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老爷子估计这辈子也没听过有人这么和他说话，当下就气的脸色铁青，他想从桌子上拿点什么东西砸过去，可是账本已经被扔在了地上，茶杯也被摔出去了，现在桌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气的指着厉沉，“你这个畜生。”

厉沉居然还能笑出来，对上老爷子的眼睛，一点也不害怕，“畜生？畜生也是你生的，我如果是畜生，那你自己是什么？”

他现在真的是豁出去了，反正也到了这个地步，如今服软是肯定没用了，还不如就任性这么一次，把他压在心里的那些委屈全都说出来。

厉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姿态有些慵懒，“爸，这么多年了，我们好像从来没开诚布公的谈过话，今天不是好日子，却也没办法，反正也躲不过，那就今天好好掰扯掰扯，父子一场，究竟是谁欠谁比较多吧。”

老爷子哪里能听得下去，他现在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他一辈子端着架子习惯了，在厉家，他是天，没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

厉震从前也不服管教，后来不还是对他言听计从，他习惯了掌握别人的生活，不能被忤逆半句。

可是厉沉这个孽障刚才都说了什么，他都对着他说了什么？

老爷子气的胸膛起伏，可是厉沉完全不在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爸，你有没有反思过你自己，你这么多年，都做了什么，你说说你啊，别人不敢说，我这个做儿子的今天就告诉你吧，你真的太失败了，太失败了啊。”

“你年轻的时候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弄了个私生子出来，还非要带回来逼着我妈认下这个儿子，你说你还是人么，我妈那是被你活活气死的，你转头非要说我妈是病死，你自己信么，夜深入梦，不怕故人来找？”

厉沉啧啧啧了两下，完全不顾厉家老爷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你从前说厉震最像你，是啊，你这是三个儿子当中，也就他敢做和你一样的事情，也整个私生子出来，也领回家逼着老婆认下来，不过他老婆命硬，出家了，有佛祖护着，不像你老婆，直接被活活气死了。”

说完这句话，厉沉哈哈的笑起来，他笑一下，厉家老爷子的脸色就白一分。

门口站着的保镖赶紧朝着老爷子过去，“老爷，您没事吧。”

老爷子死死的看着厉沉，深呼吸了好半天才算是缓上来一口气，他抬手一下一下的点着厉沉，“好，你好样的，真的好样的。”

他左看右看，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事情，再次盯着厉沉，“挪用公司的钱，是你自己做的，还是老三也掺和进去了，是不是你们两个联手？”

厉沉一愣，没想到老爷子到这时候还不忘记把厉展也怀疑进去，是了是了，他心里最相信的，一直都只有厉震。

厉沉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怕说了，是，是我和老三一起做的，你以为老三就不恨你么，老三比我还要恨你，我妈没了，他母亲也没什么好下场，两个女人，全是被你害的，恨你也是正常，你这个凶手，难不成还指望我们对你恭敬孝顺接着给你养老送终？你想的倒是美啊。”

老爷子喘了喘，然后对着站在一旁的保镖，“去，给我把厉展也叫过来，快去。”

那保镖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厉沉，最后转身出去了，不过似乎不放心，让守在外边的另一个保镖赶紧进来，护在老爷子身边。

厉沉嗤笑，这帮狗奴才，这个时候还不忘了表忠心，真的是贱骨头。

厉展前几天都没来公司，今天一大早就被通知公司这边有事情，让他过来等着。

厉展差不多也知道什么事情，不过面上还是装的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保镖过去找他，他一脸的茫然，“有什么事情么？”

保镖摇头，“不清楚，三先生过去就知道了。”

厉展哦了一下，跟着保镖去了老爷子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他没怎么来过，从前有什么事情，他都是直接去找厉震，厉震向老爷子这边传达。

保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老爷子没回答，是另外的保镖过来开的门。

厉展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走进去。

一进门看见老爷子脸色铁青，厉沉坐在沙发上，厉展就是一愣，“爸，二哥，你们找我。”

老爷子看都没看厉展，重重的哼了一下。

倒是厉沉笑呵呵的，“阿展过来，今天爸找我们谈点事情。”

厉展点点头，不过没那么大胆子过去坐下，直接站在老爷子不远的地方，“怎么了，爸，有什么事情要您亲自过来？”

他说完这话，眼神在不远处的地上转了一圈，那几个账本，他自然是认得的。

老爷子斜着眼睛看了看厉展，“我为什么叫你来，你不知道？”

厉展老老实实的摇头，“我不……”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厉沉在旁边直接开口了，“算了阿展，我们认不认，这个事情都会扣在我们头上。”

老爷子气的直接对着厉沉吼，“你给我闭嘴。”

厉沉还是笑着的，现在似乎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变脸色，“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不是巴不得把我和老三从公司踢出去，然后把公司都给厉震么，看看，多好的机会。”

他转头看着厉展，“老三，是二哥害了你，当时和你保证不会被发现，现在没做到，你要是怪二哥，二哥也无话可说。”

厉展这时候才变了脸色，惊讶的看着厉沉，“二哥，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厉沉似乎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笑着摇摇头，“行吧，你听不懂就听不懂吧。”

随即他又对着老爷子，“这事情全是我做的，你想怎么办，我都没话说，但是，让我认错，那是不可能的，我没错，要是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这一次不过是棋差一招，被你发现而已，要不然，哼哼。”

他脸上的不甘心，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老爷子盯着厉沉看了半天，突然转头看着厉展，“阿展，你告诉我，这个事情有没有你的份。”

厉展刚张嘴，那边厉沉又说话了，“是我一个人做的，都是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把两个儿子都弄进去才舒服？”

老爷子一拍桌子，“闭嘴，你给我闭嘴。”

厉沉呵呵一下，有些讽刺，不过确实是闭嘴了。

只是他这么大包大揽，却并没有让厉展心里放松下来，反而是紧张了起来。

那边老爷子的脸色果然也没好转，眼角瞄了一下厉展，而后负手站在那边，一脸的失望。

这种失望，不光是对厉沉的。

……

顾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就做了一个梦。

也不算是一个梦，因为那里面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那是上一世，她所经历的种种。

只是这一次，她并非参与其中，而是悬在半空旁观那一切。

她看见了自己和厉北衍初遇时的场景，那时候白静乔还穿着白色的纱裙，挽着厉北衍的胳膊，笑靥如花。

她看见自己站在二楼的扶手处，散漫的看着楼下。

她太知道这个场景会发生什么，所以在厉北衍还不曾进入宴会厅，她已经悬在门口处，等着那个身影。

顾惜看见，厉北衍进入宴会厅的时候明显脚步一停，他的眼神从二楼那边自己的身影上一晃而过，接着才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

然后顾惜看见那时候的自己，在看见厉北衍之后，眼睛里瞬间闪过那一眼定终生的惊艳。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有点臊得慌。

现在才发现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好没有出息。

再然后就是往事快进，她先是在于家老爷子的寿宴上，把香槟撒在了白静乔的衣服上，让她没有办法再待下去，然后自己霸占了厉北衍一整个寿宴的时间。

顾惜这次有了上帝视角，她才发现，原来当初自己的那点小手段，厉北衍是看见了的。

他亲眼看见自己偷偷把香槟泼在白静乔的礼服上，顾惜有点惊讶，她悬在半空，想闭眼睛不看这么尴尬的一幕，可是没办法，她躲不开。

然后画面各种变化，到了彭锦城的会所开业时候，她看见有人把班良和班怀从会所的后门放了进来。

那人虽然面生，但是顾惜记得，后来她嫁给厉北衍，结婚典礼的时候，这个人是出现过的。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厉北衍的手下。

顾惜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上一世和这一世，原来都是厉北衍。

侍者打开休息室的门，顾惜先飘了进去，她看见白静乔被剥了个精光，也看见厉北衍皱眉进来的样子。

她太了解厉北衍了，他那个表情，绝对不是难过或者心疼。

白静乔哭的撕心裂肺，而厉北衍脸上除了短暂的不耐，再也没了别的表情。

顾惜有些恍恍惚惚，她知道这是一个梦，她神思清明，对面前的以及那些过往，都清清楚楚。

再后来时空转换，她出现在一处房屋前，她看见自己站在门口，从兜里拿了烟出来点上，慢悠悠的抽了一口，完全不顾面前火势滔天的房屋，以及那房屋立面哭喊的人。

那里面是白静乔，这一场大火毁了她的一张脸，或者也可以说，还有下半辈子。

她看见自己一支烟之后转身走了，那火势继续，没有减弱的迹象，可是不到一分钟，就有人又来了。

那人是厉北衍。

他站在自己之前站着的位置，也拿了烟出来点上，和自己刚才的动作很像，慢悠悠的抽了半支，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然后他挥了挥手，身后有人过来，拿了水枪，应该是早就接上水龙头了，开始对着那烧的厉害的房屋喷水。

厉北衍像是怕被水溅到，转身就走了。

顾惜飘了跟了过去，看见他上了车子，不过车窗降下来一半，把剩下的烟抽完。

他把烟头按灭之后，有保镖过来，弯腰对着车内的人汇报，“厉先生，能看见屋子里的情况，白小姐应该还没死。”

厉北衍嗯了一下，“那就好。”

说完，他升上车窗，对着司机，“走吧。”

司机直接把车子开了出去。

顾惜盯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子看了半天，有些不太明白厉北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是对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了，所以，他是在变相的纵容自己么？

后面就是在医院里，厉北衍去看了白静乔，其实上一世，顾惜就很奇怪那天厉北衍到底和白静乔说了什么。

他的未婚妻毁了容，甚至没了半条命，可是他从头到尾只过去看了一次，就再也没出现。

后来更是直接闹着解除婚约，所以那一天，一定是说了什么事情。

顾惜因为是在梦中，没什么实体，上帝视角直接就看见厉北衍站在白静乔的病房里面。

白静乔脸上包扎起来，只露着眼睛，看起来挺严重的。

厉北衍过去，直接拉了椅子坐在病床前面的位置，“静乔。”

白静乔直接哭了出来，不过嗓子应该是被熏得哑了，哭的声音小小的弱弱的。

厉北衍一点也没心疼，“静乔，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过来看你，以后我不会过来了。”

白静乔应该是意外的，愣了一会就要从床上朝着厉北衍的地方扑过去。

厉北衍先一步站了起来，抬脚去了窗户那边，他背对着白静乔，“静乔，这么多年了，我始终不愿意结婚，你就没想过是什么原因么？”

白静乔跪坐在病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厉北衍，她脸上都是纱布，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表情。

厉北衍看着窗外，语气幽幽的，“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了，静乔，我为什么从来都不碰你。”

白静乔声音是哑着的，“别说了，别说了……”

“静乔。”厉北衍吐了一口气出来，“我不爱你，我真的不爱你，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没办法爱你。”

白静乔一只手打着吊针，她盯着厉北衍的背影看，过了一会，才慢慢的捂着脸，也不管自己的伤势，“别说了，别说了。”

厉北衍应该也是怕刺激到她，点到为止，“静乔，你好好养身体，等着身体养好了，我可以送你去国外，你脸上的上伤尽量医治，也会给你一笔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白静乔摇着头，“我不要钱，我不要。”

她可能是猜到了厉北衍下一步的动作了，所以她朝着厉北衍凑了凑，“阿衍，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会没爱过我呢，你是爱我的啊，你知不知道，你是爱我的……”

厉北衍转身看了看白静乔，似乎有些无奈，“静乔，你好好养身体吧，不管怎么说，身体最重要，保重好自己。”

说完厉北衍直接从病房出去。

白静乔可能是太心急了，也跟着从病床上跳下来，手上的针头直接被扯下去，她也没管那么多，追着出了病房。

“阿衍，阿衍……你别走，你别走……”

顾惜看着白静乔跑了两步就摔在地上，她趴在地上哭的厉害，却也只能发出小小的呜咽声。

厉北衍没回头，直接从医院离开了。

他回了厉家，去找了厉家的老爷子。

顾惜本来是想过去看看厉家那老家伙当时说了什么的，结果翻了个身，忽悠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顾惜有点恼火，闭着眼睛想接着刚才的梦继续做下去，可是这种想法才是在做梦。

她闭着眼睛半天，怎么也睡不着了。

顾惜坐起来，抓了抓头发，还不等把刚才的梦境想一遍，外边就传来了敲门声，接着是邓暮云的声音，“小惜，你醒了么？”

顾惜嗯了一下，懒洋洋的，“醒着的。”

邓暮云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样点心，“你睡了很长时间了，起来吃点东西。”

顾惜本来是不饿的，看见邓暮云手里的东西，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她从被窝里面翻出来，朝着邓暮云爬了爬，也没洗手，直接从盘子里捏了一块放在嘴里。

邓暮云皱着眉，明显有些看不惯，但是最后也没说什么。

她等了等，见顾惜吃了两块了才说，“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那边做。”

邓暮云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太好，因为怀孕这个事情，她还是生顾惜的气。

顾惜也知道这个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也不勉强了，顺其自然。

顾惜嗯了一下，“一时也想不起来，等我想起来再说。”

邓暮云等了等，朝着顾惜凑了凑，“你怀的，真的是双胞胎？没检查错？”

顾惜嗯了一下，“应该是没错，医生检查的很仔细。”

邓暮云啊了一下，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句，“我们家也没有双胞胎的基因，那厉家好像也没有吧。”

顾惜动作停了一下，关于厉北衍还有个双胞胎哥哥的事情，她之前并没有说，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那孩子最后也没活下来。

邓暮云还在那边感叹了一下，“来了个双胞胎，这孩子看来是必须留下了。”

顾惜斜着眼睛看了邓暮云一下，是不是双胞胎，她都是要留下的。

不过提到了这一茬，顾惜想了想，“爷爷在楼下么？”

邓暮云嗯了一下，“在的。”

顾惜胡乱的往嘴里塞了两块糕点，然后下床，穿了拖鞋直接就下楼去了。

邓暮云急的在后面叫，“哎哎哎，你慢点，别跑，慢点。”

顾惜自己有分寸，蹬蹬蹬的下楼去，老爷子确实是在楼下，正逗那两只花毛鹦鹉。

他听见声音看过来，一见顾惜跑的风生水起，吓得就站起来了，“你慢点慢点，你给我慢点。”

顾惜直接跑到老爷子旁边，“爷爷。”

老爷子吊着的一口气可算是落了下来，“你这丫头，你想吓死我么，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还跑的那么快。”

顾惜嘻嘻的笑了笑，过去搂着老爷子的胳膊，“爷爷，我就是突然想到个事情，想过来问问你。”

老爷子带着顾惜在沙发上坐下，“问吧，你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查不出来的。”

顾惜嘿嘿两下，“就是，厉家那边，大夫人是为什么出家的啊，厉家生活那么好，怎么还能看破红尘呢，一般人在这种家庭里面，不是应该可了劲的享受么。”

老爷子盯着顾惜看了半天，“你到底想问什么。”

他还没老糊涂，顾惜那么火急火燎的跑下来，不可能就是为了问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顾惜舔了舔嘴唇，“其实吧，也不是什么……”

“说吧。”老爷子开口，“都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了。”

顾惜眨了眨眼，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有些赖唧唧的，“爷爷，我其实呢，也就是想问问，厉家那边是不是有双胞胎的基因啊。”

她控制不住的解释了一下，“怀上双胞胎，这几率有点小，我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

老爷子收了脸上所有的表情，过了一会才说，“嗯，厉家那边，确实是有双胞胎出现过。”

顾惜没想到老爷子真的这么爽快就都说了，马上问，“然后呢？”

老爷子叹了口气，“然后啊，那孩子是厉北衍的兄长，不过命薄，没活下来。”

顾惜想了想，“是什么原因，爷爷知道么？”

老爷子转头看了看顾惜，“车祸，卡住的位置不太好，厉震的首选不是他，所以没抢救过来。”

顾惜皱眉，一下子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也知道顾惜不懂，接着解释另一句，“当时还有个孩子，厉震先救了那个。”

老爷子吐了一口气出来，“那个孩子，你也认识的。”

顾惜一挑眉，就听见老爷子慢慢开口，“是厉北笙。”

顾惜一愣，“厉北笙？”

“是啊。”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嘲讽，“厉北笙是厉震在外边养着的私生子，那女人跟着厉震很多年了，不过身份不好，不能嫁进厉家，后来厉震结婚，就把那女人安顿好了，只是后来，那女人身体出了问题，才把厉北笙送了过来，让他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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