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嘴炮

虽说对书生用咒的效果很不好,但这并没有耽误徐青青犯好色的老毛病。

平安观后山,徐青青高高地举起镐头,狠狠往地上刨。两个时辰的开荒,让徐青青累得满头大汗,体力虚脱,脑子里却还是不受控地想着美色,一会儿书生的脸闪过,一会儿小木匠的脸闪过。

她还真是……只论色不谈情,公平公正,渣得明白。

以后尽量不用善言咒了,太磨人了。

徐青青气得扔掉镐头,坐在田埂上喘气。她后仰着头,感受迟暮夕阳的照耀,淡金色光芒照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光辉,秀婉小巧的五官带着点点的慵懒倦怠,比她言笑晏晏的时候更惹人眼。

“累么?”

带着笑意的爽朗男声从身侧传来。

徐青青扭头去看,见来人竟是小木匠,惊讶不已。

她忙站起身来,额头上晶亮的汗珠刚好映入对方的眼帘。

“给。”公输陵将一方白锦帕递给徐青青。

“不用,不用。”徐青青讪笑着摆手道谢,眼睛却扫一眼白锦帕觉得奇怪。小木匠穿着一身粗布衣,干得是下等活计,怎么会随身带有这种名贵料子的帕子?

“听说你前两日救了一名书生,如今又把这名书生弄丢了?”

徐青青瞟他一眼,“来笑话我的?”

“不敢。”公输陵笑起来,将手拎的一包点心递给徐青青,“师父听说徐道姑不大开心,正好赶上我今天回城,就让我带一包点心来安慰徐道姑。多谢徐道姑照顾师父的生意,更劳烦观里每日为我们备饭了。”

“这本就是应当的,你们可是为我们盖房子。”

真想不到这杨木匠会这样心细,居然会照顾到她的情绪,送点心给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徐青青瞬间感觉美好,阴霾一扫而空。

公输陵见徐青青没接点心,再往前送了一下。

“尝尝。”

徐青青将她脏兮兮的手摊给他看,“真想吃,没洗手。”

俩人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小木匠长眉若柳,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犹若塘中皎洁弦月,美得可入画。

徐青青又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几乎得机会就偷瞄他。

公输陵带着徐青青去井边洗手,再次将点心递给她。

徐青青打开纸包,雪白色花朵状的点心,一块块整齐地叠放在纸包内,散发着一股清甜的桂花香。咬一口会发现里头藏着果仁,不似传统桂花糕那样甜腻,口感香中带着酸甜,让人吃了还想吃。

徐青青尝了一块后,让公输陵也吃。公输陵摇头,表示他不吃甜食。

“这做点心的铺子在凤阳城一定很有名吧?是哪一家?”

“随便买的。”

“哦。”

徐青青就把剩下的点心包好。

“不好吃?”公输陵问。

“好吃啊,太好吃了,所以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留给师妹们尝尝。”

徐青青再次跟小木匠道谢,目送他离开时,徐青青忽然想起什么,忙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叫住他。

“小木匠,这是上次借你衣服的钱。”

书生刚来的时候没有换洗衣物,徐青青特意跑去跟小木匠借了一身,当时没来得及付钱给他。

“不必了,一件旧衣而已,不值钱。”

“公输陵。”

“什么?”徐青青疑惑望着他。

“我叫公输陵,以后别称我小木匠了。”公输陵回眸笑看一眼徐青青,方快步离去。

徐青青美滋滋地笑望他,直至他身影消失,才反应过来掐自己胳膊一下,痛得哼一声,赶紧去找楚秋。

楚秋品尝了点心后直叹好吃,“想不到杨木匠如此有心。”

“这是声鹊楼的桂花糕,一两银子一斤。杨木匠揽咱们这活计,工期大概三个月,最多赚十两银子。你觉得他会因我不开心,就送我这么贵的点心么?”

楚秋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点心不香了,“那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小木匠,不对,是公输木匠买的。他今天看我头上有汗,还掏出一方锦帕出来。”

徐青青虽然处在好色阶段,但聪明的脑袋可没丢。再结合她之前猜测小木匠会武的情况,徐青青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事儿。

“公输木匠不简单啊。”

楚秋吓了一跳,“怎么办?赶紧把人赶出去?”

“无凭无据的怎么赶人,再说我觉得他人好像不坏,这不送点心呢。”徐青青动了动眼珠儿,“谨慎起见,继续监视他。”

“好,我安排!”

楚秋应承完,就把手里剩下的点心都塞进嘴里,眯眼直叹好吃。

第二日,正是平安观办法会的日子。

天高气朗,万里无云,天气极好。

一大早诸多道士皆已经抵达平安观,坐在会客堂饮茶。众道士们皆以紫宸观的春虚道长马首是瞻,他张口谈什么,大家便跟着附和什么。

春虚道长年纪不大,如今才不过二十七八岁,却早已远近闻名,据传他练的丹药有很好的延年益寿效用,受到当地许多大户人家的追捧。甚至连朝廷居功甚伟的魏国公,都曾拿他所练的丹药去献母,解了其母多年的顽疾,故连魏国公对春虚道长都有感恩不尽之情。

“今天有很多道士不请自来,好像都是听说春虚道长要来才来的。”楚秋跟徐青青道。

徐青青就带着楚秋和几位师妹来会客堂,与诸位长辈见礼,感谢他们特意前来参加法会。

“徐道姑客气了,皆为道友,你师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理应前来悼念。”春虚道长边说边上下打量徐青青,“有两三年不见了吧?想不到当初的那个一团稚气的小道姑已经出落得这番模样,还幸运地成了平安观的住持,真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众道士纷纷应是。

接着,春虚道长半开玩笑地提及他初见徐青青那一次,“小丫头爱玩儿泥巴,因没水和稀泥,硬闹着要撒泡尿出来……”

众人一听,哄然大笑起来。

这分明是假话!她师妹小时候最爱干净了,很讨厌泥巴。

楚秋气红了脸,别说今日这样的场合是给亡故的师父办法会,就是不办,春虚道长当众说这样的粗鄙之言,对她的五师妹也是极大的羞辱。

楚秋欲上前指责春虚道长为长不尊,被徐青青先一步阻拦住了。

“春虚道长记错了。”徐青青不气不恼,保持微笑道。

“哦?我哪里记错了?你那时候才不过五六岁的娃娃,难道还比我的记性更好不成?”春虚道长似乎早料到徐青青会如此说,马上反问。

“我当时确实是想撒泡尿,”徐青青应承。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看来你记性也不错,是个聪明的孩子。”春虚道长此一番应和,引来在场人更多地嘲笑。

“师父那会儿常教诲我说,所以名道士者,谓行住坐卧,举念运心,惟道是修,惟德是务。持斋礼拜,诵经烧香,奉戒修身,然灯忏悔,布施愿念,讲说大乘,教导众生,发大道心,造诸功德,普为一切,后己先人,不杂尘劳,惟行道业。

我因瞧着春虚道长跟这些说法全然不沾边,平日里更是摆出一副很不一般的下作模样,遂生出了那样幼稚的想法,想撒泡尿给春虚道长好好照一照,让你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徐青青话毕,屋子里安静下来。

可从没有人敢对春虚道长说这种话,更不要说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丫头了。

除春虚道长一脸难堪愤怒之色,其余人等惊讶之余,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区区一个小道姑,好大的胆子,敢对我们师父大不敬!”跟在春虚道长身边的小道童率先冲出来,指着徐青青的鼻尖大声叱责。

在场人回过神儿来,纷纷附和,斥徐青青说话太过冒犯,不敬长辈。

徐青青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地扫视众人。

“今儿不见诸位,我竟不知修道者竟已经落魄至这种地步。趋炎附势,人云亦云,跟条狗一样分不清好坏,谁手里有肉就在谁跟前摇尾乞怜。”

又是一阵沉默。

场面瞬间沸腾了,你一言我一句皆骂徐青青对长辈不敬,气得个个脸红脖子粗,纷纷表示这法会他们不参加了,绝不给面子。

徐青青嗤笑一声,伸手示意门口的方向:“诸位快请回吧,正好给我们平安观省点打扫的力气。四师姐,记着回头叫人要好好打扫这会客堂,刷三遍!”

楚秋马上应承。

所有人都听懂了徐青青的言外之意,这是嫌他们脏。

“诸位以后都别再来了,我们平安观不欢迎你们!”楚秋跟着催促这些人快滚。

有不少道士气不过,拍案而起,欲离开。

“徐、道、姑!不过一句戏言,你竟如此出言不逊冒犯诸位前辈!”

春虚道长突然咆哮一声,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蹭地起身,冲到徐青青面前,一双眼瞪得如牛眼珠子一般大 。

“你今日可是把诸位长辈都得罪了!现在就跪下来道歉,我还可以帮你求情,让诸位长辈体谅你年小,给你留些面子。但如果你不珍惜这个机会,休怪我们这些做前辈的让你在修道界无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