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时意匆忙躲开的那一瞬间,心里蓦的凉了一下。

似乎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满眼都是晓晓蹲在那里无助的样子,她流着泪,手背红肿一片。

可那双眼睛也要闭上,不敢去看,也不愿意去看。

时意往办公室走去,甚至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她不想听晓晓说的那些话,她们虽然一起进公司,但时意觉得那是她自己要做决定的,不管是不是要辞职,不管要不要做下去,时意都不可能要给她什么意见,她连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自己的事都顾不完,怎么会去管别人的闲事。

时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整理会议纪要,一会儿林恩来了,她要把这些交给林恩的。

是的,就是这样,自己的事还做不完,不要管别人。时意这么想着,打开了记录本。

整理了一半,时意的后背开始微微出汗,她已经努力的劝说自己不要去想晓晓,她没有任何权利给晓晓意见,她不能做任何表态,这种事,还是当不知道的好。

时意整理着资料,键盘敲的噼里啪啦的响,眼前浮现的依然是晓晓那只红肿的手背。

不一会儿,蔡弥便送陈最出去,经过走廊时,时意抬头看陈最,陈最若有似无的往她这边扫了一眼,又像没看她一样,时意心里乱乱的,今天的事情真的好多啊。

“是啊,今天事情好多,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去听别人的故事。”时意劝着自己。

她忍不住回头往会议室看了一眼,晓晓正在打扫卫生,大家都撤了,打扫的活又是她的。

时意有些焦急,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资料上,而且陈最此行说的话就那几句,要求也不多,几分钟便整理完了。时意看着电脑屏幕开始发愣。

“看样子ZY真的是陈家的小公子,这个传言没错了。”郑菲菲在一旁和Ada聊天。

“嗯,蔡总都承认了,哪里会有错?怎么样?”Ada一挑眉,“是不是动心了?”

郑菲菲低着头笑,“还说我呢,你不也是?”

“哪里,我比不上你,还是你努力吧。”Ada语气酸溜溜的。

郑菲菲也没否认,时意没听到她说什么,两个人的聊天戛然而止。

时意盯着键盘,听见会议室里传来稀稀落落的声响,是晓晓在搬动座椅的声音。

皱了皱眉,时意突然站起身。

她拿起钱包往外走。

蔡弥送陈最回来,迎头碰到时意,时意晃了晃手里的钱包,“蔡总,我出去一下。”

“嗯。”蔡弥心情不错,点头同意了。

时意刚走几步,蔡弥叫住了她,“对了,时意,刚刚ZY说,三份设计稿太少,你也来试试吧,和林恩她们一起交稿,试一试,差不多的话,这次结束就转设计师了。”

时意愣在那里,听完了蔡弥的话,连连点头,“好的,蔡总,谢谢,我一定会努力的。”

“嗯,好。”蔡弥哼着歌往办公室走。

时意走出公司,穿过马路,便进了一家药店。

陈最的车一直停在门口,直到看到时意出来,陈最才终于舒展了眉头。

这么多年了,翘翘,原来你还是没有变。

陈最扶着额角,叹了口气。

陈氏集团刚刚成立的时候,陈修业每天都忙的团团转。

陈最跟着陈修业和乔保保搬了无数次的家,转学也成了家常便饭,直到高二,又转了一次,才算安定下来。

第一个同桌是时逢,一个特别纯粹,简单到傻里傻气的大男孩,这是时逢给陈最的第一印象。

陈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和时逢铁起来的,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特别舒服。高二暑假,陈最去找时逢玩,时逢说他要去火车站接他姐姐。

“那我也去吧,反正无聊。”陈最说。

后来的陈最一直感激自己那天做的决定,那个决定,让他开始有了做梦的机会。

陈最跟着时逢去接人,火车还没到,两个人无聊的玩起了游戏。

时逢拿着一个掌中游戏机,白色,有些旧了,款式也是很多年之前的,陈最凑过头去看,时逢正在玩俄罗斯方块。

“嗨,你这个游戏机有年头了啊。”陈最说。

“嗯。”时逢不想分心,随便回了一句。

“平时没见你拿过。”陈最看着时逢打,时逢打的竟然很好,他的预见性比较高,打了半小时了,还是只留了最底下的三层。

“不想拿到学校,怕丢了。”时逢喃喃道。

“这么宝贝?”陈最说。

时逢抿抿嘴没答话,继续手里的游戏。

陈最感觉没意思,站起身随便走走看看。

一列火车停在面前,好像是刚刚靠站的,两个人都醉心于游戏,谁也没注意。

陈最从小到大跟着父母到处颠簸,什么车都坐,坐的他看见交通工具就讨厌,可这种老式的绿皮火车他还没有试过,兴趣一来,准备靠近瞧瞧。

车厢那边下来好多人,男女老少,都是一脸倦容。

这时,车厢里走下来了一个女孩。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个行李箱,头发长长的,散落在胸前。明眸皓齿,干净的像是一个天使。

一下车,她便四处看,好像是在找人,又没找到,便跟着人群往前走。

陈最看着她的背影,只消一瞬间,他的心里似乎跳进了一大块蜜桃味的跳跳糖,心脏含着跳跳糖,也跟着跳了起来,突突突的,一点也不优雅,狂乱的狠。

陈最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心还会这么跳,只要他眼睛看向那个背影,心脏便会毫无规律的狂跳不停。

陈最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镜头拉向已经走远的女孩,那纯白的身影在人群中甚是耀眼,裙摆似乎牵住了陈最的心和他的眼睛,每一次随着她脚步的摇曳,都会去轻摇陈最的心,摇的他心里燥热。

陈最突然身子一震,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了下来,那女孩本来走的好好的,突然一回头,陈最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吓了一跳。

女孩拉着行李箱往这边走来,陈最还没把手机收起来,后背便挨了一记打,耳边响起时逢的叫声:“看见我姐了,你怎么不叫她,她都走那么远了!”

陈最愣住了,那个白色连衣裙,竟然是时逢的姐姐?!

之后的暑假,陈最整天的泡在时逢家里。

时家只有两姐弟,时逢的朋友经常去家里玩,把时家当做他们的根据地,因为没有大人比较放松,陈最也混在其中,虽然是来的晚的,但却是来的最勤的。

陈最每天早上去敲门,开门的永远都是时意,得到的答案也是,时逢在睡觉。

陈最不会叫醒时逢,他更喜欢和时意独处的时间,哪怕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只要呆在同一个屋檐下,陈最都会觉得心脏碰碰跳。

其实,现实中的爱情比小说里的,来的更猝不及防。

那一个暑假,陈最遇见了他此生第一次狂乱的心跳。

那一片纯白和绿色的交叠,是他此生最难以忘记的画面。

陈最坐在沙发上,拿着书等时逢,可过了许久,书都没有翻页。

时意看着发呆的陈最,好笑的摇摇头,“我去买早餐,你在家等时逢吧。”

“好。”陈最本想跟着一起去,可没有说出口。

扒着窗户等了一会儿,时意还没回来,陈最下楼去接她。

刚刚走到小区的小广场,陈最看到时意从远处走来。

小广场上,一个孩子哇的哭了起来。

好像是摔倒了,陈最想去扶,可时意已经走近了。

陈最在远处看着。

时意走了过去,但只是走了过去。

她手里拎着袋子,里面是热腾腾的早饭。

陈最看着她就那么走了过去,甚至故意绕远了一些,避开了那个趴在地上哭的小朋友。

夏天的早晨也是炎热的,可陈最却觉得好冷。

他看着时意,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那么从小朋友身边经过了。

陈最那颗狂跳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一样,他心里乱的要死,那个点燃他的人,竟是这么冰冷,这让他怎么接受?

她不是这样的,怎么会,不是的。

陈最连连否定。

可事实如此,她没有停下脚步,似乎没有看到那个孩子一般,就那么若无其事的经过了。

陈最脸热的发涨,嘴唇都要咬破了,双手握的紧紧的,手臂上的血管似乎都要爆裂了。

他第一次做的梦,还没有开始,就要梦醒了吗?

陈最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要离开,就当自己没有来过,就当没有看见过。

下定决心,陈最正要离开,便看到时意也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一边,眼睛看向那个摔倒的小孩子,一直看着,不肯放松。

直到那个小孩子自己爬起来,眼角的泪也干了,远处一个女人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就在那一刻,陈最看见时意笑了,如释重负一般。

陈最看着她,她脸上写满了担心,甚至站在远处等着孩子妈妈跑来,她才安心离开。

为什么没有去扶那个小朋友,甚至抱抱他,告诉他没事了?

陈最当时不明白。

*

晓晓收拾完会议室,她的手背还是肿的。滚烫的开水不小心倒在上面,一会儿该起水泡了。

晓晓走到前台,沮丧的狠,正想着要找蔡弥辞职。

桌上摆着一管药。

晓晓拿起来,是一管烫伤药,旁边还有白纱布和绷带。

眼睛突然湿润了。

晓晓拿着药,看向正在画图的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