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借机入府

时间不长,果真下起雨来。

祁染坐在门口一处台阶上,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裙摆被飞溅的雨水浸湿了大半。她谢绝了小丫鬟送来的伞,身上的裙子本就是要换洗的,撑着伞着实是麻烦。

这会儿正是春末,也不怎么冷。

她托着腮,看着空旷无人的大道,等得都有些困倦了。

天色渐晚,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人,只能听到滂沱的大雨。

妇人已经不放心地来劝了两次,但祁染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实在有些不甘心。要是自己刚回去,马车就正好从这里经过,她怕不是要怄死。

祁染正思索着再傻等半刻钟,如果对方还没有来,就派人去查一下。虽然如今是在他国不能太放肆,但是派人远远地查看情况应该还是稳妥的。

她这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车行过的响动。

大雨倾盆,坐在马车外的侍从披着蓑衣,在路过丞相府的时候,下意识抬头望一个窗户那边看了一眼。

也不怪他都快养成习惯了,因为那个小姑娘几乎每天都趴在那里看他家主子。

不过,大概这会儿的雨着实太大了,那扇窗户这会儿也被关了起来。

侍从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余光却突然扫到道旁,有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正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身上还似乎带着血迹。

他一惊,连忙侧过身敲了两下车厢,低声开口道:“主子,那个总瞧您的小姑娘这会儿坐在台阶上,身上都淋湿了,还有好多血。丞相府的门是闭着的。”

祁染离得远,听不到侍从说了什么。她就仔细地盯着马车的窗户,还真让她等到了一阵风。

帘子微动,正与马车里的人对上视线。

祁染下意识扬眉笑了,眼睛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马车没有任何停顿,从她的面前驶了过去。她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目送马车走远。

也算是这半个时辰没有白等!

祁染这边还在美滋滋,而坐在马车上的侍从可就是心急如焚了。

这么娇弱的小姑娘受着伤,今日又是这样的雨天,怕不是会出事情的。而且,难得有小姑娘喜欢自家主子,还生得这样俏丽。若能给主子做个贴心人,主子便也不用再这般辛苦。

然而任由侍从怎么着急,只要邵俨不开口,他也不能有任何动作。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邵俨一个人坐在车厢,背却仍挺得笔直。他眯起眼睛,眉头皱得极紧,木扇在手里转了几圈,最后攥进手心里。

那人到底是被谁指使,又有什么目的?

他拧眉思忖了半刻,还是开了口吩咐道:“临和,去看情况。”

“是!主子!”

临和刚才就着急得不行,一等到主子的吩咐,简直要美出花来。他都没有等马车停稳,抓起一把油纸伞便快步往回走。

他一路找回丞相府门口的时候,祁染正要起身回去。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祁染皱了皱眉,倒是认出眼前这人来了。

这不是那人身边的侍从吗?

祁染有些诧异,学着这边礼节,给他行了半礼,却也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行过礼之后便站在原处看他。

临和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这会儿还有些喘。他往屋檐下走了两步,视线在祁染身上转了两圈,眼中的满意更浓。

之前离得远看不清晰,这会儿才发现小姑娘生得竟这般好看!

如此相貌,主子也该是喜欢的。

祁染察觉到了他的打量,皱了皱眉,心中的念头已经转了好几个圈。

“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奴才是受了主子的吩咐来查看。”临和有意补充了一句,一面说着,一面仔细观察眼前人的反应。

祁染的眸子转了半圈,似是有些发愣,实则心里的小人都要开心地蹦跶起来了。

呦呵!好机会呀!

她将心中的喜悦往下压了压,面上显现出愁苦之色,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临和,哑着嗓子开口道:“其中变故也不知该不该与人说……到底,到底也是……”

祁染说着话,就已经哽咽起来,期期艾艾地垂下眸子,拿着帕子便去擦眼泪。

“这……那姑娘以后是何打算?”

临和没有刨根问底,只是试探着抛出一个问题。

“以后吗……”祁染似是呆愣了,呢喃了半句,眼泪便更是止不住了,“已是这般境遇,哪还有什么以后……”

她悲悲戚戚地哭着,用帕子揩着泪,余光一直在临和的身上转圈。

这人的态度有些意思!

就不知道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受了那人的吩咐……

“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日子总还是要过。此处即便是待的不顺心,也总有其他的容身之所。”

临和毕竟是从宫里打磨出来的,虽然一时拿不住眼前这姑娘是真哭还是假哭,但也不至于没有说辞。

祁染听他说了这样的话,眼中都差点溢出笑意来。她忙用帕子掩了,才算是勉强撑住了面上的哀伤。

她抹了一把泪做出彷徨无助的神色,盯了临和半刻,才像是突然想起一条生路:“不知您府上可缺打杂的?奴婢并无多求,只要有一口饭吃就可!”

两人的目的相差不大,几乎是一拍即合的。

又假意客套了几句,临和便说出了要带她回府,听主子的决断。

祁染转头与门房说了两句,接过伞就与临和一起走了。

路上,临和问她受伤的事情。祁染低头看看自己裙子上的血,才意识到对方多半是误会了。她思索了一下,也没有多做解释,只说是皮外伤。

一路进了那人的府邸,临和招呼了小太监给祁染准备热水与换洗的衣服。

“临和,那我什么时候能见……能见九千岁啊?”祁染见他要走,赶忙拦了一句。唤那人主子总觉得有些奇怪,她便只喊了一句九千岁。

“等我回了主子,便知道了。不过,主子最不喜脏污,你好生洗过澡便去休息,今晚多半是见不着的。”

两个人一路说了些话,到没有初见面那般生疏了。临和点头笑了,仔细嘱咐了两句,才转身离开。

祁染也不纠缠,挥挥手送他离开。她的视线从院子里转了一圈,外面的雨还没有停,院中的葱葱郁郁看着更是喜人。

她刚才从正门一路进来,拿眼一扫侍从的分布,便大概知道了那人的住处。

离得倒是不远呀~

祁染的唇角忍不住上扬,眸子更是亮晶晶的。

早知道卖惨有奇效的话,她应当早些弄的!

而另一边临和快步要去回禀主子,正要敲门进去的时候,却被门口的人拦下了。

“哥,怎么了?”

临和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黑脸的哥哥,满是疑惑。

“主子方才胃疼了,刚煎了药送进去,你莫要扰了主子的清净。”临平拽住他的胳膊,皱紧了眉,声音压得很低。

“主子又胃疼了!”

临和差点控制不好声音,语气都透出急切来。

也是!皇上今日找了由头,故意磋磨主子,生生是错过了用膳的时间。

临平见他这般不稳重,伸手便把他拽到了一边,戳着他的额头,开口便训斥道:“你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了,行事怎么还这般莽撞!还有柳国的那个小丫头的事情,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他一想到弟弟做的蠢事,就满是火气。

这些日子他被主子派去处理其他的事情,弟弟便替了他的位置跟在主子身边侍奉,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做出这么多蠢事!

“哥,我看那个小丫头挺好的啊。水水灵灵的又喜欢咱家主子,给主子做个贴心人不是正好。”

临和揉了揉被戳红的脑门,小声辩解道。

“好什么好!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奸细!”临平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来。

“可是……主子也应了啊。”

临和也不敢还手,缩着脖子委委屈屈地回答道。他虽是有这个心思,但是主子不点头,自己也不敢随意做事啊。

“你真是蠢!主子那要将她放在眼皮下面监视!”

临平薅住弟弟的衣领,都恨不得将他拽到墙角踹一顿。都什么岁数了,居然还这么天真。要真是哪天给主子惹了祸事,定饶不了他!

他们两人在外面嘀嘀咕咕,因着外面还下着雨,声音倒是被掩盖了大半。

邵俨坐在书房里,靠着椅背,手摁着发痛的胃,面色苍白如纸,额上早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抿紧了唇,强忍着汹涌的疼。

面前摆着一碗刚刚煎好的药,热气熏腾,药味四处散开,单是闻着便苦得让人咋舌。可他这会儿,疼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身体打颤,额头上的冷汗汇聚成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衣服上。明明已经疼得快要昏厥,却仍不肯缩成一团,只肯靠着椅背,也要坐得笔直,硬是要维持住那份体面。

外面细碎的声音似乎相隔得很远,被强压的疼痛,就像是腹部被人捅了一刀,那种沸腾的疼痛似乎伺机要将人拖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