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只是怜星毕竟还是有点毛病,哪怕他走的时候背脊挺的再直,步伐也不可能和正常人完全一样。风秋在他身后看了两眼,哪怕和自己说上一万遍“这人心理不太健康”也还是没忍住,快两步走到了他旁边递出了手,闷声说:“你刚在门口站了那么久,现在走累不累,要不要帮忙?”

说完之后,风秋好似又有些懊恼。她飞快的想要把手缩回去,却被怜星先一步握住了。

说句良心话,风秋虽顶着“江枫”的设定,样貌好到哪怕是京城的花魁站在她身边也会黯然失色,但怜星此刻抓住她的手,伸出的指节修长、肤如白玉,也丝毫未显出半点不配来。甚至于他含着笑的样貌——风秋要说良心话,他和他哥哥,也确实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性了。

“原著”的设定嘛……绝色美人。

风秋顺着怜星的样貌不免就要想到原著里很多不好的事情,潜意识地就要把手抽回来。怜星察觉到她的动作,眼帘微垂。他的手指起先想要用力握住,其后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反而略松了力,让风秋成功的收回了手。

他瞧着风秋有些不安焦躁的动作,微微笑了笑,也未回答风秋最初的问题,只是说起了当年。怜星道:“枫娘还是一点未变,善心热忱。”

风秋嘀咕了一句:“你不如直接说我好骗。”

怜星笑了笑,只说:“枫娘,站那么久其实是有些累的,毕竟我不知道你会什么时候来。若是来错了时候,你此刻怕便已在回程的路上了。”

风秋被他说的一怔,心里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愧疚。用另一个世界可能发生的事情来揣度这个世界的人,怎么想好像都有一点点的过分。毕竟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换了性别这么简单,原著世界的江枫,也不会武功更不是金风细雨楼的少楼主,被移花宫盯上了也只能跑呀?

风秋有些天真的想,那好像,顺着苏梦枕的意思,稍微维持下明面上的往来也不是不可以哦。

风秋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搀住了怜星,对她说:“我扶你一会儿?”

怜星弯着眼说:“以前你还会背我呢。”

风秋黑了脸,看周围没有金风细雨楼的弟子跟着,方压低了声音恶声道:“不要蹬鼻子上脸。”

怜星噗地笑了一声,忍住了笑后,方才又点了点头,说:“好。”

他这么配合,这么好脾气,反而让风秋不好再借机发什么火了。怜星似乎也是真的有点累,被她搀着走了一会儿后,便放开了她自己接着行路了。路上他简单将移花宫准备的贺礼同风秋说了,并表示这次移花宫宫主可能去不了京城。

怜星道:“师父最近身体不太好,不宜舟车劳顿。本是说让哥哥去的,但哥哥过两天就要闭关,也去不成。我又不太合适出远门,所以这次就只备了礼。”

“希望苏楼主不要介意才好。”

风秋摇头道:“师父不会介意的,倒是江师伯他,他的身体要紧吗?我知道他自己就是很好的大夫,但都说医者不自医,需不需要金风细雨楼的医生来帮忙?”

怜星提到这犹豫了一瞬,又摇了摇头:“师父有自己的打算。”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风秋也不好过问太多。她跟着怜星进到了移花宫内,便熟门熟路地找去了正殿先去拜见移花宫的宫主。江宫主瞧着气色确实有些不好,但他还是见了她。同她说了些长辈同小辈的关照后,便吩咐她在谷内住两天,等贺礼都备好了再离开。

长辈发话,风秋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答应。江宫主看起来身体确实抱恙,也未留她一起吃顿饭,便让她自由去了。风秋看了看对方的状态,觉得最好还是将移花宫宫主的情况知会一声苏梦枕比较好。

见完移花宫的宫主,风秋便算是自由了,只需过完两天便能离开。贺礼的事情是怜星在安排,所以在江宫主离开后,他也离开了。离开前还笑眯眯地嘱咐风秋有事就去找他哥,反正他哥在没闭关前都是比较闲的。

风秋:“……”我是疯了没事找你哥吗?

——不对,好像还真有件事。

风秋想起苏梦枕的交代,瞧了正殿里还未离开,像座冰雕似的邀月。这人在原著里的形容是“白衣胜雪、长发如云”,其实这话用在这版本的身上也毫无问题。女版的邀月号称第一绝色,风秋琢磨着,现在双玉的玉郎已经没有了,江湖的第一美男子是不是就要是邀月了——哦不,这还要看玉娘子。

……说起玉娘子,她是不是要比燕南天好找多了?

邀月本已意欲离开,却因发现风秋一直站在殿内闪闪烁烁地盯着他,方才停下了脚步。他忍了一会儿,见风秋还是这么光看没有动作,又忍了忍,开口问:“你有事吗?”

风秋下意识:“没!……呃,不是,有。”

邀月蹙眉,冷声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风秋一个激灵,秒答:“有!”

邀月:“……”

邀月看着仿佛听训学生似的风秋,稍微缓了点语调,变成了没什么情绪地问:“什么事情?”

风秋:“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邀月见风秋不说重点,忍不住蹙眉。风秋一瞧他这样,立刻道:“对不起师兄。”

邀月:“……?”他的面容上有那么极短一刻露出了迷茫,他很快地收了回去,沉默地看了会儿风秋:“……什么意思。”

风秋硬着头皮:“就是对不起的意思。”她想着既然都开了这口了,不说透也没什么意思,便老实道:“这几年师兄其实挺照顾我的,但我对师兄的态度一直不太好,对不起。”

邀月:“……”

邀月的表情一时有些微妙,他看着风秋,似乎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风秋躲他他当然知道,移花宫里少有人气,苏梦枕每年带着他徒弟来的时候,几乎便是移花宫内最热闹的时候。邀月不喜欢吵闹,但怜星那几天会因得了玩伴开心,他便也就随着去了。

邀月沉默了一会儿,回了风秋一句:“小事而已,我从未放在心上。”

那声音太过平和,以至于风秋差点以为自己听见的是怜星在说话。而邀月说完这句话,便也没别的要说的了,只是风秋主动示好,他想着于情于理可能也要回些什么。

所以邀月道:“过两日我便要闭关了,也无法招待你。我听说你学刀已有小成?”

风秋点了点:“对,不过刀还要等会儿,师父说等手上事了了,就带我去找徐大师打一柄。”

邀月颔首,云淡风轻随口一句:“请他新铸一柄确实是好,只是太费功夫。我有柄尚可一用的刀,是春秋徐夫人之后,名匠徐鲁子所作。过会儿让人送去给你,若是合适,你便拿着暂做个兵刃。”

风秋:“!”移花宫的人好大方,师父你让我和他们打好关系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风秋没想到只是道个歉而已,一下就能换柄刀来,愣着一时没能反应。她这副样子好像反而取悦了邀月,这人的嘴角似乎弯了一瞬,随后便又变回了冷冰冰的样子,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去休息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风秋:“哦。”

她听话的出门,邀月临了瞧了眼她的背影,眼底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笑意。

等风秋回过神,她已经快要走回自己的院子了。

风秋:不对,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风秋:……算了人家刚送了把名刀呢。

风秋住这间院子也有三年了,移花宫里头没有女人,倒没让她的暂住有多麻烦。她住在这院子里这么久,说实话,也没和院落里的仆人有过几句交流,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都是沉默做事,做完就走,连半点儿有人来过的气氛都不会留下。风秋是个比较爱热闹的性格,移花宫的这种模式,她见识了三年都还是没能习惯起来。所以在今天晚饭前后,她在突然听见了清脆的一声哗啦后,便完全忍不住好奇,想要看一下在这几乎静默的移花宫里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声音。

风秋迈着步子出了屋,走到了院子里,一踏进院子,就看见了不小心摔了东西吓得满脸煞白的少年。

那少年瞧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可能比风秋要小点。此刻因摔了个盘子而面无血色,风秋瞧着有点可怜。

尤其是他极可能不是自己有意摔的,风秋瞧见了院子里一枚本不该出现的石头——应该是被欺负了一下。风秋有点好奇,在移花宫这样一个等级森严,又静默致死的地方,居然还会有欺凌事件的吗?

摔了盘子的少年见到了风秋,他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更慌张了,连忙蹲下低头清理碎片。风秋见到了他的反应,有些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长得不是挺好的吗?不至于让人恐慌吧。

风秋犹豫了一瞬上前去帮了个忙,她顺口问:“你还好吧?”

少年抿紧了嘴唇没敢答话。

风秋想了想又说:“摔了这盘子你会被罚吗?”

少年看着风秋,他的眼睛很漂亮,迟疑着、又很快地点了下头。

风秋便笑了,她说:“唉,那你就说是我摔的吧。”

少年闻言眼中满是惊讶,他犹豫了半晌,低低开了口:“这,这是二少宫主吩咐给您的。”

风秋瞧了瞧,那碟子上绘着很漂亮图案,估计是怜星新得的物什,觉得好看便拿来送她。风秋蹲着想了会儿,说:“那还是说是我摔的吧,理由过会儿我自己想一个。”

少年瞧着风秋欲言又止。

风秋见他还是在发抖,干脆就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笑眯眯地问:“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你,你是新进移花宫的弟子?”

少年瞧着满地的碎片慢慢地被风秋收拢进盘子,也不知为何耳根发红。他瞧着风秋,像是被风秋漂亮的笑容蛊惑了一样,下意识地说:“对,我叫月奴,花月奴。”

风秋:“……”

她捡碎片的动作冻住,如同机器一般嘎达嘎达地慢慢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窘迫的少年。

风秋:花月奴,这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呢?是不是孩子他娘……?

就在风秋心底里惊起惊天骇浪的时候,门外忽而响起了怜星温和的声音。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轻柔,但风秋莫名其妙就从中听到了死亡的味道。

风秋嘎达嘎达抬头,便见怜星含笑站在半月门前,他的怀里还抱着刀匣,而刀匣主人正站在怜星半步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

怜星笑着问:“枫娘,你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