露惧色,转头就跑的,他见的不多,至少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而言,这样的人似乎有些让人费解。
张爱玲站在原地,神情十分有趣,看着他道:“陆老师,沈小姐和林老师是老相识,她还很年轻,今年才二十八,是个作家,性子天马行空,有些孩子气。”
陆行州不知道沈妤与林又夕之间的旧事,但他对于沈妤天马行空的性格的确有所感触。
沈妤风风火火地下了楼,一路面色沉重,就连瞧见学校食堂的刘大妈,招呼也一并省下。
食堂打饭的这位梁大妈早年死了老伴,年过六十依然没能遇见好姻缘。
所以她十分热衷蹲点听人墙角,学校里哪里有绝育的母猫,家属区谁家的长,谁家的短,谁屋里头老公不刷碗,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此时,她见学校知名熊家长沈小姐仓促下楼,再结合刚才那一声怒喊,当即断案——前些日子入职的陆老师貌似潘安,惨遭居心不良沈小姐的轻薄,誓死不从,沈小姐气急败坏,只能仓皇逃离作案现场。
梁大妈觉得自己这样的猜测完全有理可据。
毕竟沈小姐今年年芳二十八,未婚,却有个七八岁的孩子,想来年轻时不是什么好姑娘;而她长得过于漂亮,笑起来更带媚气,就像古时候大户人家里烟视媚行的小姨娘。
年纪大一些的同志向来崇拜老祖宗们留下的“道理”,特别是对“面相”这一门学问有一份浑然忘我的坚持笃定。
他们凭借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坚信自己不仅可以通过外表识人称面,还能诊断精神疾病。
在他们眼中,长得孟浪,内心便也一定放荡,就像沈小姐这样。
而至于这位沈小姐她是做什么的,家里几口人,学识、条件如何,谁也没有心思过问。
毕竟大家伙都在忙着平凡地活着,凭什么你却独独长得漂亮。
沈妤急匆匆地回到车上。
刘老太太脸带期许,看着她问:“怎么这样快,东西呢?”
沈妤皱眉坐下,回答地不情愿:“不见了,咱们回头再去买个,不多花钱。”
老太太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身子往前探去,继续问:“那路上见到谁了?”
沈妤没打算瞒着老太太,低着脑袋回答:“见了小黎的班主任,还有他的数学老师,就是喜欢你那个。”
老太太脸上一红,看着她笑骂:“去,还没完了,怎么样,那数学老师是不是比你照片上这个标志,你两聊什么了?”
沈妤双眉皱起,显得有些委屈:“没聊。他说我年纪大,大多数男人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姨,你怎么这样好奇他。”
老太太听见这话立即捂住了嘴,眼睛滴溜溜一转,一捶胳膊表示愤慨:“什么?他竟然这么说?啧,要不得,亏陆家还说这个儿子挺有出息,臭脾气,晦气!”
陆行州不知自己一句话的功夫便得罪了两位女同志。
他低头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他想起沈妤刚才愤然离开的背影,低头看向试卷,想起她挺小一个手掌拍在上面意难平的模样,心里其实觉得有些滑稽。
这滑稽当然与嘲笑无关,平心而论,更像是一种久违隐秘的暧昧感。
人类对于异性情/欲的感知大多出现在青春期之后。
在这个时期,两性第二性特征发育趋于明显,女人开始拥有丰满的胸,纤细的腰,以及男人们爱慕的目光,而男人,也开始意识到女性的柔美,并因此滋生出各种不同的心理。
陆行州学生时期心无杂念,即便身边女同学对他表现得少女情深,但真正让他意识到女人的身体与自己不同的,却是在零五年那年枣村的夏天。
零五年陆行州十九岁,正是即将离开中国的时候。
他那时开车与李文瀚前往枣村,为临走前能去母亲坟上看上一眼。
林家的老屋破旧不堪,已经住不得人了。
两人于是只能在村头老书记家里歇下,李文瀚入乡随俗,躺在床上很快便与屋外的老黄狗浑然一体,鼾声四起,睡得香甜。
陆行州一路劳累,回到母亲故乡,晚上却越发精神起来。
他心中不平静,只能披着月色出去。
农村里的山路没有灯,世界是黑的,唯有心里的一盏灯亮着,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寡静,扑鼻而来的草香带点儿湿气,蛙声伴蝉鸣,顺着溪水叮铃作响。
陆行州一路走一路默念公式与数字,心神慢慢平静下来。
他一路走了许久,等数透了天上的星星,终于寻见不远处人家的一点光亮。
陆行州走过去,听见不远处木棚里女孩儿轻声哼唱的小调,他没有多想,跨步向前,透过那木屋的缝隙,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瞧见了里面水流下光裸的姑娘。
陆行州仓皇后退,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慌张表情。
农村里的人家讲究一向不多,屋外大多搭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棚子,到了夏天,便引一些自家井里的水进来,可以冲澡,既凉爽也节省方便。
书记家后头也有这么一个小棚,陆行州不如李文瀚心宽,没有进去过。
此时,陆行州原路折回,李文瀚依然还在床上熟睡着。
陆行州低头去看床上那具摊开的身体,目光从他平坦的胸口到双腿中间一亩三分地。
他想起另一具截然不同的鲜活的身体,那姑娘其实还没有过分成熟,十五六的年纪,胸部还微微含着,只是她的脖子细长,抬头迎向花洒里落下的水,透明的液体流顺着她的皮肤往下淌,融着灯光下的一点亮色,直白而单纯的暧昧着。
这是陆行州第一次意识到,女人的身体也是美的,那种柔软夹杂着透亮的白,像空气,一点点渗透进你的身体里。
李文瀚其实几年前就曾与陆行州谈论过女人的话题,在他自己第一次遗精之后。
那时两人的老友赵源也在。
赵源脱下身上的校服,看向李文瀚,眼中有些不忍。
他觉得李文瀚裆下漏风,脸上冒痘,心性不如陆行州坚定,总有一天会憋出精神病。
赵源长相其实不输陆行州,但他不好文艺。
他爸早年浪荡,陆陆续续给他找过五个妈,没想人到中年一举成为情种,为了兄弟的女人输去大半家产。
赵源有样学样,从懂事起便睡不同的女人,逢人便笑说及时行乐,只可惜命中犯劫,大学毕业因为一个大自己六岁的女人进了监狱。
李文瀚看不见多年后赵源的模样,他此刻听见两句揶揄,脸上显然很是愤愤不平,两眼一瞪,拍案而起:“胡说,我这是洁身自好。”
赵源点头表示同意,看着他问:“理解理解,李叔叔搞文学,你作为他的儿子当然也得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我斗胆猜测,你喜欢胸脯大的,这样摸上去最舒服,对不对。”
李文瀚脸上一红,是被羞的,咂嘴表示:“去你妈的,陆萌的胸就那么丁点儿大,还不让我摸。”
陆行州从手中的习题里抬起头来,他看着他们,皱眉问,你们为什么想要去摸女人的胸脯。
李文瀚没有回答,他觉得陆行州从小便是个有毛病的。
他站起来轻咳一声,转身拿出他爸手下特地从国外带回来的碟片,脸上神情严肃,毫无淫邪之气,只有眼神闪烁,迸发着男人稚嫩与纯情的兽性。
陆行州脸色平静,看完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只是那反应有便是有了,不需要找个地方发泄出去。
李文瀚却是急不可耐,起身想要往洗手间走,陆行州见状连忙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神情疑惑地问:“为什么外国女人的胸脯那么像二次函数,常数项还总是在变。”
李文瀚张嘴结舌,他没法儿在这时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想要喊救命。
陆行州最终还是在村头老书记家里睡下,第二天一觉醒来,心中有些难言的愧疚。
李文瀚已经与书记的儿子去村里各处寻酒吃,陆行州吃过早饭,思量半晌,终于启程,再次去到昨天那户人家里。
有些让人意外的是,昨夜里漫漫的长路在白天走来其实不过二十几分钟的脚程。
那院的木门敞开着,里头只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做着针线的活儿。
阳光正好,不带夏天的燥热,照得老人面目也宁静。
陆行州坐过去,开口问好。
老人家耳朵有些背,眼睛也不太明亮,听了几遍陆行州的问话仍然摸不清头脑,好一会,等陆行州叹气,她才终于恍然,大叹道:“啊,你是肉联厂的小尤,你又来看我啦。”
从外表来看,陆行州其实不具备肉联厂员工的气质。
但老人家早些时候去过镇里,她在肉联厂认识了一个顶顶帅气的小伙,他说她是镇上最漂亮的姑娘。
在老一辈人眼里,这世上再没有比肉联厂更好的工作。
能在里头工作的,一定得是像陆行州这样长相出众而且气势惊人的小伙子。
陆行州一米八几的个头让他一眼看去出类拔萃,即便长相眉目清秀,依然不乏风雨欲来风满城的强势之感,而这样的气势在面对一头几百来斤的猪时最为有用。
陆行州安抚好老太太,起身环看四周,屋子才被粉刷过,东西收拾得很干净,只旁边木桌上摊开的几本作业显得凌乱。
那是北城十二中的语文暑假作业本。
陆行州低头去看,见那摊开的本子最上面一行,正用娟秀的小楷写着一个标题——《一只挥着翅膀的兔子》。
陆行州觉得滑稽,心道:这世上哪里有长翅膀的兔子。
他心有感叹,冷不丁的,便看见了这样的话——“小灰狼的心里藏着一只长着翅膀的大白兔子,这是它自己的小秘密,它没有告诉过任何其他的狼,它也不愿与它们分享,因为它知道,只有最单纯最善良的小灰狼才能看见,而几年之后,它终究会和它们一样,因为它是狼。”
文章戛然而止,陆行州手指放在落笔处,目光低垂,看不出格外的情绪。
他回头看,发现老人也站了起来,于是他问:“这是您孙女写的?”
老人家这下倒是听清了,嘴角带笑,眯着眼睛回答:“这是我远方表姐的外孙女妤丫头,城里的孩子,放暑假来这里纳凉,长得可乖哩,你要是吃过午饭再走,还能看上她一眼。”
陆行州当然没有留下吃午饭,他那一天也没能等来那个姑娘。
人生可以有一万次不期而遇的喜悦,却未必能有一次再见时的坦然。
因缘际会像空气,总有一些成为最浓重的淡。
李文瀚参军前留给陆萌的一封信,平平淡淡的几颗字,却有如千千万万次;
赵源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像是明明灭灭的一点光,可从今以后,只能留在无人的夜里。
回忆没有现实支撑的厚度,再见时也就不必故作惆怅。
陆行州想到这十三年前的事情,心中或许也有一丝不平静。
他抬起头来,手里握着学生的试卷,看着眼前的人问:“张老师,沈小姐的名字是不是带个yu?”
张爱玲思考一瞬,点头回答:“是,就单字一个妤,婕妤的妤。”
陆行州从学校整理完试卷出来,李文瀚已经在校外等他。
两人早些时候约好一起去打球。
李文瀚此时春风得意,看见陆行州上车,脸上笑意不减,他说:“老陆,我刚才又瞧见那沈家小姐了,的确是个漂亮姑娘,你有时间最应该见见,毕竟谁说多年没有上岗的老枪就不能重新上膛了。”
陆行州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
手指交握胸前,低声问他:“你们认识?”
李文瀚“嘿”地笑出了声来:“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不过,这事你可不要与小萌提起,她最不喜欢我谈论别的女人,何况,她对沈家小姐也有些成见。”
陆行州望着他十分不解,问:“成见?她们有过交情?”
李文瀚摇头回答:“女人的心思总归有些复杂,小萌从小把你当做完美的神,怎么能舍得你娶个有了孩子的,她连找的那位四十岁农民女企业都是处女。”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惶恐的表情,像是庆幸自己提早破了处,不必再遭世间厄运。
陆行州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路沉默。
直到下车,才重新开口,回答了一句:“但我个人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婚姻少些负担是好的,毕竟,我总归不会爱上一个人。”
陆行州说这话并没有自我调侃的意思。
他只是年纪越大越发看清了自己,越是体验过一个人的滋味,也就越会深刻地意识到,他这一生,或许是无法真正爱上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