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战神女魃

这日,樊少皇再带着绿瞳僵尸赶尸时,意外遇到前来陈家村捉妖的樊少景。樊少景这个人素来厚道,所以尽管那妖物害了数人性命,他仍然打算活捉了它,试试能不能将其超渡。

樊少皇于旁边看了一阵,冷哼了一声:“虚伪!”

哼完,他拈了自己一根发丝,抬手虚指,那发丝自他指尖脱手而出,旁人看不见,绿瞳僵尸可是能看见,发丝上带着紫色的光泽极快地没入那妖物体内。

那妖物本已经是强弩之末,得此发丝,又跟打了鸡血似地重新生龙活虎,而樊少景就辛苦了点……

好在他本谨慎,准备也充分,情况也尚在掌控之中,不想樊少皇一见他还能对付,就再抽了些法力附在发丝上,重新给弹了过去。

不多时,樊少景也发现是自己师弟在作怪,他语声十分无奈:“少皇,别闹了!”

偏樊少皇天生便与他性格相冲的,当下又弹了几丝过去,这下樊少景开始吃不消了,樊少皇气定神闲地看他左支右绌:“老头子选你作翠微山的掌门,哼,简直就是老年痴呆了!”

嘲讽完毕,樊少皇带着绿瞳僵尸,赶着自己的尸队施施然离开了。其实这法力没有什么难解之处,施法半个时辰之后那些发丝会重新抽离,甚至会带着该妖物的真元一并回到施法者手中。

樊少景揪着该妖物不放,只是因为如果这些法丝带着妖物的真元一并抽离,这妖物自然魂飞魄散,对樊少皇却也是有害无益。

人的魂魄,再怎么强韧却也有个度,而妖大多是几百上千年的灵物,两者又岂是能够相提并论的。这些真元一旦进得樊少皇体内,虽不至于重伤他,却也必然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慢慢抵消其反噬。

是以他并不理会自家师弟的调戏,仍是厚道地将此妖物收伏,硬碰硬的后果就是两败俱伤,不过他虽实力不比樊少皇,根基却比他厚实许多,自认复元速度极快,也不以为意。

待樊少皇只等来自己那几屡法力时他更恼怒了:“虚伪,太虚伪了!!”

他对自己大师兄这般评价。

而晚间,待他帮陈家村一个乡绅看完风水后,他发现该乡绅家一块祖传宝玉质地实在是不错,当下便道貌岸然地指说那块玉佩仍妖邪之物,久积阴气,若长期存放必然引发灭族大祸。

毕竟是家传之物,乡绅极难割舍,偏生樊少皇也是道门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对方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忍痛割爱,将这块宝玉暂交他保管。

从乡绅家出来,绿瞳僵尸看他理所当然地将该玉佩在腰间,它只有一句话想说:虚伪,实在是太虚伪了……

夜间,樊少皇仍是带着绿瞳僵尸赶尸,路上风雨大作,雷声隆隆。樊少皇素来对宝物尤其感兴趣,当下便猜测可能是至宝出土。绿瞳僵尸受他感染,亦尤其喜爱金银之物。

一人一尸将尸队停在义庄,于大雨中奔赴山麓深处,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唯闪电偶尔劈开雨幕重帘。

远处有光芒迸溅,那光束初如脸盆大小,待渐渐走近却只有铜镜大小了。樊少皇有绿瞳僵尸这个交通工具,脚程自然是快了不少。

不巧的是待一人一尸赶至该处时,已有一道人先到一步了。他也是刚到,虽离得甚近,宝物却未能到手,那束光线依然强烈空茫地直射夜空。

绿瞳僵尸将樊少皇先行放下,那道人自然已经看出它的修为,它却往樊少皇身后退了一步,很明显地示意:“他才是主人,要打先打他!”

樊少皇冷哼了一声,却是以心语吩咐它:“退后,五步之外。”

该道人的视线这才对上樊少皇,地上宝物的光线越来越强,双方都明白宝物现世实属机缘,稍有灵气的宝物都会不停移动方位,错过这一时三刻,只怕万世难寻了。

双方对视一阵,仍是樊少皇打破沉寂:“自古天财地宝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守之。若是其它时候你我定能拼个高下,但此刻时间紧迫……”

他顿得一顿,该道士果然忍不住:“你待如何?”

樊少皇也很大方:“不若你我同施一招画地为牢,谁先破此法阵则宝物归谁。”

这招很公平,该道士心想也只有如此,但他还是防着樊少皇的,生怕他趁其不备偷袭。樊少皇却无动手打算,当先将该道士圈了起来,该道士亦施完法,开始用尽全力试图突破樊少皇的法阵,樊少皇的做法就更简单了——他冲绿瞳僵尸一抬下巴,示意它:去拿!

——画地为牢之术圈子越大越耗法力,樊少皇率先动手,那道士在他的禁制中施法,果然无法一并圈住离他五步之外的绿瞳僵尸!

绿瞳僵尸跟着他许久,取个宝还是不在话下。它径直越过该道士,掐了个法诀取了那宝贝,入手却只是块古拙铜镜,光泽阵旧,并无出奇之处。

它不过略略一望,心中便是暗惊,那铜镜中映出它的影象却是青面獠牙、皮如陈革,枯败的白发长长披散,面目狰狞可怖。那是它的尸形。

到底是何宝贝竟然可以破它幻象?

它觉得这块镜子可不能落在巧儿手上。

而那还在阵中挣扎的道士就气坏了:“你卑鄙!”

是骂樊少皇。

正所谓兵不厌诈,樊少皇不以为意。能第一时间赶到这里的人,都不会弱,他心中有数,但是仗着自己的尸煞,也并不惧。最重要的当然是得先把宝贝拿到手,不然打也白打。

两个道士几乎同时冲破法阵,在山林中斗法。绿瞳僵尸拿着那铜镜在山林中饶有兴趣地照来照去,那铜子也不知是何宝物,但无论任任妖魅再高深的幻形之术都逃不过它轻轻一照。

它见过照妖镜,但一般的照妖镜可破不了它的幻形术。两个道士在它身边打来打去,它也不在意——樊少皇隐藏着起码六七的功力呢,死不了。

然后它就发现了一个更为恐怖的事情——除了能追塑妖物本源,那镜子不管照着谁,都是透视效果,也就是说,万物在它面前,其实都是裸奔。于是绿瞳僵尸泪流满面地看着面前两个道法高深的道士在它面前使用高深道法,满面严肃却一丝不挂……

苍天啊、大地啊,到底是谁发明了这般猥琐的法宝啊……

它一个尸看得无语凝噎,不知道如果以后樊少皇用这法宝收妖捉鬼会不会长针眼……

雷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山间突然一片寂静,连林中婆娑疏枝都失去了声响,一阵香气慢慢地弥漫了山间。打斗的两个人也都不约而同地住了手,樊少皇面色凝重,转身提了绿瞳僵尸就打算走,可是他的速度明显不够快。

一个人,准备地说是一个人形物已经缓步走了过来。

那是生平第一次,绿瞳僵尸恨自己视力太佳。其实那本该是个挺美好的场景,大雨初歇,香气弥漫的山野,一个人静静地踏枯枝落叶而来,飘逸的裙角抚过落叶,环佩叮铛,步履娉婷。

雨水和泥垢仿佛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她,她静默地伫立在这雨夜荒山,不染半分风尘。

可不幸的是绿瞳僵尸的视力实在太好,好到能看清那位踏夜雾风雨而来的“佳人”巨人般的身高、光秃秃的头、水桶粗的腰……哦不,她其实已经没有腰了,就算腰带勒得再紧,也不过是个勒紧腰带的水桶……

她停在离三人五步之遥的地方,目光微微一扫,绿瞳僵尸一惊,竟是再难移动半分。那是一种妖邪之物本能的恐惧,它在害怕她,它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害怕她!

而她似乎也对绿瞳僵尸有了些兴趣,眼波流转着打量它,只是一眼,绿瞳僵尸连指尖都在颤抖,那仿佛凡人眼前的神祗,每一个毛孔都在告诉它应该置顶膜拜。

可是它生于尘世数千年,从不曾有过这般的惊怖。那女子眸子再转,似是施加了压力,它终于双膝一屈,跪倒在她面前。她这时方才笑着走过来,一手勾了它的下巴,细细打量它。

绿瞳僵尸觉得自己应该反抗,起码也应该拒绝,可是它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得任她打量。

一种未知的力量牢牢地牵制着它,而对方甚至未动半分杀机。

甚幸她并未打量它多久,片刻之后她已然转头:“你收服了它么,应龙?”

她是看着樊少皇说话,樊少皇却没什么反应,两个道士俱都惊疑不定地看她。她又偏头看了看旁边的道士,很快便发现二人其实是在打斗,她朝樊少皇走过去,广袖一挥,那与四成功力的樊少皇实力不相上下的道士突然全身发黑。

他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只嗅到一阵焦味,再一低头,头已经掉落在泥泞的雨夜山间,很快整个人都化作飞灰。

樊少皇退后一步警惕地打量她,声音依然冰冷:“你是谁?”

似突然想起什么,那女子停在他身前三步,语声亲昵:“我是魃。你呢,今世的你……又叫什么名字?”

她并没有出手的意思,樊少皇也无意与她纠缠,绕过她便打算带走绿瞳僵尸。绿瞳僵尸百忙之中用那面铜镜探知她,镜中却只是一片空白。

只是这一刻她已经发现了这方铜镜的存在,当下眼中竟然闪现欢喜的色彩:“呀,映世镜!”

她只是广袖一挥已经从绿瞳僵尸手中将镜子抢了过来,笑嘻嘻地举了铜镜去看樊少皇。

她脸上脂粉太厚,胭脂太红,再加之扭着水桶腰作粉红少女状,樊少皇当时脑门前就溜出了数排鸡皮疙瘩。偏生她仍是举着铜镜,以如若雷鸣般的声音娇笑着自八个方向映射他。

樊少皇在不停地打喷嚏——她身上的香味,足以薰死一头大象。

绿瞳僵尸第一想法就是她和鬼车肯定很投缘,第二个想法是……还好,樊少皇肯定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可是事实上,纸包不住火,樊少皇终于还是知道了,因为那“女子”一边举着映世铜镜四处乱照,一边咯咯“娇笑”,一边不住地称赞:“哇,好白!哇,好……”

待他看清镜中影象时,他炸毛了,他悲愤了,他反手抽出断影,以剑指天,仰之而嚎:“一度君华,难道老子是出来搞笑的吗——”

待一人一尸送完尸队,还未来得及返转时,翠微山便传来消息——大师兄樊少景路遭突袭,至今仍昏迷不醒,老头命樊少皇即刻赶回翠微山。

樊少皇脸上早已漆黑一片,这个虚伪的家伙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在与自己碰面两三日之后出了事。要真死了也还罢了,偏生他还闹个昏迷不醒,完了,这下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黑着脸带着绿瞳僵尸往翠微山赶,祖师爷牌位下的那个蒲团……我来了……

而等他回到翠微山时才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得简单。樊少皇身受重伤不假、昏迷不醒也不假,可是真正令老头震怒地却不是这个——他被人抽去了绝大部分的真元。

老子一口认定樊少景这样的修为,定是需要樊少皇这种身手才能伤得了他,而樊少皇却不能告诉他樊少景收妖的时候其实是被自己的法力所伤了。

受了伤的他,比平时自然是要容易对付许多……

樊复清的处理方式也很直接——直接侵入樊少皇的魂识,如果他体内没有樊少景的真元,此事自然与他无关。可是樊少皇却无法任他探测——他魂识里虽然没有樊少景的真元,别人的却是不少……

打个比方说吧,如果老头在他魂识里发现了樊少景的真元,其后果充其量就打断他一条腿,可是如果发现了他魂识里其它的东西……只怕会将他三条腿一块儿打断……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又不让老头子探测,自然樊少景这口黑锅就非背不可了。他心中亦是愤恨:谁在陷害我!

而樊复清确实是个狠辣的主儿,他着令门人废去樊少皇的道法修为,打断其一条腿,将其逐出翠微山。

樊少皇也硬气,咬紧牙硬是没吭一声,惟绿瞳僵尸收拾东西时突然想起正对着祖师爷牌位的那个蒲团,觉得樊少皇应该去和它告个别……

离开这里,自然是回观天苑,而这时候的观天苑着实热闹非凡。

先是巧儿带着一众僵尸、小妖正在练习术法,突然几乎所有的僵尸都开始颤抖,潜伏在血液尽头、生命本源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最后伏地跪拜。

郝家道士也从未见过这般异景,待潮水退却,月光静静地注满天地之间。细细的浪花中,翩翩而来一……一水桶……

是的,月色倾城,海浪轻柔,暗香浮动中,一水桶踏浪而来,海风都吹不散的香气弥漫开来,所有能逃的生物、包括海龟都已经飞快地逃了,剩下不能逃的、有嗅觉的生物都开始打喷嚏——这、什么怪味?!

那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水桶却颇为高兴的模样:“呀,好多孙儿,都起来吧,真乖~”

巧儿和郝家道长也是惊疑不定,这时候方敢打量它。这一打量,几个人额前都炸起来无数鸡皮疙瘩——这个水桶着一身粉红色的纱质薄裙,全身上下挂满了珠宝首饰,头顶是秃的,于是戴了一顶帽子,帽子上别满了头饰。原本远观还算一水桶,近观就成了移动货架……

郝家道长半晌才能开口发出声音:“你……你是谁?”

“水桶”极开心地转了个圈,声音如若滚雷,却作娇笑状:“我是女魃,这里就是观天苑?”

她打量了四周,依然娇笑道:“我来这里等一个人。”

似乎是一种赦免,所有的僵尸这时候才能动弹,待它们看清水桶,一股脑全都扑到了巧儿面前,巧儿现今能听懂一些它们的语言,大抵是在求证:“不可能……这不是我们家祖宗,这货不可能是我们家祖宗,呜……”巧儿挨只抚摸,万分同情。

被打断腿,樊少皇痛虽痛,却也无所谓,断绝父子关系,于是从此以后再不用看老头子的脸色,再不用和樊少景这个假仁假义的家伙比较,再不用在意翠微山的门风,也再不用跪什么祖师爷牌位下劳什子牌位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无所谓,这点痛算什么?

而一回到观天苑,樊少皇开始牙疼、胃疼、蛋疼了——那水桶居然在此候他已久了。

水桶见他回来却颇为高兴,她上前将樊少皇腿上的药纱都拆了,樊少皇微反抗得厉害,她微笑着施了个言咒:“你累了,睡吧。”

修为相差太多,樊少皇只觉得眼皮沉重,半晌竟然已沉沉睡去。水桶唤了绿瞳僵尸进来打下手,将樊少皇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她施法竟然替他重新接骨疗伤,打下仙基。

绿瞳僵尸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一时却没个头绪,她却十分喜欢绿瞳僵尸的模样,用僵尸语与它交谈:“你想问什么?”

绿瞳僵尸好歹也有数千年的道行,好多东西它也知道些许:“你真的是魃?可是据我所知,自上次应龙将你打成重伤后,你应该是去了妖魔道。”

魃轻轻拆着樊少皇身上的裹着伤口的血帛,语气中很是淡然:“是啊,可是我前些日子见他命星黯淡,可能遇生劫,便出来看看。果然就碰上了。”

她淡淡地出来两个字,绿瞳僵尸却是暗惊,妖魔界与人间的禁制岂是轻轻松松就可以突破的:“进了妖魔道还可以出来?”

魃却似乎没有听到它的问题,她转了另一个话题:“观天苑那女孩是你的吗?”

问这个问题时她一双眼睛满是亮闪闪的光,只差就没问出:哇哇,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你和她做过吗,做过吗……

绿瞳僵尸受不了这个大八卦的水桶,等她为樊少皇重筑仙基时便扒扒头出来,回身时它看见她的背影,粉色的纱衣呈半透明状,里面一大片紫色。

她受伤了,谁能够伤得了这个僵尸始祖?是突破妖魔道禁制的时候么?

那时候巧儿在小木屋看书,嫌屋内太闷了,外面却又难以盏灯。这个绿瞳僵尸有办法解决,他驮了巧儿去海边最大、最高的那块礁岩上,任她坐在自己怀里,然后双目一闪,眸中光芒乍盛,正好可以供巧儿看书。

观天苑明珠甚多,巧儿却对这两束光情有独钟——柔和不伤眼睛,亮度可随意调节,更重要的是携带方便。

星辰漫天,海风带着咸湿抚面而过,盛夏的暑气也降了几分。巧儿十分欢喜,时不时轻轻蹭蹭身后的靠背座椅,她的多功能座椅便会替她捏捏肩、松松骨。

巧儿也跟它提起魃的事儿,它却不愿多说,只嘱她别同魃走得太近。这夜观天苑没有僵尸出没——见了祖宗尊容,它们都躲在海底哭呢……

海滨的夜似乎永远都泛着水雾,海浪亲吻着沙滩,海潮涨落的声音都淡却,巧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身后“靠背”上,沉沉睡去。

梦似乎很甜美,她露了笑意,在靠背上又使劲儿蹭了蹭。绿瞳僵尸便调整了姿势,让她睡得更舒适些。

她呼出的气体撩拨着它的胸口,温热湿润。不用照明,它眸中的光芒淡去,头枕着冰冷坚硬的礁石,手却抚过她柔软温暖的腰肢,海浪层层不息,它有时会听不见。只有她的心跳脉博和着血液流动的声音一直清晰,那是属于鲜活生命的交响,是它从未拥有过、于是一直向往的东西。这种生的渴望随着灵智的开启一天比一天强烈,它听着听着,便会迷醉在这华丽的乐章里。

夜幕星光,繁花碧海,偶尔鬼车在海面上振翅盘旋,这实在是个很美好的世界。它轻轻将差点翻到礁石上的巧儿移到自己胸口,她梦中呓语什么,和着海风,它听不懂。

樊少皇被逐出翠微山的消息很快便传开,平素结交的狐朋狗友一听他倒霉了,自然是避散不及,而结仇的人一听,便觉得打落水狗的时候到了。

他的外伤并不严重,魃一夜便能恢复过来。但要筑仙基便需要几天时日。以往观天苑有麻烦,大抵都是樊少皇出手,而现在他暂时废了,僵尸或者小妖是不敢出手的——来的道门中人极多,一旦发现这些东西,观天苑与天下道门势必成水火之势。

绿瞳僵尸自然是不关心观天苑的,它只担心巧儿的安全。魃却是不担心,一大早她仍是亲手给樊少皇煎了药,樊少皇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彻底清醒过来的。

她一身粉色的纱衣裹着水桶般的身子,刻意压低了身子柔柔地哄他:“喝药吧。”

樊少皇不肯喝——这药太苦了,魃复又哄他:“喝完了我亲你一口。”

樊少皇咬紧牙关,更不肯喝了。

二人在床边对着药碗较劲,最后还是魃退让了,横眉怒目地喝:“再不喝我就亲你一口!”

樊少皇黑着脸打量了那药碗许久,最后终是一咬牙,将一碗药整个倒进了肚子里。魃笑嘻嘻地看着,待他喝完便扑上去言语中带着阴谋得逞的欢喜:“喝完了我亲你两口!”

房间里,只闻樊少皇一声怒喝……

外面一大群道士前来寻仇,魃半点不放在眼里,这一群道门精英在她看来抵不上樊少皇的一个头皮屑。

观天苑香客依然络绎不绝,一大群道士的到来无疑成为他们新的茶话会谈资。

巧儿就有些为难,这群道士就是来找樊少皇报仇的,他们可不讲理。巧儿左右解释了半天,这伙人就是打定主意想要往里冲。最后还是魃哄睡(气昏)了樊少皇,施施然从里面走出来。

她和别的僵尸确实不一样,八月的阳光明媚绚烂,她站在金色的阳光下,浓香四溢,许多幸运的道人已经开始打喷嚏,另一部分不幸的、没打喷嚏,于是开始狂吐……

魃却并不觉得自己这副尊容有何不妥,她(自以为)娇媚地原地转了个圈儿:“哟,大家好兴致啊。”

巧儿见她出来始放了心,忙走到她跟前,有这个僵尸始祖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魃似乎感应到她的想法,她转头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你还是担点心得好,我不能出手。”

“什么……”

魃依然开心,又原地转了几个圈,娇笑着低声道:“我一出手,来的怕就是神界的人了,他们不许我呆在人间。”

这下子巧儿苦恼了,那可怎么办……

当然要原谅她,这些日子她虽然学了些道法,见识也广博了不少,但凡人之躯,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成就。

魃看着她又着急了一阵,这才哈哈大笑。她似乎一直就很快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觉得有趣:“傻丫头真可爱,如果我是男的我都抱你回家去了,哈哈。”

话落,她将手中那块映世铜镜往场中一抛,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下来。那映世古镜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地落在地上,却一下子放大了无数倍。

巧儿惊得目瞪口呆,却不知那古镜本就是随着需要映射物体的大小而改变形态,传说中它的主人用它照过这天地日月,于是它究竟有多大,却是谁也不知道。

甚至巧儿也忽略了这个问题,她只是觉得……这个宝镜的发明者不知道最后有没有被人扒光了游街示众……

果然,随着铜镜落地,场中所有的声响都静默了下来,一干道士看着一场复仇大会变成了道门高人裸奔展……

如此奇景,百年难见,众香客一齐瞪眼捧腹。

最后这场斗殴终究没打起来,原因倒不是道士们突然良知翻倍,而是所有人的双手都捂了其它重要部位——脸,拿不住武器……

那一天巧儿就明白,这些神啊妖,都是几千数万年的老怪物,阴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