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清辞的疑惑, 阿玉缓过神后, 很快进行了回答。

原来她根本不是自己从魔界逃出来的, 而是被魔尊重霄故意放出来的。只是重霄在放她离开之前亲手改写了她的记忆，所以她才会那么以为。

至于重霄这么做的目的, 很简单, 就是想借她的耳目，近距离地盯住胡黎, 或者准确地来说, 是盯住和胡黎住在一起的沈清辞——是的, 他已经知道沈清辞昆仑帝君转世的身份了。

毕竟是曾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整个魔界, 还让他两千多年不得翻身的强敌，重霄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掌握沈清辞的动向，并寻机除去他的。只是没想到, 真实记忆被他封印，心神也被他控制的阿玉竟在溯回镜的作用下, 生生冲破了他下在她身上的禁制, 想起了一切，也间接暴露了他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沈清辞目光微动，不着痕迹地扫了旁边的烟罗一眼，“那除了我之外，他还有让你盯着其他人或者其他事吗？”

“有，”阿玉知无不言地说，“他让我打探帝君您剩下那两截神骨的下落。我猜, 他是想抢在您之前毁了它们。”

沈清辞没觉得意外。无神骨，不成神，神骨对他的重要性，重霄不可能不清楚。他会打神骨的主意，也很正常。

他“嗯”了一声，说：“还有吗？”

阿玉仔细地想了想，摇头：“别的就没有了。”

看来今天之前，重霄并不知道烟罗的身份。

也是，两千多年前魔界被镇压的时候，烟罗还在他的花盆里呆着呢，重霄根本没见过她。至于之前几次的交手，烟罗有人类命格作掩护，那些魔最后又都被龙翊收走了，根本没机会向重霄传递消息，重霄自然也就没机会怀疑什么。

不过今天之后……

想起重霄那诡计多端，无孔不入的性子，沈清辞长目微眯，眼底闪过了几许凛冽的冷意。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垂下眼睛轻点了一下头。

旁边的烟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了这话很生气：“什么狗东西，也敢打你的主意！你等着，我这就去找龙翊，让他赶紧查查剩下那两截神骨在哪儿，咱们马上去把它们找回来，免得被那狗东西抢了先！”

烟罗说完就要走，被沈清辞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这事儿你别插手了，我自己去。”

烟罗：“……？”

烟罗愣了愣之后，一下就不高兴了：“为什么？”

“不想让你那么辛苦。”沈清辞就笑着哄她，“而且，难得有这么个锻炼的机会，我想自己试试。要是我自己搞不定，你再出手帮我，好不好？”

烟罗被他那清俊温柔的笑笑得脑袋有点发飘，轻咳两声，什么不高兴都散了：“那、那行吧，反正要是觉得不行了你就告诉我。你是我徒弟嘛，我总会护着你的。”

沈清辞没忍住，抬手捏了一下她微红的耳尖：“好。”

两人说话期间，心绪大起大落了一晚上的胡黎也终于从刚才的痛悔中缓过神了。他无比珍惜地抱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姑娘，终于有心思问别的了：“既然那魔头在你身上下了禁制，直接就能通过你的眼睛看见你看到的一切，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往你身上放那只幻影魔虫？”

“双重保障，以防万一呗。魔尊重霄，心眼可多了。”阿玉抬头看他，漂亮的杏眸里满是欢喜和满足，她说着下意识蹭了蹭他的胸膛，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魔尊重霄的所有信息都说了出来，“他行事谨慎，城府极深，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计划和打算，只知道他这些年来，一直在魔宫里修炼一种十分厉害的功法。据说这功法一旦成功，三界之中他将再无对手。不过那功法目前还没成，所以魔界封印被破开后，他一直都没有动静，只派了一些手下出来查探消息……”

阿玉仔细地想了一遍又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到你们。”

“已经很多了，多谢。”沈清辞若有所思地回过神后，微微一笑说。

烟罗也点了点头：“不过你一个奴隶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是说，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你在魔界受苦的记忆也是假的？”

那些都是真的。

但阿玉没有承认，她只是无意识地挠了一下手心，然后飞快地扬起笑脸说：“嗯，都是假的。其实我这些年在魔界过得还不错，因为当年带我进入魔界的，那个给皇帝制作长生不老药的道士，其实是魔界一位大将……”

两千多年前，昆仑帝君自抽神骨，封印魔界。封印落下的那个瞬间，所有游荡在魔界之外的魔全都被一股不可抗力送回到了地底。那位幻化成人类道士的魔界大将，也在拿阿玉制作长生不老药的时候，被强行送回了魔界。

阿玉那时候身体连同魂魄都被困在他身边的炼丹炉里，因为与他靠得近，也跟着掉进了魔界。

到了魔界之后她就没什么价值了，魔界大将生气之余把她扔进了奴隶堆里，狠狠折磨了她将近千年的时间。要不是她心有执念，还想再见心上人一面，早就已经撑不住魂飞魄散了。

后来是因缘际会，她意外得了点机缘，将心中那点执念修炼成了心魔，这才终于摆脱了奴隶的身份，恢复了生前全部的记忆，也成为了半个魔族中人，有了进魔宫去伺候魔尊的机会——是的，她是靠逼着自己成魔活下来的，所以现在的她不是人，而是传说中的半魔。她不能再入轮回，不能再投胎成人，她只能以目前这种形态，永永远远地飘荡在世上。

不过这里头的细节，阿玉没有说出来。她只告诉大家，是那位魔界大将帮她变成了半魔，让她能保留生前的记忆，同时得以在魔界生存。

至于魔尊重霄是怎么知道她和胡黎之间的关系的，这就是个意外了——那天重霄一位手下从人间带回来沈清辞的消息和照片，阿玉无意间看看沈清辞身边的胡黎，激动之余低呼了一声，便被重霄盯上了。

重霄要她乖乖配合自己的时候，她心想这或许会是个离开魔界的机会，就答应了。

而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这些话半真半假，烟罗倒没有怎么怀疑，就是下意识地想问追问细节。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沈清辞哄出去了。

剩下胡黎眼角微红地看着阿玉不自觉扣着自己掌心的小手，努力扬起了一个笑容说：“原来是这样……我们阿玉真聪明。当然了，也要感谢那位魔界大将，没让你吃太多苦。”

阿玉见他信了自己的话，很高兴，眼睛一弯，摇摇头说：“他也不是故意帮我的，就是阴差阳错。”

那家伙可坏了，她才不要昧着良心夸他好。

胡黎想哭又想笑，努力忍了又忍，才低头吻住她微凉的唇喃喃道：“不管怎么样，你回来就好。”

他再也不会弄丢她了。

再也不会。

***

灵府内，久别重逢的小俩口亲亲密密，气氛正好。灵府外，烟罗却是在准备下楼的那个瞬间，蓦地感觉到了一阵灼痛感。

那灼痛感是从她手腕上传过来的，她“嘶”了一声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手腕上那行金色的小字，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淡得快看不清楚了。

烟罗一愣，抬头看了看天，见天雷没有劈她的意思，就放了心——还是那句话，她有判官笔在手，这个命格没了再画就是。

沈清辞却在发现这情况后皱了眉：“这印记怎么越来越淡了？”

“不知道，可能是人类的命格太弱，压不住我的气息吧。没事儿，等这个褪了再画一个就是。”

烟罗随意一摆手就要下楼，沈清辞有些不放心，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腕：“别动，我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烟罗说着说着也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等等，你今晚怎么一直跟我你你你的，都不叫师父了？”

沈清辞一怔，握着她手腕的大掌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她的皮肤：“有吗？”

他脸上的神色从容极了，烟罗差点被他忽悠过去，呆了呆才不高兴地点头说：“有！”

“那大概是因为……”沈清辞顿了一下，眼中染上了些许促狭笑意，“重明跟我说，你并不是我师父？”

烟罗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就心慌意乱地跳了起来：“你、你别听那蠢鸟瞎说！我怎么可能不是你师父！我要不是你师父，干嘛对你那么好呀！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告诉你，那蠢鸟就是挑拨离间呢，你不许听他的，不然我……我就揍你了！”

两人正站在楼梯上，她这一跳差点踩空，沈清辞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温软的身体让他有一瞬怔愣，沈清辞垂下眼睛，目光落在了怀中姑娘艳丽无双的脸上：“嗯，听你的，不信他。”

他轻笑了一声，无意识地低头凑近她，“不过……”

感受到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烟罗的耳朵一下热了起来，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开始乱蹦跶：“不、不过什么？”

楼梯间光线昏暗，莫名透出了一点暧昧，沈清辞看着她微红的脸蛋和下意识闪躲的眼睛，眼神忍不住暗了下来。

“不过其实，我也确实不想再做你徒弟了。”想着胡黎和阿玉之间阴差阳错分离千年的事情，沈清辞忽然就有些不想再压抑自己的心情了。胡黎等了阿玉两千多年，他又何尝不是等了她两千多年？沈清辞喉咙微动，不受控制地低下了头，“因为师徒之间，好像不能这样……”

烟罗：“……”

烟罗：“？？？”

换做平时，面对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早就已经柳眉倒竖地跳起来了，可这会儿，看着青年越靠越近的脸，还有那张薄厚适中，形状完美的唇，她心跳如雷之余，却只感到了一阵口干。

要死了要死了，老王八蛋这是想干嘛呢？！还有她，她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手脚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正懵逼无措着，重明突然从楼下冲了上来：“帝君！帝君不好了！出事了！！！”

烟罗：“……？！”

看着怀里吓得一激灵后猛地蹦起来，一脑袋磕在了他牙齿上的姑娘，沈清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