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

爱愈深,愈不能承受失去的痛。

江城越的腿伤本来不那么严重,但泡过海水,又因为不敢去大医院,因此耽误了,送到私人小诊所时,伤口已经完全溃烂。

“你怎么总是缺胳膊断腿的?成天一副伤员模样,换取同情啊!”许多福一边给他喂着乌鱼粥,忍不住埋怨。

江城越倒是乐在其中,很享受地张大了嘴巴吞掉勺子里被她吹凉的米粥,然后含含糊糊着开口:“从前啊,我总是担心受伤,现在,我有了多福,什么伤也不怕了,死也不怕了,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

许多福伸出手就拍在了他打着绷带的腿上,忍不住笑骂道:“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的优乐美啊!”

以前倒真没觉得他贫,现在怎觉得他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呢?许多福苦恼地收拾着碗筷,心想着晚上到底要怎么收拾他,才能报他害自己担惊受怕的仇。当时她偷看的时候,脑子清醒过来后就掏出手机拍下了那一段视频,可她没敢和江城越说,怕他胡思乱想,更怕他会责怪自己鲁莽唐突。于是索性便瞒了下来,反正有些事情很快就可以天下大白的。

当时江城越和乔治约好三天后再见的,哪里知道腿伤延误了,而如今他们约在了哪天,许多福已经无从知晓了,江城越明显是特意瞒住她的。

她本打算仔细关注着江城越的一举一动,反正他连上厕所都要自己帮忙,这样总不会有机会逃出自己手掌心了吧?可是最终还是失算了,趁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江城越悄悄地溜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睡得那么沉,她就是怕江城越半夜会伤口疼,或者要去上厕所,所以她总是睡得浅,甚至还栓了个红绳子在两人手腕上,只要那边动作大些,她就能立即感觉得到的。

可她不仅睡得沉,还睡得太久了一些,醒来时,身边空空如也,而手机里显示的日期,已是两天后了!

许多福又惊又气,自醒过来之后便一直坐在床沿边纹丝不动,外边的天色渐渐又黑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只觉得整个胸腔,都是不甘。

江城越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许多福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倒是浑然不觉地坐了过来,举着一个饭盒笑眯眯问:“饿了没有?我出门给你买晚饭了。”

许多福冷冷地挤出一句话来:“买了一天一夜的晚饭吗?”

江城越尴尬地笑了笑,正要开口好好和她解释,许多福已经猛地跃了起来,扑过来又是咬又是踢的,活脱脱一只野猫。江城越伸手去拦,却被她当即咬了一口。身板儿又瘦又小的,蛮力倒不小,江城越由着她在自己怀里这里挠一下那里抓一下的,最后被她挠到了腰,忍不住抱住她滚到床上哈哈笑了起来。

“笑!你还笑!你竟然敢给我下药!”许多福更是怒火中烧,奋力地挣扎起来。

江城越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膝盖一使力,人已经翻身而上,压制住许多福,盯着她憋红的小脸,骤然俯身咬住了她的嘴唇。她一开始还想挣扎,可江城越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根本反抗不了,而他的气息已经席卷了全身,连汗毛孔都张了开来贪婪地呼吸着。

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不稳,许多福的睫毛颤抖起来,本来要挣扎的双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环上了他的脊背。

气喘吁吁之后,江城越贴到她的耳畔低喃:“我是怕你又跟过来。”

“什么叫又?你怎么知道……”许多福惊讶地扬起脑袋,一眼就撞进了他宠溺的眼神中,脸一红,急忙躺了回去,口中嗫嚅道,“我是担心你,你如果出了事,我就只有一个人了,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

江城越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叹道:“不会有事的,这次是和乔治单独见面的,他说Johnson已经愿意出面了。多福,我们再等等,很快你就不用和我一起受苦了。”

没想到没等来Johnson,倒是等来了邵荣平,他站在门口撑着墙,下巴上是青青的胡茬,整个人极其疲倦。

许多福一时有些发愣,支吾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开口:“你怎么找来了……”

“我找越哥。”邵荣平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而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无奈。

许多福还在迟疑着要不要放他进门,脑子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急忙开口追问道:“你没有像上次一样报警吧!”

邵荣平猛地一抬眼,目光紧紧胶着在许多福的脸上,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上次的确是我报警才害得越哥中枪,可是这一次,我没有。”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许多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邵荣平。从前在大学里的时候,他是那么阳光,浑身都充满了积极向上的蓬勃朝气,做任何事情都会比别人强。后来工作之后,也成熟了许多,可还是宠着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是她把他卷入了这场漩涡,自此之后他开始有了恨,也有了野心,现在,也有了痛苦。

“姚觅死了。”邵荣平只淡淡一句,然而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猝然闪过一抹悲伤。

“怎么可能!”许多福惊得身子一弹,背脊挺得笔直。

江城越不动声色地把她拉了回来,伸出大掌握住她冰凉的手,开口对邵荣平说,“乔治干的?那你找我是想报仇?”

邵荣平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江城越,许久才重重地点了头:“我是恨你,我现在还是恨你,可我不得不求你。以前我的确是利用阿觅,她帮我拿回了股份,帮我重树了威信,甚至帮我一起对付你,当然,我也知道她同时在利用我。如果一直是这样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那倒真是无所谓了,可没想到她竟然会拿命为我,我一直厌烦她,可她真不在了,我每晚都睡不着,就觉得冷,大概天气的确是凉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波澜不惊的,可许多福却涌出一腔哭意,堵在喉咙里,半天都发泄不出来。在两个大男人面前,她不敢放肆哭,只好拼命忍着,透过朦胧的眼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师兄。

邵荣平的请求,江城越终是应了下来,毕竟要撂倒乔治他们,本就是他的计划。

就在邵荣平走掉的那天晚上,乔治来了邀,不谈生意,只是小聚,意外的是竟然提出了让他携带女伴一起同往。江城越本打算装独自前去的,可许多福非要跟着,还死皮赖脸地扬言威胁:“你不带我去,我就带着你的货亲自去找乔治!”

江城越迟疑了许久,考虑到乔治的本意还是不信任自己,所以才拖着许多福好做个保证,就算他不愿意带她去,也没法过了他们的那一关,更何况,就连自己的上边人也说服他让许多福加入,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这一步了。

Sunset酒吧里,多的是各种颜色毛发的外国人,到处充斥着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语言。许多福打扮得跟个小男生似的,宽大的格子衬衫,大了一码的松垮垮的仔裤,头上还扣了一顶鸭舌帽。她屁颠颠地跟在极其低调的江城越身后,东瞅瞅西瞄瞄的,然后又追上几步,情不自禁问出口:“这个是同性恋酒吧吗?所以你把我打扮成这样?”

江城越警惕地四周扫了一眼,也不理会她的疑问,伸手揽过她的肩,继续朝着乔治所在的包厢走去。

服务生拉开包厢的门,里头一片乌烟瘴气,人还没看个清楚,就听到乔治不那么标准的普通话:“越哥,恭候您许久了。”

许多福不由自主地缩了脑袋,紧紧抓住了江城越的衣摆,提心吊胆地跟了过去。

乔治也没看清,只是稍微扫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越哥,换了新口味?不是上次那个丫头片子了?”

江城越从善如流地坐到了沙发上,回头一把取下了许多福的帽子,她的一头长发顺顺溜溜地滑落下来,惊得她憋红了脸,一双眼无措地到处瞄。

“呵!还是那妞!”乔治了然地笑了,伸手从桌子上取过两杯酒推了过去,“老规矩,迟到者各罚三杯,姑娘一杯就够了,越哥你可别不给我面子啊。”

江城越回头瞥了一眼许多福,漫不经心地应道:“不是不给面子,是她实在沾不得酒,出去应酬从来都点酸奶,跟三岁娃娃似的。”说罢,便自饮了两杯,随后望着乔治朗声笑了。

许多福被他一句话噎得够呛,想自己大学四年,酒量练得相当可以了,怎么到他口中就变成三岁娃娃了?实在太瞧不起人。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扭头缩到了沙发背上。

说是不谈生意果真不谈生意,两方人都拐弯抹角地打着太极,看上去谈笑风生的,肚子里都各自清清楚楚的一杆秤。许多福无聊地到处乱看,乔治带来的人不多,两个小弟守在门边,还有一个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过,江城越带来的小弟,那就只有她许十四了。

江城越不让她喝酒,她就只能吃水果,结果吃得太多又太乱,肚子叽里咕噜地响了起来,肠胃不好,可真要人命。她凑到江城越耳边不好意思地交代了一番,江城越倒踟蹰了。乔治见状随口一问,便大笑了起来:“越哥待这妞可真上心,让我的人跟着她去,坚决不会有事儿!”

许多福的心猛地一跳,她还是宁愿自己一个人去,身后跟着个仇家,她可真怕他一刀捅了自己的脊梁骨。可最后,她还是不得不闷着头朝着洗手间拼命地赶,身后那个扑克脸的小弟,看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这心惊肉跳的,连蹲个厕所都困难了,她憋了半天才顺利完事,遂感觉遍体上下一身轻。出洗手间的时候,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番,只盼那小弟等候太久,不耐烦自个儿先走了。这一探查,还真探查得非同小可!那小弟等候太久是真不耐烦了,可他自个儿没先走,反倒是站到个隐蔽的地方,掩着嘴巴跟人说电话!

许多福本想趁机赶紧开溜,先逃出这个妖孽纵横的酒吧再说,可那唯一的出路还是要经过那扑克脸所在的地方。她猛吸了一口气,故作镇静地走了过去,轻轻地,不带走一片云彩。

却是在听到他与人说话的口气时,脚步沉重得挪不起来了,她站在原地,维持的镇定烟消云散,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那种发号施令的口气,即便他说的仍旧是叽里咕噜的鸟语,可许多福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哪里是个小跟班!乔治竟然还带了帮手过来,太阴险了!

她努力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走到他面前,嘴角一扯,笑了:“兄弟,我好了,咱们回吧。”

说罢,便赶紧往前冲,脚下快得生风,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生怕刚才的戏演得不够好,让那扑克脸发现了端倪。那一截路,也不长,眼看就要到了,进去之后就要告诉越哥让他多留个心眼提防着。

到了包厢外,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扑克脸更快地抢先了一步,脸上是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口中是加重的两个字:“请进。”

那表情其实也算不上笑,口气更是阴沉得可怕,而且是比乔治更不普通的普通话!许多福只觉得毛骨悚然。

落座之后,江城越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见她无碍,便又和乔治交谈去了。许多福找不到机会提醒他,只急得坐立不安。倒是那个扑克脸,竟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许多福被看的直发毛,嗓子里口干舌燥的,低头四处找水,却只有各种品种的酒。

她正要放弃,倒是那扑克脸径自走了过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您要水?”

许多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迟疑的时候,江城越回过头来一边道谢一边替她接了过来,送到她唇边,笑问:“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幸好这位兄弟眼力好。”

许多福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那扑克脸虽然退到了一旁,可视线仍旧是落在她的身上。她脑子嗡嗡乱响,形势所迫之下,她只能低头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

后来江城越又和乔治说了些什么,她是压根都听不清了,脑子里仿佛飞了无数只小蜜蜂,织成了一片嗡嗡嗡的网。而身上也越来越热,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那感觉好像发烧了一样,却又远远不会发烧那么简单。她有些慌,更有些怕,伸手揪住了身边的江城越,脱口一句:“越哥……”

那声音竟活生生似在呻吟!她吓得赶紧咬住了舌头,眼皮子也撑不开来,只能半眯着眼惊恐地看着回过头来的江城越。那张脸,越来越近了。那双深海一般的眼眸,还有那张薄唇,软软的,带着烟草的味道。她又开始觉得渴了,嗓子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焦躁。

江城越伸过手来轻抚了她的额头,正要离开,她却一把又抓了过来,他的掌心有些凉,贴着自己的皮肤很舒服,她不要他离开。

思绪越来越混沌,整个人都仿佛在下坠,却又仿佛长了翅膀,整个心身都是飞了起来。眼前的景越来越模糊,只看到江城越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安然回去的,意识一直是半清醒半模糊,江城越搂得很紧,她觉得气闷,又觉得舒服。一双无力的双臂死死地缠在他的身上,那带着夜风的凉爽,正一点点缓和着内心的炙热。

朦胧间,江城越似乎在解她衬衫的扣子,她还有理智去制止,可指尖刚刚碰到他的手指,就已经转变了姿势,反握住了他的手。扣子一粒粒解开,衣衫慢慢地褪了下来,她哼了一声,往床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接着就有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她急急伸手环住那味道,贪婪地拥在胸口。有灼热的吻一一落在了颈项,接着辗转着一路往下,浑身仿佛都随着被点燃,她努力地想睁开双眼,可却是一片迷蒙。

意识被火烧得干干净净,她仿佛整个人都空了,挂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那火烧得愈加猛烈,她急得想要哭出来,可声音刚出口,就破碎成断断续续的呻吟。

突然耳边一声沉重的叹息,伴随而来的她期待已久的充实,他一点点地填着她的空,抓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往悬崖岸上拖,在她就要得到拯救的时候,突然被猛地抛上了云霄。风,很轻。云,很淡。

她的眼皮终于沉重地合上。

再醒来,身边是熟睡的江城越,呼吸均匀有力,唇边竟还有一丝笑意。许多福情不自禁地凑过去,想要偷吻他的嘴角,孰料被子随着动作滑落,她只觉得周身一凉。低头看去,瞬间吓得魂魄乱飞,她竟然是赤裸着身子躺在他的身边!

扭头四顾,衣服竟然乱糟糟地扔在地上,她裹着被子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卫生间,镜子里一看,脖颈上竟是斑斑红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坐到马桶上拼命回忆着,可越回忆,越心慌意乱。她也不是没有和江城越同床共枕过,也不是没有互相揩油过,可最重要的一步,她坚守阵地,从来没有松口过啊!可眼下好像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可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发生了呢!

她期待了二十二年的初夜啊!

又恼又羞地钻出卫生间,还想故作镇定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却听到了江城越轻飘飘的一句话:“你光着身子跑什么呢?”

双目下瞟,她竟然忘记裹着被子出来了!

后来吃早饭的时候,她才红着脸得知了真相。那个扑克脸果然不是小弟,而是伪装成小弟的正牌老大,江城越一直想要见的Johnson!他一向邪门歪道,见许多福发现了端倪,故意要惩罚一下,便在水里下了药。

“下了迷药?”许多福咬着面包,瞠目结舌。

江城越点了点头:“那个老东西总是出些怪招。”

“你,你,他欺负我,你都不生气?”许多福见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瞠目结舌。

江城越放下手里的杯子,一本正经地盯住许多福:“当然生气,但也挺感谢的,”他的眼神里已经浮现了笑意,唇边扯开一抹坏笑,“不然我还吃不到你。”

“江城越——”

一声鬼哭狼嚎响彻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