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挂了两天水，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第三天，常小歆去医院开药顺便带着水果零食去看望那个小女孩。

那天她没进去，很奇怪，看到那么和谐的画面，她竟然有些不忍心去破坏。

小姑娘见她来了，苍白的面容上多了笑意。她咧着嘴，脸颊上的小酒窝越陷越深，“姐姐你又来啦。”

常小歆明显愣了一下。

小女孩已经没有力气下床了，她身上带着监护仪器，连起身都困难，只能侧着脸眼巴巴的望着她，对她甜甜道：“我转院过来的那天，你在病房门前，我看到了。我本来是要叫你进来的，但让哥哥不让我叫，怕吓到你。”

从进门到现在，小姑娘口中所说的一切，都让常小歆莫名的慌乱，甚至于不知所措。好像从机场那天开始，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同了，现在的杨让变得让她陌生，却更有人情味，她说不出具体的感觉，只是不自觉得，这样的他好像让她死了很久的心，重新跃跃欲试...

她没问杨让为什么会觉得吓到她，她好像猜到了。

从小到大，她生活在一个完美的家庭，生老病痛这种她接触的少之又少，她身边总是美好的事物，大家都宠着她。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至少那时候她会为电视剧里患病死亡的善良角色难受好几天。

他怕吓到她？在他心里，她是不是从未长大，还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爱哭爱闹。

“姐姐，你以后还会不会来找我玩啊。”

小女孩看起来状态比三天前差很多，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心里抽痛，常小歆咬着唇点点头，很坚定，“姐姐每天都来跟你玩。”

小女孩却摇头，“我快要死了哦，姐姐以后还是不要来了，会吓到你。”

“你听谁说的，别瞎说，你的病...一定会好的。”她学着电视里那样，哪怕是一点点安慰，也想给予这孩子温暖。

“我没有瞎说，我都是听爸爸妈妈和医生说的。爸爸妈妈已经好久没来看我了。不过让哥哥说，我要去的那个地方什么都有，我可以每天在那里画画，也会交到很多很多好朋友...”渐渐地，小女孩的声音弱了下去，睡着了。

从医院出来，常小歆没急着回学校，而是回家给父母打了一通电话。听到他们还是老样子，叮嘱她这儿叮嘱她那儿，她没绷住，哭出了声。

这个世间总是会有很多无奈，生命无常，我们也只能做到好好活着。

...

第二天，她打起精神去训练，却在游泳馆那儿看到了熟人。

“小歆！”不远处，女生冲她挥手，长发散落在腰间，笑容明媚，还是跟过去一样耀眼。

“何溪？”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亦或是见到的人，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遇到。

校花牵起她的手，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好姐妹。实际上，她们交情并不算深。

常小歆好不容易把胳膊从她怀里抽了出来，“你是来找我的吗？”她不确定的问。

校花从包里取了一张请柬给她，“是呀，来请你参加我的婚礼。我要结婚啦。”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动人的不像话。这就导致常小歆这个骨子里颜控的家伙，鬼使神差的接下了那张请柬。

请柬做的很梦幻，一看便知道女主人公被当做公主一般宠着。

“哇！这谁的结婚请柬，也太好看了吧！”同队的女生从她手中抢过，“新娘何溪，新郎赵一墨？你同学吗？名字也好听。”

赵一墨？赵一墨...

好熟悉的名字，应该是他们一个学校的吧。

原来，高中喜欢的，长大后未必会在一起。像何溪跟杨让。

阮依依那边也收到了请柬，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过来，让她陪她去买衣服。

“我这两天落了好多训练，你自己去吧。”常小歆没什么心情，她这会心里很奇怪，等她回了校外的房子，在家门口看到杨让的时候，才知道那份奇怪是出于什么。

“你来做什么？”他换下了白大褂，穿着白T，就站在她门口。被他在游泳馆堵了好几次，对于他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她似乎没有太多意外了。

杨让脸色不是很好，眼下乌青一片，像是没有休息好，“我、想看看你。”

他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疲惫。

是因为...她结婚了吗？

“啪——”

大概是料到自己会被拒之门外，杨让无声的靠着墙壁，冰凉透过脊背传遍了全身。闭上眼，他无力的滑落，那种无力无助感浸透了四肢百骸，缓慢的，他将头埋在了膝间。

要是她能笑一笑就好了，她一笑，再难他都会挺过去。

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他笑过了。

家里的东西被扔的乒乓作响，常小歆早早就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后，跳下床开了几局游戏。今天点背，打排位把把跪，最后她“嘭”的一声，合上电脑，到客厅开了电视，找了一个综艺节目，音量调到了最大。

电视里的人物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杨让跟何溪。

他们一起放学，他们一起做作业，他们相谈甚欢的画面历历在目。

他为什么来北京？因为何溪在北京啊。

他今天为什么过来，因为何溪结婚了。

常小歆你还真是个傻逼，以为他这次出现后不一样了，以为他至少有那么一点是喜欢你的...你还真是要多傻有多傻。

晚上十点半，常小歆头一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漫长。她瞥了眼挂着粉色娃娃的门，拎起桌边的垃圾，往门口走去。

杨让见人出来了，急忙起身，却因为坐太久，眼前晃黑一片，差点没站稳。等不适感过了后，门口就只有垃圾跟他作伴了。

这一晚，常小歆睡的并不踏实，心里的火旺盛到想找人打一架。

班群里都在讨论校花结婚的事，大家也都很意外，校花怎么会和那个他们认为最不可能的书呆子在一起。

那时候学校的贴吧里，有人发了一个拉郎配对的帖子，她跟杨让，杨让和校花这两队撕的不可开交。那时候她还熬夜为自己和杨让刷票。

鼻子一酸，常小歆起床洗漱。

她的早餐食谱是教练专门找人做的，她其实也听不了几次话，今天却认认真真的按照食谱上的东西，一一准备，而后慢条斯理的吃完。

时间八点十分，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咬咬牙，她拉开门。

他还在，右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腿伸长，靠在墙边，一夜没睡。

心口闷得她喘不过气来，将黑色的运动包斜跨在身上，她无视他，锁好门往电梯口走。

身后的人却突然叫——

“常小歆。”

她停下脚步，转身，漠然，“有事？”

扶着墙壁，杨让慢慢站起身，狼狈至极。

他说：“能不能...”抱抱我。

“有事快说，我要迟到了。”

她不耐烦的样子让他怔了一瞬，“跟我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好吗？”

几近哀求。

他说话这么卑微的样子，还真是人生头一次。

掉头就走，常小歆重重的拍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在她面前打开时，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他面前，绷紧最后的一根弦，也绷着自己最后的倔强，红着眼眶对他道：“我承认，那时候是我一厢情愿是我傻逼，愿意被你呼来唤去，愿意像条狗一样跟着你。可现在，我不愿意了。”

“杨让，没有谁会一直愿意不求回报的付出，我累了，我不想再跟着你了，你也能不能行行好，给我条生路，让我别那么难堪？你跟她的事你们爱怎么解决怎么解决，在我这里求安慰，你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了，我真的厌倦了以前的日子。知道吗？就是现在，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气，我都觉得难受。”

“叮——”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这一次，常小歆没再回头。

...

一连三天，常小歆都没有回家。

常烨那边打了电话过来，乐呵呵的说自己跟余凌已经领完证了，还是在爸妈同意的前提下。在电话那头秀了半个多小时恩爱才挂，常小歆恨不得坐飞机过去跟他打一架。

婚礼是在周六举行，常小歆不太想去，但请柬都收了，人家也是亲自过来的，只能去参加。那天对杨让吼完之后，她对何溪也没那么多结缔了，所有的事都会随着时间过去，何溪有了新的生活，她看起来很幸福。

她也该试着往前走了。

“我去，老赵也太宠媳妇儿了吧，包这么大的场地！”阮依依本来是要跟蒋桉一起过来，但想想还是姐妹最重要，便丢下蒋桉来陪小歆了。

婚礼场地是在某家特别难预定的后花园举行，场地很大，布置的粉粉嫩嫩，周边都是用粉色的玫瑰装扮的，跟请柬上的梦幻场地如出一辙。

阮依依见常小歆郁郁寡欢提不起劲来，以为她是因为当年何溪跟杨让之间微妙的关系才这样，便想出言开解开解。话还没出口呢，新娘就迎了上来，笑容灿烂的跟她们打招呼。

何溪左右看了看，眨眨眼，“小歆，你男朋友没来吗？”

走神的人灵魂归窍，茫然，“啊？”

何溪打趣她，“杨让啊，我给他发了信息，不过请柬只给了你一份，反正你俩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