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巡跑马(捉虫非更新)

第二天一早,王妃告病免了请安, 陆清浅却梳妆打扮坐着马车去了宫中, 王府后院内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穆慧妃见着她依旧欢喜, 亲自将人拉到身边坐下, 又聊了几句吃穿日常,才问起这两天府里到底闹的什么事儿。

陆清浅看看左右皆是慧妃心腹, 便不避讳的一五一十说了。眼见穆慧妃眉头皱出浅浅的川字,她笑着安慰道:“这种戏码放到随便哪家高门勋贵里都是有的,无非王爷后宅向来安分, 您听着这一回才觉得糟心。如荣王爷后院里, 那才是大戏一出连着一出,咱们府上比起来可实在小儿科的很。”

饶是穆慧妃心头不爽, 也被她气笑了, 拍她一巴掌道:“唯独你还能幸灾乐祸!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好么?”

“不笑难不成还哭去呀?”陆清浅娇媚道:“事儿都发生了, 又不能时间回溯,总归我运气极好,也没让王妃讨着便宜。王爷一直镇定自若安排得当,没泄露出来丁点儿消息, 谁要是敢拿这事儿找茬,那便是他故意在睿王府里安了钉子,定要告他一个诽谤之罪,再加上恶意窥视之名。”

穆慧妃一想,竟是不得不承认这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说的没错。她松了口气道:“你是个明白人,有你帮衬着昭儿, 我倒是能放心不少。”

“实则就算没有妾,王爷也够您安心了。”陆清浅调皮的小声笑道:“您可知道王爷这回赚了许多钱?等回头让他买好东西孝顺您。”

穆慧妃反应不慢,立刻想到了正月里綦烨昭给她说的开铺子的计划,眼神闪了闪:“这才几天就赚钱了?”

陆清浅吧啦吧啦将昨儿看过的账面上的内容给她说了,故意翻了个白眼儿道:“王爷只怕真心疼钱,不愿意给妾分成呢。他就不想一想,妾要真在乎那几个银钱,早在家里就把铺子开起来,再当嫁妆带过来了,又何必眼巴巴的连方子设计带银票一块儿捧给他?”

若她是正妃,与王爷夫妻一体,綦烨昭用了她的嫁妆也就罢了。可她是个妾,不能越过苏月婉去,真当嫁妆铺子带过来,大约也只能闷声发大财。唯有过了明路,将东西放在王爷亲手,他才好名正言顺的随意支用,至于分红也不过是个话头,让他落个心安理得罢了。

穆慧妃想的明白,看陆清浅时表情更柔和了些:“你倒是和我一样,万事要为他操心。偏他是个倔驴一般,不知被什么糊了眼,就分不出好歹来。”

以一个婆婆挑儿媳妇的角度,在穆慧妃心里,陆清浅比苏月婉不知合适多少倍。苏月婉小气霸道,陆清浅大气温柔;苏月婉不识大体,陆清浅体贴周全;苏月婉父母双亡八字硬,陆清浅家族繁茂运势强;苏月婉的亲族除了个赋闲在家的舅舅平郡王就再无旁人,而陆家主家旁支人才不知凡几,在朝堂上更占据重要位置,简直是难得的好助力。

最重要的是,苏月婉从来只会给綦烨昭带来麻烦,再手足无措的将全部事儿扔给睿王爷担着。而陆清浅入府小半年,凭一己之力将差点儿走了弯路的王爷拉回来,重夺陛下青眼不说,如今还给府上带来不小的财富支撑,说一句“贤内助”一点不亏心。

只说昨日这事儿,若是将两人掉个个儿,苏月婉非得闹得全京城都来看睿王府的热闹。可陆清浅就记着保全王府的脸面最重要,还能想到自己会担心,立时递了牌子进宫把事儿说清楚。

是以慧妃娘娘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儿子到底是怎么瘸了眼,放着青春年少的陆清浅不宠,非要一心只爱人老珠黄一无是处的苏月婉。

慧妃眼里泛出些无奈和愧疚,想到正躺着装病的睿王妃,她心念一动:“既然王妃病的不清,干脆你把管家权接过来吧,总不好因她不好了,就让王府里乱成一团糟。”

陆清浅捂着嘴笑:“算了吧,我要是敢接了权,王妃下一秒准痊愈过来给我穿小鞋。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妾还懒得担那份事儿呢。”

穆慧妃说过也知道这事儿不妥,别的都不提,只苏月婉在睿王府经营十多年,重要位置的管事都是她心腹,若是陆清浅贸然出头,才真要把府上闹的一团糟。

听她真心诚意的推辞,却并不掩饰自己对王妃的不满,穆慧妃点了点头将话题撇过:“你今儿既然来了,就陪我一块儿抄会经吧。”

陆清浅起身屈膝应喏,跟着慧妃娘娘往后堂去。抄经是个沉闷的活计,然能入长禧宫内殿,可是王妃都从未有过的待遇。穆慧妃看她利落的除了繁复发钗首饰,熟练的挽了袖子净了手,端坐着纸笔舔墨,神情肃然的写下一行簪花小楷,心中更满意一些。显见她说在府上常常抄经并非谎言,确实是日常做惯了的。

一直待到午间被留了饭,又听得贵妃娘娘差人来,说是下晌约慧妃摸牌,让她带“儿媳妇”一块去凑个热闹。

穆慧妃言笑晏晏的应了,转头有些为难的看陆清浅:“贵妃娘娘性子不算好,你可得记着谨言慎行。”

陆清浅哪里没听说过贵妃骄纵的名声?她位分高年纪轻,膝下二儿二女,又得陛下宠爱,可谓在后宫横着走的人物,比之原书中跋扈嚣张的陆贵妃也不遑多让。

她乖乖点头应了,等到了牌桌上,便如鹌鹑一般缩在穆慧妃身后,不多话也不多看,将自己当个柱子戳在那儿。

贵妃娘娘不知是心情不错,还是对她这般表现根本提不起兴致来,并没有故意挑刺儿发难。只在最后散场时捂嘴笑着提了一句:“约莫再过一个月,陛下就该西巡狩猎了,本宫听说睿王爷也在随行名单中,不知到时是不是还能碰上你。”

陆清浅一脸茫然,直到被瑞秋提醒后才想起来,祁国重武,皇帝每年春季都会举行一场巡猎,一则练兵,二则扬威。却不知道贵妃突然提起此事,还故意透露了王爷会去的消息,到底是几个意思?

照例带着穆慧妃给的赏赐回到王府,陆清浅想了想,还是让金橘跑一趟,将林公公请来,把宫中的事儿仔细说一遍。

劳碌命的林公公颠颠儿在澄辉院与明雅轩之间跑了两趟,綦烨昭倒是一听他的转述就明白了。冷哼道:“她就是想告诉我,我还没能得了陛下信任,不会留在京城监国。”

若是没有陆清浅的提醒,他只怕还会想争一争,可如今他巴不得低调的在父皇面前卖好,真让他留下,他才要不知往哪里哭去呢。

“你去回了你侧妃主子,今年春巡我带她一块儿去,她可以提前打点行装,若是有什么府上不好办的,就差人请陆府帮着周全。”

林公公不假他人,自个儿的老胳膊老腿儿劳动着再往明雅轩里跑一趟,心里却是惊讶:王爷难得会对女子家常交代的这般细致,要么是准备将人捧起来,要么就是当真放在心上了。

陆清浅也不客气,只她要的不是别的,而是历来对西陲草原的史书记载并往年西巡的游记书稿。綦烨昭和陆家给她找了许多,她耐心窝在房中细细看过一遍——实则是扫描进了瑞秋小姐的数据库里进行分析,描绘出一幅完整的西陲地图。哪里危险,哪里地形复杂容易迷路,甚至哪里会出现强对流天气都标的明明白白,确保她到了地头上可以应付任何突发事件。

明雅轩的动静瞒不了人,后院妃妾们也的猜到这大约是在为西巡做准备。虽然綦烨昭连着半个月都忙的只能睡澄辉院,可无人敢对陆清浅造次,更不会觉得她失宠。

又过了几日,苏月婉终于“病愈”恢复请安。而她说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十日之后,由谁跟着王爷西行,负责沿路伺候。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陆清浅身上。王妃娘娘语气淡然:“陆侧妃是早就定下的,另外还有赵侍妾也会一块儿去。其余姐妹也无需嫉妒,总归西行每年都有,轮轮转转总会有你们的机会。”

大伙儿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往年巡猎但凡有睿王爷去,带的就必然只王妃一人。可今年王爷竟是将王妃丢在了家里,把陆侧妃带上了。

说是王妃身子才大好经不得风霜,王府也不能无人管束,才让王妃留下。然没人会把这话当真,她们只在心中猜测,莫非王妃是真的失宠了?

至于赵侍妾,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是王妃临时塞进去的。无论身份宠爱还是姿色,她都被侧妃甩了十八条街,不过是跟出去白走一趟罢了。

澄辉院中,綦烨昭正一笔一划将他几乎翻烂的陆清浅手书《西陲小札》誊抄一边,准备送往宫中程给陛下。听林公公进来通报王妃的意思,他手下一顿,一滴墨汁点在纸上,快抄完的一页纸就这么废了。

随手抽出一张干净白纸重抄,睿王爷低着头,声音听不清喜怒:“王妃既然决定了,就按她的意思办吧。”

转眼便到了出发的日子,长长的队伍旌旗招展,帝王与皇子王爷们的仪仗在前,陆清浅这些女眷的马车跟在后头慢慢往前挪。

这般一日其实走不了多少路,陆清浅一开始还有兴趣掀开窗帘缝隙往外看一看,等一两个时辰后,便只恨不得歪着打瞌睡。

赵侍妾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然陆清浅不待见她,将她赶在一旁委委屈屈的坐着。却不知道瑞秋小姐职业病发作,将人全身上下扫了一遍后给陆清浅汇报:“记得去年周庶妃用药怀孕又小产的事儿么?我大概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她想干什么?”陆清浅困的不行,勉强打起精神问道。

“你旁边的赵侍妾身上就有那种药,我扫描后分析了一下它的效用,发现十分神奇。”瑞秋小姐惊叹道:“之前我被周庶妃的数据带偏了,以为它是变相的流产药,其实如果不是已经流过产,体内存在痼疾的话,吃这药完全可以怀孕到生,养出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不是吧!这么强?”陆清浅立刻清醒了:“那赵侍妾怎么会有……”

“你听我说完!”瑞秋小姐对她不礼貌的打断有些生气,强硬道:“我只说了可以生孩子,可没说对大人无害。”

“好的好的,你说你说。”陆清浅从善如流的秒怂。

“这种药很邪乎,会透支生命力。”瑞秋小姐努力组织语言解释:“若是周庶妃那种情况,在怀胎五个月左右滑胎,实则是以胎儿的生命为代价,补全母体受过的创伤。而赵侍妾这样的,估计会正好反过来,完美实现去母留子的目的。”

“所以这是——王妃给她的?”陆清浅努力在脑子里扯清楚头绪:“周庶妃怀孕又流产,不仅仅是为了黑苏月婉一把,还是以此为契机将丹药方子透给她。王妃用之前肯定要拿人做实验,而赵侍妾就是这个可怜的试验品。毕竟之前秦太医每次诊断,都说周丽贞肚子里的孩子是正常。要是赵侍妾再生下个健康孩子来,她指不定就会亲自试一试。”

“王妃之前是流产过的。”瑞秋提醒道:“景明十二年,也就是九年前,陛下指了周丽贞和洛宁瑶给綦烨昭当侧妃。苏月婉因怄气导致小产,綦烨昭心中愧疚,才将两位侧妃将为庶妃。”

“所以她要是怀孕,肯定和周丽贞是一样的情况,怀到五个月后必然再小产。”陆清浅忍不住扶额:“苏月婉想要一个孩子都快魔怔了,还有什么比给她希望,再让她绝望来的狠呢?”

“且她一定想不到是丹药的问题,反而会更加疑神疑鬼,以为被人害了。”瑞秋合理推测道:“你猜那时候,洛宁瑶和周丽贞再暗中推手,苏月婉会不会疯掉?”

“管她们神仙打架,我不遭殃就行。”陆清浅一脸冷漠,又问:“你之前说好的排毒用假孕药呢?不是三个月就好么?这都快五个月了吧?”

“其实已经做来了,但是今天获取新数据后,我觉得还有改良的空间。”瑞秋小姐信誓旦旦的保证:“最多三天后,一定给你成品。”

瑞秋小姐社会人儿,说三天就三天。陆清浅看着系统的储物空间里一排小盒子,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你这是准备让我流产多少回呐?”

“你没看到上头的标签不一样么?”瑞秋骄傲道:“第一种是快速型,服药三小时后出现早孕流产症状,适合应对突发事件。第二种是长效型,吃下后身体变化与怀孕完全相同,三个月内服用对应解药产生流产症状。第三种和第二种类似,只是时效延长到五个月。另外还有中毒版、体虚版、双胎版,能够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你可真是……太棒了!”陆清浅除了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夸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系统管家大人这是无聊到了什么程度啊。

她正在这儿无语,马车外头有人“笃笃笃”的敲了敲车壁。掀起窗帘一看,是睿王爷和自家亲哥陆重杨一块儿过来了。禁卫军统领假模假式的拱了拱手,笑道:“前头马上就到了西巡狩猎第一站的安颖行宫,陛下会在这儿待两天。你等安顿好了若是得闲,就差人找我,我带你去跑马。”

他瞟了眼一旁的綦烨昭,冲她眨了眨眼:“过了明路的,你放心来就是。”

綦烨昭也笑,对陆清浅解释道:“这次行程安排密集,我恐怕得在御前听候父皇的吩咐。你和几位王妃侧妃不熟,只怕跟着她们放不开,是以我干脆请了陆将军过来,让他陪你玩儿。”

陆清浅是真的惊讶了:“这样……只怕不合规矩吧?”

“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规矩,”綦烨昭随意摇头:“父皇和母妃跟前都打过招呼了,咱们衣食住行有林公公看着,你只管安心玩去。”

陆清浅便不再矫情,痛快谢过睿王爷,满心期待起策马扬鞭尽情驰骋。毕竟在9012年,这样纯天然的无垠草场几乎完全找不到,便是有也是在偏远的未开发野生星球上,根本没法儿愉快的玩耍。

陆重杨看着也笑,她妹子从来都是这么爱玩爱闹又娇俏可人的,看来嫁进王府这半年,她并没有受什么磋磨,更没有移了心性。

缩在马车一角的赵玉娘听着他们谈笑,要说不嫉妒肯定是假的。然她不过是王妃的丫环,上不得排面的小小侍妾,就算心里有多少不痛快,在陆清浅跟前也只能憋着。

当天下午,西巡的队伍在行宫中安顿好,陆清浅便迫不及待的约了陆重杨跑马去。她穿一身枣红色的骑装,青丝用发绳束好,身上一丝多余的饰物也无,看起来干脆利落又英姿飒爽。

陆重杨最爱看她这般神采飞扬的模样,两人跨上骏马,默契的一扬鞭,离弦箭般飞快的跑了起来。辽阔无疆的绿茵草原上,枣红骏马宛肆意的追逐飞驰,女孩儿的笑声叫声撒满了整片草场。

到两人勒马停下休息时,陆清浅的嗓子都已经喊哑了。陆重杨无奈的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都嫁人了,也不见你稳重些。”

“那不是在你面前才这样放肆么。”陆清浅小声嘀咕:“在王府里,我可是很安分的。”

陆重杨不再说话,只怜惜的看她。陆清浅大笑:“你那什么表情啊?难道我去睿王府,就有人敢为难我么?你和父亲母亲难道没听见坊间传闻,说我得王爷独宠,还被慧妃娘娘喜爱,几乎要将我们王妃挤的没地儿站脚了?”

“我只怕睿王爷虽是宠你,却无真心。”陆重杨叹道:“若是他一直对你冷漠也就罢了,真给了你盼头,却有朝一日收回,你可怎么办?”

“他既无心我便休。”陆清浅淡淡道:“我可不是戏文里那些错付真心就要寻死觅活的女子,只要咱们家中安好,他便是不待见我,也最多不闻不问罢了。”

陆重杨又叹气:“你就是这般激烈,黑白分明不懂得其中还有灰色地带。”

“非是我不懂,而是懒得懂。”陆清浅随意在草地上坐下,看远处太阳缓缓落下地平线,云朵染上绯红色,曼声道:“哥哥与其担心我,还不如帮着父亲将家中势力慢慢转移。之前我让金橘带回去的手书,你们可认真看过了没?”

“你那些想法匪夷所思,但仔细琢磨后确实极有道理。”说到正事,陆重杨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只你到底如何预见将来定是睿王爷登得大宝,而他会忌惮咱们家拥兵自重?”

“我自有我的法子。”陆清浅侧头看他:“你是信还是不信?”

“……信。”陆重杨苦笑:“虽然睿王爷看似谦逊,但多少能看出多疑深沉的影子来。如今不过是他手中并无太多权势,若是有朝一日他得了天下,定是要用左右权衡的法子稳固朝堂的。”

“和陛下因信任陆家而重用陆家不同,睿王不过是无人可用,必须仪仗陆家。若是等他有了倚靠,却发现陆家权倾朝野,他怎么可能不惧怕,怎么可能不想法子将咱们一网打尽?”

陆清浅的声音中带着些嘲讽:“君则敬臣则忠这般君臣相得两不疑的美好场面不过是咱们一厢情愿罢了。与其寄希望于睿王知恩图报,还不如咱们早早图谋后路来的妥当。”

“我懂你的意思,家里已经在慢慢布置了。”陆重杨越发愁苦:“还说你在睿王府没受罪,若是真没受罪,你至于半年时间里想明白这么多事儿么?”

“哪里是我半年里想的,实则以往跟着祖父一块儿听人议事,我就一直在思考了。只是那时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懒得说出来。可既然被牵扯进皇家权利斗争的漩涡,难道我还能装糊涂不成?”

她骄傲道:“你且记住祖父说的,也亏我不是个男娃儿,才有你们出头之日。若是我真是个孙子辈儿,你们一个个在家学绣花等嫁人尽够了,陆家有我一人就能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