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停留在1997年的第一场演唱会
世界这么大,时间这么长,可是,木希,我还是遇到了你。
1{他的梦想,是开一场演唱会}
1997年,我认识小北时,景罗花开满城。
那时刚搬来景安城没多久。我和小北经常坐在阁楼顶上听罗大佑和谭校长。是那种非常老的卡带,塞进一个不知道哪个时代留下来的机子里,有些枯燥和干乏地唱着。
那样的简单时光,对我来说,美好得找不出一丝瑕疵。
一架钢琴,几张画片,和阁楼里终年不散的木香,在阳光的层叠中一缕一缕地埋进我心腔的最深处,无法脱离地烙印下来。
那年开始小北很喜欢唱歌。在阁楼那些陈旧的时光中有些苍茫地弹着他的旧钢琴。
他的手指很长,眼睛低垂,所有的视线都落在钢琴的黑白键上。窗外有一株刚刚种下的睡莲,微风轻拂,恬静悠远。
那架钢琴是他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听人说,他妈妈早些年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却在小北十二岁的时候和一个男人去了巴黎。从此,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络。
小北的爸爸是个瘸子,在景安城有一间裁缝店,我有时候会去那里修个裤边或是拉链。
我记得他爸爸枯老的手,很熟练地在那些缝纫机上来回摆动。
小北每次在弹琴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他爸爸那双枯老的手,想到那双手我就很自然地幻想小北的手如果是这样还弹琴该有多可怕,想着想着我就笑了出来。
小北说,雅笛你别笑我。我长大了是要开演唱会的。他的声音很坚定,像是要牢牢地钉在你的心上,让你帮他一起记忆。
1997年的小北,他的梦想,是开一场演唱会。
他说,不一定要现在,但是,总会有一天。
小北问我,雅笛,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靠在木头长椅子上想了很久,夜晚里有栀子花的味道,一层一层地落进我的鼻子里。
我说,我的梦想,就是听一场你的演唱会。
我不知道这在当时算不算得上梦想,我只知道,即使小北唱歌跑调,讲话漏风,感情不到位,但是,这都丝毫不影响他在我心中成为超级明星的信念。
因为我知道,他比我,多了一份对梦想的追求和肯定。
2{我记得你。因为你是我1997年之后掌心里疼痛的纪念}
确切地说来,小北算是我的邻居。起初我们很少交集。我知道他叫小北,他知道我叫雅笛。仅此而已。
我第一次接触小北,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那天我拿着酱油瓶下楼打酱油。他爸爸要把钢琴拿出去卖掉,小北哭着抱着他爸爸的腿蹲在地上。
那时候小北的妈妈已经离开小北两年,他爸爸在找她妈妈的时候被车撞断了一条腿,他们开始变卖家里的东西,直到剩下这一架钢琴。
那天小北的样子很惨,楼道里的蜂窝煤球掉得满地都是,归家的鸽子也从远处飞了回来,它们都围绕在小北的身旁。
我突然被他这个样子弄得很伤心。兔死狐悲。
我跑上楼去,把爸爸拉了下来。我说爸爸,你帮帮他吧。他好可怜。
爸爸上前劝慰小北的爸爸。小北爸爸喊,钢琴就是个害人的东西,什么梦想,都是放屁。
他爸爸眼睛通红,浑身带着酒气,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推着钢琴就往外走。小北哭得更大声了,往回拖着钢琴。我把酱油瓶子放下,也帮小北拖钢琴,小小的院落里,东西东倒西歪地弄得到处都是,我和小北两个小小的人往回拖着钢琴。
不知道碰了哪个地方,巨大的钢琴突然就倒了下来,眼看着钢琴就要压到小北的身上了,我跑过去想推起钢琴。可是,根本推不动,在爸爸和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个巨大的珠江牌钢琴就砸在了我和小北的身上。
那天我的手被钢琴的一角狠狠地压到,手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划了巨大的口子,血不住地往外流。
爸爸赶紧送我上医院,小北和小北的爸爸也紧紧地跟在我们身后。那晚景安城医院人很多,爸爸急着帮我去交钱。医生帮我缝针的时候我哭得死去活来。
我说,小北,我会不会残废啊?
小北握着我另外一只手说,不会的,肯定不会。
我说,可是,我为什么痛得好像要死掉了。
我看到小北的眼睛里仿佛有很多的光亮,他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周遭的一切很混乱,医院里从未有过那样的嘈杂。小北的眼睛一闪一闪地发亮,我所有的疼痛仿佛在一瞬间就停止了。
我止住了大哭的嘴,伸出另一只手去帮小北擦眼泪。我说,小北,男生的眼泪是很珍贵的,不能轻易浪费。
小北也止了哭,盯着我拼命地点头。
我的手缝了五针,从左手的手心处一直蔓延到小指内的尾端,就像一条非常丑的蜈蚣爬在上面。仿佛要跟着我一生一世。
拆纱布的那天,我没去上学,我坐在家里的小窗台边上剪一盆仙人掌,那些毛绒的小刺纷纷扬扬地落在我的手心里。我突然不知道怎样面对手心中蔓延的丑陋。
那天晚上小北把我从家里带出来,跑到附近的一个露天舞台。
他在舞台上唱无印良品的《掌心》。他一张嘴,露出他长得有些歪的牙齿。他唱第一句:你手中的感情线……我忍不住就笑了。
我说你别这么肉麻了,我们还不算认识哦。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从看台上跳下来,说,你严肃点行不行啊?我这个未来歌星的第一场演唱会是为你开的,你怎么都不尊重我?
我点头,嗯,那你继续。
他摇头,不唱了。这第一场演唱会就到这里吧,下面我正式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顾颜北,今年十四岁,很高兴认识你。
我说,我叫韩雅笛,今年十四岁,同样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的手以国家领导人见面的样子握在了一起。夏天的夜晚有萤火虫飞了起来,落在他的头上,落在我们的手上,我手中那道可怕的疤也在他手中停留着。半分钟后,我把手拿了出来,低着头往回走。
我轻轻地,把我的左手握起来,那里盛着我所有的甜蜜忧伤,它像一点点的温暖,一寸一寸植入我的心底。让我的生命里,开始渐渐繁衍了希望。
1997年那一场只唱了一句的演唱会,是装载我整个人生希望的种子,那日空气中沉着而又阴凉的小分子是我许多年之后都不曾忘却的甜蜜。
我记得你。因为你是我1997年之后掌心里疼痛的纪念。
3{十年,仿佛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时间}
高三那年,小北想考景安唯一的一所艺术学院,那间学校虽然只开了十年,却积聚了全景安最好的艺术老师,并且那间学校是景安首富端木集团老总赞助的,有庞大的资金做后盾,将来又有送去国外学习的机会,因此想去上学的人多如河沙。
可是那间学校每年都只收两百个有艺术才华又有优异文化成绩的学生。对于景安这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城市来说,也是不小的一个竞争。
小北有信心,他妈妈教了他那么多年钢琴,他的钢琴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想去好的音乐学府进行声乐训练。
小北要考艺术学院,却不敢和他爸爸说,所以他没有一点钱。我拿出平时攒下的零用钱帮小北买了很多声乐方面的书,我陪他坐在阁楼上,骗他爸爸说我们要好好温习。
那个夏天很热,小北家的电风扇却坏了,他爸爸一直忘了帮他买新的风扇。我就拿着羽毛扇给小北扇风,边扇边帮他把风,如果看到他爸爸从楼下上来,就在第一时间通知他,让他把声乐书藏好。
我每次都看得特别准,从来没有被他爸爸发现过,我觉得我们俩变化的速度都可以去拍电视剧了。
在小北要去参加面试的前一天,我给他买了一件新衣服。那是我砸碎我攒了好多年的小猪存钱罐才买的,那里面是我最后剩的钱。
那件衣服是白色的衬衫,印着一些灰色的树枝的图案。
小北高兴地说,雅笛,你对我真好。你真是我的好哥们。
我听完这句话,有点感伤,可是我对我自己说,你还有很多时间,不用害怕。
最出乎我们意料的是面试的那一天,小北的爸爸像早就知道了一样把小北关在家里,他把门关紧,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北。
他说,你今天哪儿也不用去,我已经帮你向学校请假了。
无论小北怎么喊怎么叫都没有用,他爸爸就是不开门。
小北错过艺术学院的面试,最后还是和我一起考了景安的昕川大学。
高考后的暑假,小北的心情一直很不好,他整个暑假都在弹一首名为《星空》的钢琴曲,前奏很雄伟,他每次弹都带着一种愤怒在里面。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我天天给他煮红豆沙做白糖糕哄着他,他就像是我自己的另一半,他高兴,我也会跟着开心。
一个月之后小北终于想通了,他穿着那件我给他买的新衣服骑着自行车载着我逛遍景安城的每个角落。
他每次都会在音像店的门口驻足很久,听那些店里播放的新歌。那些歌时而婉转,时而欢畅,仿佛要把天上的云切成一段一段地落给我们沉思和哀悼才肯罢休。
每次我都拿着一瓶几毛钱的汽水蹲在路边喝。有树叶掉在我的头上,我也不捡,我知道小北一定会帮我把树叶拿掉,还会和我一起蹲在路边。
我想,那是我和小北最单纯和欢乐的时光,没有任何复杂的事,一瓶汽水、一根吸管,以及一个怀揣梦想的儿时伙伴,晚霞来临的时候,可以一起走路回家。想兜风的时候,可以坐在自行车后座把头高高地仰向天空。
我曾经在小北家的阁楼上画过一张素描,画的就是我坐在小北的自行车后座上把手张开,拥抱自然的样子。小北将这幅画找人上了色,签了自己的名字,裱了框,很郑重地挂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
我在旁边往嘴里塞跳跳糖,那些不安分的小糖粒在我的嘴中、牙齿上、牙床前噼啪地打架。
小北说雅笛,等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你就可以来把这幅画拿走,我想到时候我也差不多成名了,你就可以拿这幅画赚大钱了。
我开始往嘴里送水,边送边把眼睛笑成一条线。我看到那幅画的右下方,一笔一画地写着:顾颜北。1997年8月18日。有效期1997-2007。
看着这个日期,我微微笑了笑。小北也笑了。我摸着那个日期,就仿佛摸着一个长远的有目的性的谋划。
他把自己谋划给了音乐。
而我,却把自己,谋划给了这十年的时间。
十年,仿佛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时间。可是,这有什么呢。既然小北可以用十年的时间去怀揣一个音乐的梦想,那我为什么不能用十年的时间,去等待一个未知的将来。
那时候我坚信我可以,就如他坚信他一定会成名一样。
我们的梦想那么真实地存在于1997年那个不算炎热的多风时节里。
这是活着的一种自我快乐。如果自己都不曾给自己希望和鼓励,那么,谁又会来承担你心中一直保存完好的梦想和未来呢。
4{我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不能能歌善舞}
那一年,我常常做一个梦,在他开第一场演唱会的时候,他会对我说:“雅笛,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
这个梦太美好了,以至于我醒来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我觉得梦总是会成真的,否则怎么能这么真实地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呢。
直到遇到苏宛月,我才记起一句老人常说的话,梦与现实总是相反的。
如此真真切切,刻骨铭心。
苏宛月。人如其名。她有一头半长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眼睛不大,却很水灵,白衣长裙,头上常常缀一朵雏菊发卡。
她还没来昕川大学的时候,在景安城就是半大不小的名人了。初二时就已经过了钢琴十级,参加省里的各种比赛都名列前茅,还曾在市电视台组织的晚会上表演。并且,她的母亲是全景安城最出名的声乐老师。
最让人高谈阔论的是她没有去上“艺安”,而是来了以理科为主的“昕川”,这让整座景安城的人都惊讶了一把。
我发现小北喜欢她,是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上,她唱《劲草娇花》时。一首老的粤语歌,可是她自弹自唱,别有一番风情。
那天小北选唱的曲子是《光辉岁月》,之前我们排了很多遍,都没有问题。可是,小北在看完苏宛月的表演之后,就将所有的歌词都唱错了。
我站在台下,听到周围一片嘲笑以及小北一脸的窘迫,伴奏带的声音过了很久,小北还是不在音乐的点上。好不容易熬到演唱结束,我看到小北匆忙地下了台,我穿过人群走到后台,想给他第一个安慰的鼓励。
只是我还没有走到后台,就在远处看到苏宛月和小北站在一起。
我听到苏宛月的声音,她说,其实你声音挺好的,就是太紧张了,还缺乏声乐的训练。
小北好像张不开嘴一样,拼命地点头,那样子傻愣愣的,让我看着心里憋得慌。
苏宛月又说,你叫顾颜北哦?
小北说,是。
如果你真想唱好歌,你可以来找我妈学。
小北又点头,说,好。
后台的道具五彩缤纷地散落一地,就像我突然散落的心。
小北看苏宛月的眼神是那样精细,精细到不能错过她脸上皮肤的任何一丝纹路。那样的眼神我是多么熟悉,熟悉到我清楚地知道这个眼神背后的含义。
他那样小心翼翼地站着,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
我转身走了出去,在黑夜里走了很久,走到了小北带我去的那个露天舞台,有人在台上表演二人转,台下的观众吃着瓜子笑成一团。
这么喜庆的段子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我害怕这样的失去,我害怕这样莫名其妙的丢失。
露天舞台的表演在十点散了场,周围的人渐渐散了,整个场地只剩下空空的寂寞和空气。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笑容明亮的男生站在我面前,一脸担忧地问我,你怎么了?
我摇头,继续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有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在远处喊,木希,快过来排练。
一会就来。那个叫木希的男生对那群男生喊了一声,然后半蹲在我身边问,你真的没事吗?这么晚了要不要回家?
我说,你去排练吧,别管我了。
他突然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说,那你乖乖地坐这边啊,等我排练好了送你回家。
我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我悲伤我难过他关心什么啊。可是那天我心情很糟糕,没空对他发脾气,我闷声地点了点头,继续坐着。
他们排练的居然也是《光辉岁月》,可是他们一看就正规多了,我看了一眼木希的衣服上挂的校徽,原来就是小北想考却没考上的艺安大学。
我直视木希,他抱着吉他的样子确实非常有气质,其他几个男生就更不在话下,脸上都洋溢着飞扬起来的自信,仿佛全世界的东西都能轻松得来。
我很惋惜小北没去考,如果小北考上“艺安”,一定会和他们一样又漂亮又有气质。
灯光虚弱,音乐的节奏踩得非常好,在昏暗中透出一些音乐的亮光,我简直无法忽略他们的表演。
他们唱完之后,我很自觉地拍起了手,木希笑着抱着吉他从台上跳下来。
他说,迷路的小羊姑娘,你的家在哪儿呢?
我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我不叫小羊啦。
那你叫什么?能让我们学校的校草主动问姓名。另一个男生问。
我站起来,绕开话题,听你们唱歌这么专业,有跟苏宛月的妈妈学声乐吗?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想起刚才在后台苏宛月的话。
眼前四个男生突然都愣了愣,然后一个男生看了木希一眼说,对哦,我们都是在林老师那学的。
木希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问,你认识苏宛月,你是昕川大学的?
我点头,她是名人啊,谁不认识她,我只是奇怪她为什么没进你们艺安而来我们昕川,她声乐那么好。
眼前的四个男生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都把目光停留在木希的身上。
木希喊,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啊,关我什么事哦。
我被他们搅得有些迷糊,搞艺术的男生总是很奇怪。我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木希,说,谢谢你的外套,我现在要回家了。
木希说,我送你吧。
我摇头,转身,绕开一排排的木凳向前走。木希跟在我身后。走了几步,我看到小北从远处朝我走来,我不知道怎么地,又回过身去,站到了木希的旁边。
我说,木希,陪我演一场戏。
小北跑到我跟前,满头大汗。他说,雅笛,你为什么没说一声就跑了,害我找你找好久。
我笑笑说,对呀,我来看木希排练,他的《光辉岁月》比你唱得好听多了。
小北的脸一垮,你这个没良心的韩雅笛,亏我满景安地到处找你,你居然还在我伤口上撒盐。
我说,算了吧你,我陪你排了半个月的歌,你一看到美女连歌词都唱错了。
小北愣了。我拉起木希的手绕过小北走过去。整个露天舞台非常大,我抬头看了看满天的繁星,突然想起我和小北阁楼上的繁星,我突然很悲伤,我不能阻止小北去喜欢别人,可是,我却连阻止自己喜欢小北都做不到。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和木希一直走到我家的巷子口。木希问我,那是你男朋友啊?
我睁大了眼睛,不是啦,是我邻居。
木希笑了,那我刚才听那话,怎么那么酸呢。好大一股醋味。
我撒开他的手,走进我家的巷子。我说,戏结束了,谢谢你,再见。
那天,我非常不开心,到家之后我喝了两大碗糖水还是不解气,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射飞镖,我想象着那个红心就是苏宛月,我想击败她,狠狠地击败她,可是我一想到她那张柔情似水的脸我就觉得自己没戏。
我不会弹琴,不会唱歌,更不会跳舞。我可以把奥赛题轻轻松松地一口气全解完,却看到五线谱就头疼。我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不能能歌善舞。
是的,我痛恨所有能歌善舞的人。
我痛恨苏宛月。因为她只在一瞬间,就把我十年谋划的男生轻而易举地给虏获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在我的眼前。他虏获了顾颜北。
这对于长久以来,好强又自信的韩雅笛来说,是多么深的一个打击。
5{我想,是你的衬衫给我的力量}
没过多久,小北就计划要去苏宛月的母亲那学声乐。他已经十八岁了,对于学声乐来说,是一个挺大的年龄,可是,他就突然那么下了决心,仿佛任何的劝说都是无用的。
他告诉我他这个计划的时候,我正在学校的沙坑上跳远,就在前一分钟,我从学校的某个角落里看到苏宛月和他站在走廊上聊得欢畅。我想我的心在那一刻都气绿了。
我奋力地朝前面一跳,跳得太用力,坐在了沙堆上。
小北却还在旁边问,怎么样啊,你觉得怎么样啊?
我坐在沙堆上转身冲他大喊,我觉得怎么样有屁用啊,我又不是你妈,只要你爸爸不打死你,你就坚持吧。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脾气变得很糟糕,无缘无故地会冲他发火。
小北走过来和我一起坐在沙堆上,声音变得很轻,他说,雅笛你脾气这么糟糕,端木希很容易甩了你的哦。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木希的名字叫端木希,是景安首富家的少爷。他喜欢大家喊他木希,这样就能忘了他家是景安首富这件事。
是小北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我说,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就这么希望我和端木希在一起,一点点失落的感觉都没有,我讨厌他这样的淡定,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伤害了我。
我拿起书包走掉,我怕我再这样和小北在一起,有一天我一定会被我自己的大分贝给弄疯的。
走出门没多远,我看到木希骑着自行车站在学校门口的树下,烈日晒得他身上有一层金黄色,白皙的皮肤在空气里像是一件瓷器一样透亮。
他和我们的小公主苏宛月在说话,我很识趣地假装不认识他,低着头走过。
然后听到木希那个欢腾得要死的声音在身后喊,小羊,我在这里。
我的脑袋里突然想起漫画里经常看到的感叹号。
谁叫小羊啊,我听到苏宛月问。
我继续走我的路,当作没听到。
木希把自行车推到我面前,小羊,你怎么不理我?哦,我知道你叫韩雅笛,可是我喜欢叫你小羊。他自言自语了半天。我不知道艺安中学的校草竟然这样聒噪。
我不想驳他面子,扯了扯嘴角,嗯,随便你吧。
木希说,你快上车吧,带你去看我们的新排练场。
上车?我看了看他那辆没有后车座的山地车。
木希说,坐前面啦,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绯闻都闹开很久了好不好?
我顿时无奈得想晕倒,我看到苏宛月的脸在木希说完这句话之后惨白一片,如果现在有一辆救护车,她一定会被送走。
可是,我还是坐上木希的山地车前座和他去了他的新排练场,因为我看到苏宛月难看的脸突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坐在木希的山地车上,木希低下头在我耳边说,韩雅笛,你这个坏孩子。
我把他的头按回去,离我远点,我从来没说我是好孩子。
你每次都利用我。木希的声音很怨怼。
我没回答。
他继续说,可是,我甘愿被你利用。有一辆洒水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洒水车的音乐声音很大,几乎覆盖了这句话,我有点怀疑这是我的错觉。
端木希他们的新排练场,是一个空旷的地下室,四周有很多的铁皮,上面印了很多摇滚乐的图案。
端木希其实真正是学美声的,自己偷偷背着老师玩重金属和摇滚,在那个时候是非常勇敢和有思想的一件事。
我随便坐在一把小凳子上看他们排练,声音很嘈杂很刺耳,我依旧坐在上面动也没动,我要锻炼我的音乐细胞和对音乐的热衷,所以我必须得从端木希这里开始学起。地下室的空气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和我在小北家的小阁楼上闻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木希在休息的时候递了一瓶水给我,我接过来,他看到了我手中的疤。
他问,怎么弄的?
我说,大概是我美人救帅哥的时候弄的吧。
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不见了,他问,疼不疼?
他把我的手抓得很紧,我有点害怕地把手抽回来,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木希说,你总是这样,假装坚强,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脆弱。
木希一眼看穿了我,这让我很沮丧。晚上回家,在楼下就听到小北爸爸的声音从楼上传出来,不许,我是不会让你学声乐的。我知道小北和他爸爸说了他要学声乐的事。
我大步向上跑,到小北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小北穿着那件我送他的衬衫站在钢琴前面,说,你打吧,我一定要学声乐,你不给我钱我就出去打工。
他爸爸气得嘴唇发抖,打他的手很重很重。这一次,小北没有哭,他很坚定地站在钢琴前面,一动也不动,他再也不是十四岁那个因为钢琴要被卖掉就只会哭的小北了。他多了一份坚定和坚强。
他们家的灯泡突然暗了,我对着屋子里叫了一声,小北。
夜里静悄悄的,小北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夜里那么暗,我还是看到他笑了一下,那个笑很轻松。他说,雅笛,你看,我没有哭哦,我想,是你的衬衫给我的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哭了,我哭着蹲在他家门口,我说,叔叔你就让小北学唱歌吧……
我哭得很大声,我见不得小北那个样子,明明心里难过得要死,却还要假装坚强,所以我哭得很大声,仿佛要把他的委屈也哭掉。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等到灯亮了,小北爸爸走过来把我扶起来,他说,雅笛,你不能这么惯着小北,艺术这条路,真是太难了。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条路的艰难,是小北的坚持打动了我,我想他的血液里就流着对艺术渴望的因子,这是他的坚持,我必须支持他。
实在没有办法,他爸爸也只能选择同意。小北很高兴,我们坐在阁楼上,他说,雅笛,以后我就能去宛月妈妈那学声乐了,我就可以经常看到宛月了,你替我高兴吗?
我说,高兴,很高兴。声音都出不来,我转头看他家墙上那幅画,那上面写着有效期1997-2007年。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支撑那么长的时间,我只是觉得我好累,找不到依靠的地方和坚持下去的动力。
如果没有端木希,我一定会被顾颜北伤害到无法恢复。
6{我们都很悲伤,也很难过}
顾颜北开始了正规的声乐训练,就在苏宛月妈妈家,一周三次课。
他比别人起步晚,机会也来之不易,所以比任何人都勤奋和努力,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练声,看很多声乐方面的书,有机会就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和市里的比赛。
他渐渐成了学校的艺术骨干,他做了合唱队的领唱,他做了全校第一个男艺术委员,他和苏宛月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他们的双人钢琴弹唱已经成为学校晚会表演的重头戏。
他越来越好,也离我越来越远。他偶尔来找我,就是和我讲述他的烦心事,他最烦的,就是苏宛月不喜欢他。
我一早就看出苏宛月对他是没有喜欢的,因为她看他的目光里没有一丝的热烈和眷恋。这才是我觉得我仍然还有希望的地方,多么多么难得的希望。
这是一件最糟糕的事情里唯一的美好。
小北总是和我絮叨个没完,他说到苏宛月的时候总是有讲不完的话。
他说,无论我做什么宛月永远都是笑一笑,或者点个头,而她每次一看到端木希,就仿佛有很多话要对他讲,他的每一次表演她都要去看,他的每一场比赛她都要参加,可是她当初为什么要来我们昕川而不去艺安呢?难道就是为了和我相遇让我郁闷吗?
我喝着一杯菊花水,看着他,说,有什么想不通的呢,我遇到你,这么郁闷的事,我不是也好好接受了。
小北说,你不一样啊,你家庭幸福,又有一个富少爷做男朋友,还有一个比铁还坚固的死党陪着你,你说你人生怎么这么完美呢?
我把菊花水整杯喝下去,说,是啊,我人生这么完美,可是,为什么还是要遇到你。
那天我把端木希约出来坐在小湖边聊天,我闷声不响。他拿了一大盒的费列罗巧克力给我,他给我讲了二十个笑话,我终于笑了出来。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小羊,我喜欢你。
这句我喜欢你,实在是太突然,我梦到过这个场景,可是男主角却换了人。我一下子无法反应。
我把剥好的巧克力放到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这个巧克力蛮好吃的,在哪里买的啊?
木希在我预备绕开话题的时候突然靠近我,目光熠熠的看着我问,小羊,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想念我?
我心跳加速,像是要掩饰自己的紧张,脱口而出,不会不会。
他走到我面前,帮我整了整歪了的衣服领,最后他说,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木希这样哀伤的表情,样子像是生离死别,让我不忍心去责怪他。
当我吃光满满一盒费列罗的时候,我已经看不到木希了,再过几天,整个景安城就传开了木希和苏宛月去英国某音乐学院的事。
木希就这样走了,他把苏宛月也一起带走了。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是我明白了那晚他突然有勇气和我表白的原因,那是一种失去前的强大力量。
我抱着那个吃完的巧克力盒子坐在小北家的阁楼上,小北抱着一本琴谱坐在钢琴前乱七八糟地弹着。
我们是两个失意的人,他失去他喜欢的女生,我失去一个随时都能哄我开心的朋友。我们都很悲伤,也很难过。
7{他在1997年就已经落在我心上,再也无法被任何人取代}
时间总是悄然逝去,我和小北又像从前那样一起上下学,一起坐在阁楼上听音乐,一切都和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样,却再也没了最初相识时的感觉。
我想念端木希那个地下排练室,我去过几次,他们换了一个主唱,很沧桑的风格,声音哑哑得一点也不动听。
鼓手阿布经常和我聊天,他告诉我两件事,一件是关于苏宛月为什么没进艺安中学的原因,是她和木希表白被木希拒绝了,她一气之下就没去考艺安;第二件事是,木希要走的前几天和他们说,如果他表白成功,他就放弃去英国。
我想那天湖边他靠近我的气味,全是巧克力的味道,他白皙的皮肤就在我的眼前,他是一个多么完美的男生,可是我为了顾颜北那个傻瓜却拒绝了他。
小北也问我,你想端木希吗?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我想我是想他的,想他阳光明媚的笑,想他第一次在那个露天广场上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可是,我更想念1997年的那个顾颜北,想念我为他受的伤。他说他要开一场演唱会,他在1997年就已经落在我心上,再也无法被任何人取代。
8{这是我一铁哥们,我们是不可能成为恋人的}
大三的时候,小北被星探发现,到一间音乐公司做训练生,而我碌碌无为的在我的数学系和数字打交道。
我天真地想,我还是可以完成我1997年对自己许的诺言的。
小北成了景安的新贵,他气质优雅,身材颀长,拿着话筒唱一首《身边》就引得台下所有女生为他尖叫。
我坐在台下,我记得他第一次唱《光辉岁月》的窘迫场面,那年他第一次见到苏宛月,他被她打动,从此,他就忽视了我对他的喜欢和这么多年在他身边的坚持。
小北更换女朋友的速度很快,像走马灯一样,她们每一个都是苏宛月的影子,有的是眼睛像,有的是鼻子像,有的是嘴像。可是,他不爱她们。
他只是企图从她们身上找到苏宛月的样子。他伤害了很多漂亮的女孩,那些女孩都恨他,她们开始以为我是小北的女朋友,都来找我挑衅,小北当着众人的面搭着我的肩说,这是我一铁哥们,我们是不可能成为恋人的。
我为这句话深深地难过。可是即使他不是当初那个在阁楼上与我欢笑给我唱歌弹琴的小北,可我依旧还是没有离开他,我选择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9{我是一个失败的人,我拥有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的梦想,但我却为此努力了这么多年}
2005年,选秀活动开始陆续走红,小北的公司推举他参加了国内一个知名的唱歌比赛节目并顺利进入了决赛,他给我打电话报告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是我在准备论文答辩。
那年的小北已经二十一岁。
他在电话那头说,雅笛,我如果在这个比赛中得了第一名,就有一间非常有名的唱片公司要签我了,我真的要当明星了。
我说恭喜你,你的愿望真的要实现了啊。
他说,可是比赛需要买衣服什么的,我已经没有钱了,我爸爸也没有,我快愁死了。
第二天,我就把我半年的生活费都打给他了。
他说,雅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我这是投资呢,以后你红了,我拿你的签名去卖,随便卖几个钱就回来了嘛。
挂完电话,我看了看我银行账户上为数不多的钱,叹了口气。还好暑假要到了,我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打工。
白天我给一个小女孩补数学,晚上我到一间酒吧做服务员。阿布他们的乐队在那演唱,那个走沧桑风格的主唱每次唱歌都摇得特别厉害。
我还是很容易地想起那个在我生命中消失了四年的端木希。他很勇敢,也很英俊,最重要的是,他过于完美。
而我,只是景安城里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的女生,我没有伟大的梦想,我唯一的梦想就是能得到顾颜北的爱,我一直在为这个梦想努力,可是直到现在我的努力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我是一个失败的人,我拥有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的梦想,但我却为此努力了这么多年。
我每天都很累,晚上下班我一个人在冷风里走很久,我把顾颜北比赛的视频录下来,在电脑上反复地看,我有时候会慢慢走到以前的那个露天舞台上去放风筝,没人表演的时候场地特别空旷。
我的风筝常常会挂到树上,我在树下站很久,我想念顾颜北,我给他打电话,他非常开心地告诉我,我今天看到了苏宛月,她签的唱片公司正好是他们比赛的赞助公司。
我把风筝用力地一扯,风筝的线就断了。我蹲在树下,把头埋着。
从苏宛月离开,四年时间,我以为我能改变什么。可是,到头来,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感觉有人给我披了件衣服,他说,小羊姑娘,我带你回家。
我看到木希的招牌笑容在我眼前张开,就像许多年前一样明亮,他仿佛长高了,仿佛更漂亮了,我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伸手抱着我,说,我想你了,所以回来了。
我靠在他的肩上很久,我说,我也想你。
10{从遇到你那天开始,我的梦想就改变了}
我问端木希为什么这时候回来,他没有说话,陪我坐在我打工的酒吧里看顾颜北的决赛,主持人在比赛到一半的时候说,今天,特邀的表演嘉宾是娱新唱片新签约的歌手苏宛月。
我看了端木希一眼,你不是带她走了吗?为什么没有和她在一起。
端木希笑了笑,抿一口酒,说,因为,我不爱她。
这是一句多么直观的话,因为不爱,哪怕用再多的时间,依然不爱,哪怕一起拥有过再多的回忆,都不是爱的因素。
那场比赛进行到十一点多,比赛的结果是顾颜北得了冠军,当主持人把话筒交到他手里让他说感言的时候,他说,首先,我要感谢我最好的朋友韩雅笛,感谢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另外我要感谢这场比赛,他让我遇到了我从十六岁就开始喜欢的女生,这么多年,我对她的爱从来都不曾改变。我爱你,苏宛月。
多么动人的告白,多么轰动的告白,这是我十八岁的夏天里经常梦到的甜美,在这么多年之后,我看到它活生生地在我眼前上演,我觉得我会难过,我为了顾颜北坚持这么多年,我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我努力得不够。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这么多年,只是在坚持我当初的一个梦想,我一直留在1997年那天的露天舞台下没有走出来。那个夜晚,让我蒙蔽了这么多年。
我听到周围的人都感叹地鼓了掌,镜头切换到苏宛月那里,她的表情有些无措。她说,很可惜,我爱的那个人,已经放弃了音乐的梦想。
我趴在吧台前把几种酒调在一起。木希很小心地看着我,我抬头冲他笑笑,说,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要放弃音乐的梦想呢。
他说,因为从遇到你那天开始,我的梦想就改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变得很好,我说,那好吧,你做我男朋友吧?
他愣了五秒,突然抱着我哭了,像个小孩。我发现,我喜欢这样的木希。
11{你说这世上,到哪里去找我们这样的傻瓜}
大学毕业之后,我换了手机号,在景安附近的一个郊区中学教数学,端木希每天都会骑一辆小摩托来载我回家。
听阿布说,他最后之所以放弃了成为明星和艺术家的机会而选择回国承接他父亲的生意,只是因为阿布告诉他,我过得不好。
他放弃了他那么多年的音乐梦想,只因为他想回来照顾悲伤的我。
我说他傻,太傻。哪有人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梦想。
他抱着我,他说,我只是想做一个和你一样的傻瓜,没认识你之前,我的梦想是音乐,可是我遇到了你,从此之后,我的梦想就成了你。
景安这座城容纳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理想奋斗。可是,我们却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份爱。
你说这世上,到哪里去找我们这样的傻瓜。
12{世界这么大,时间这么长,可是,木希,我还是遇到了你}
2007年,我在电视上看到小北第一张专辑发布的消息,专辑名字叫《爱你的这些年》。
我拉着端木希的手在小北家的阁楼里看小北在1997年挂上去的那幅我画的画。
时光交错,记忆交叠,我知道,一切都埋在这个阁楼里,永远地停止了。
走下阁楼的时候,每踏下一级台阶就仿佛踩着我这么多年的岁月。我们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那个破旧得准备拆掉的露天舞台上。
我对端木希说,你知不知道1997年顾颜北曾经在这里给我唱过一句歌,他说这是他的第一场演唱会。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喜欢他了,我决定要用十年的时间来实现我对他的爱。不过,最后我发现,我的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质了。
端木希把我的左手小心地放入他的手心里,摸着我手心处蔓延的伤疤说,可是你一定不知道1997年的某个晚上,我看到你抬起头看我的那一瞬间,我也开始决定要用很长的时间来获得你的爱,不管多久,都不改变。
我转过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抱着他的脖子。
我说,那么,就让1997年的那场演唱会停在那一年吧。我们谁都不要回到过去,我们只要继续现在。
他抱紧我,说,好,我亲爱的小羊姑娘,我们只要继续现在。
我笑着点了点头,轻轻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再见,1997年;再见,小北。谢谢我爱过的这么多年,让我找到了木希。
世界这么大,时间这么长,可是,木希,我还是遇到了你。
多么不容易,你一直在我身边;多么不容易,我终于,学会了爱你。
作者后记:
这个故事说的是梦想。
从小到大每个人应该都有过梦想。不管梦想的内容是什么,我觉得都是伟大而神圣的存在。
刚到新加坡读书的第一年,我常常路过Bugis的喷泉广场,看过林俊杰、张韶涵、梁静茹、萧亚轩,我的班级也有同学在海蝶森林学习,每次我路过那里看到聚集的粉丝和灯光闪耀我都会想,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已经实现了他们曾经的梦想?
写这篇稿子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写文,而如今,看书的人都已经长大,我还在这里给你们写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我实现了我的梦想,不知道你们都实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