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见她笑得开心,老二戚安嘟嘴问道:“娘亲看得懂吗?”
曹觅停下来,摇摇头老实承认道:“娘亲也看不懂。”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并没有比这三个孩子好多少,于是轻咳一声,转移开话题道:“咳,娘亲的意思是,咳,这书太难了,不适合你们现在看。”
“嗯,不看了。”戚瑞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说道:“本来就打算收起来的。”
曹觅便点点头,顺手将书交给了戚瑞房中的婢女。
她安慰道:“等夫子到王府,有他教导,你学起来就容易了,如今倒是不用费心思读这些。”
戚瑞懂事地点点头。
老三戚然无聊地趴到她背上,喃喃道:“我也不想看那个,一点都不好玩,没有娘亲说的好玩。”
之前曹觅偶尔会给他们讲一些有趣的小故事,然后顺手教他们认几个字。
不过她可不想让戚然这样想,于是纠正道:“娘亲与你们说的东西都是些小故事,帮你们认认字还可以。你们慢慢长大,将来肯定是要学着治经读史的。”
小胖墩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戚瑞突然想起什么,询问道:“我听东篱说,娘亲在城外山庄中办了一个学堂?”
“嗯。”曹觅点点头。
这话也勾起了双胞胎的兴趣。
戚安抬起头,好奇地发问:“娘亲也办学堂?也学那些看不懂的东西吗?”
“不是。”曹觅摇头。
她尝试着简单向三个孩子说明:“山庄内教那些流民孩子识字与算数。其他的……我还没想好,也许等他们能把大部分字认全了,我再考虑加一些其他的学科吧。”
“算数是什么?”戚安又问。
曹觅想了想,随口出了一道最简单的应用题:“就类似于,小戚安早膳的时候吃了一个包子,晚膳吃了三个包子,那小戚安这一天一共吃了几个包子?”
戚瑞和戚安闻言,皱着眉开始思索起来。
而还趴在曹觅背后的老三戚然,突然“呵呵”地笑起来。
他只抓了那句话中唯一一个跟吃有关的关键词,撒娇道:“娘亲,我也要吃包子。”
“好啊。”曹觅把他抓了下来,困在怀里,“你再吃娘亲就抱不动你了。”
另一边,老大和老二已经算出来了,两人一同比划着手指告诉曹觅:“四个。”
曹觅笑了笑:“真棒!答对了!”
两人受到赞扬,都有些得意,老二戚安则更得意忘形一些,说:“我都会。”
“嗯?”曹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戚安又解释道:“识字,还有,算数,我都会了。”
曹觅有些好笑:“这可不算,算数可没有这么简单。”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一道趣味的数学题,于是摆弄起案上的茶具,又给几个孩子出了一道问题。
首先,曹觅取过一个茶盏:“假设,把这个茶盏装满,刚刚好需要八两的茶叶。”
接着,她又取过一大一小两个茶杯:“把这个大茶杯装满,需要五两的茶叶,而这个小一点的,则只需要三两。”
接着,她在三个孩子一脸疑惑中,掰碎了一小块团茶,将那个“八两”的茶盏装满,然后询问道:“好了,现在问题来了,戚瑞和戚安手中有‘八两’茶叶,准备把它们平分,送给我和弟弟。你们能利用的,只有这三个规格分别为‘八’、‘五’、‘三’的容器,请问,怎么操作,能把这‘八两’茶叶分成两个‘四两’呢?”
这道题是曹觅小学时候就接触过的课外拓展题,其中涉及到的运算非常简单,就是八以内的加减运算。
但它又含有一定的挑战性,需要解题者寻摸到相应的逻辑。
曹觅甚至害怕几个孩子听不懂题目,于是贴心询问道:“娘亲说得清楚吗?”
戚瑞和戚安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几个杯子,闻言只抽空点了点头。
最小的戚然则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什么八娘捂脸?”
曹觅双腿一用力,直接抱着他站了起来,转身往屋外走,不打扰那两个已经折腾起茶杯的人。
她边走边对着戚然道:“嗯,我们戚然这样也挺好的,娘亲带你去吃蜜橘好不好?”
戚然闻言,笑得直点头,转眼就忘了自己的两个兄长。
曹觅一边感叹着他的缺心眼,一边也感叹这三个孩子中,只有她的小戚然才像个正常的孩子。
戚瑞和戚安?
呵!原著中一个主角,一个中后期反派,这两人,根本不能用常理来理解。
不过三个孩子这一世在她有意的安排下,关系已然亲近了许多。戚安喜欢比自己强的人,对着老大戚瑞,明显是佩服与敬重的。
只愿戚安这一世在她的教导下,别再给天命之子戚瑞添乱。这样,他们三兄弟就不会再走上书中那条反目成仇的不归路。
——
莘荷院中一片静寂,周雪和其他女子聚在厅中,正埋首安静地抄书。
她才将书上的“九九乘法表”抄到第二遍,耳边突然响起女子压抑的哭泣声。
周雪放下手中的笔,抬首望去,只见哭泣的是坐在自己右边的一位紫衣姑娘。
其他人也被这阵啜泣惊扰,纷纷停了笔。
她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安慰。
盖因她们知道紫衣女子因何哭泣,而自己心中其实也有相同的苦闷。她们光是克制自己就花了十分的力气,已经没有精力去安慰失控的人。
半晌后,周雪起了身。
她扶着紫衣女子出了厅堂,临走前还不忘用眼神示意其他人继续抄写。
来到院外,大约是初夏明媚的好天气驱散了紫衣姑娘心头的一点阴霾,她渐渐停下了哭泣声。
半晌,她对着周雪道:“你,你不用管我的,我自己坐一会就好。”
周雪笑了笑:“我们今后就是同进同退的人了,我怎能不管你?”
紫衣女子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只呆愣地望着前方发呆。
“你可是后悔了?”周雪突然问。
她轻叹一口气:“如果你后悔了,等王妃身边那个大丫鬟过来时,我帮你去与她分说清楚,让你还留在王府。”
“我不是后悔!”听到她这句话,紫衣女子突然激动起来。
她口不择言地喊道:“你以为我跟你们这些妓-子一样,天生就该给人使唤吗?”
周雪闻言,眉头微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我可是父亲的亲生女儿,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怎么敢?!”想起几天前的经历,紫衣女子刚止住的眼泪差点又禁不住直接落下。
她名唤罗兰,是这些女子中,唯一一个出身良家的女子。真要论起来,她的出身还不低,是辽州本地豪强罗大富的庶女。
几天前,王府的宴会上流传出了北安王喜爱女子的标准,辽州各大世家按图索骥,绞尽了脑汁寻找才名比艳明更甚的女子。
罗家本就处于世家群的边缘地位,得到消息都比别人晚了好几天。紧要关头,罗家主母想起了这个一直不待见的庶女,一番劝说之下征得丈夫同意,便将人打包送进了王府。
按说其实罗家一个庶女,给北安王做个妾也不算侮辱。但此次各大世家根本不是打着进献美人的名义往王府送的人。她们此番是第一次尝试,在讨好戚游的同时,不想得罪曹觅,所以将人送来时,都是说签了卖身契的女奴,任由曹觅处置。
罗兰的地位,一下子从大世家的庶姑娘,变成北安王府的家奴。
她昨日会选第二条路,愿意离开王府成为女夫子,周雪的劝说只起了很小的作用。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任人使唤的奴隶。
“她敢。你如今在这里,不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吗?”周雪突然开口回应。
她一语打破了罗兰心中最后的幻想,罗兰恨恨地朝她看去,半晌,似乎是意识到这样全然没有用处,又哀哀切切地哭起来。
“你哭也没用。”周雪并没有停下,“不管你愿不愿意,如今你已经跟我们这些妓-子是一个模样的了。我们只能服从王府的安排。”
她提醒道:“你哭够了,就自己进来吧。你抄书的进度本就慢,再浪费时间,怕是赶不上王妃的安排了。”
周雪说完,便要回去。
罗兰却突然拉住她,询问道:“真的有用吗?你昨天说的……”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为王妃做事,真的能,真的能自己挣到地位吗?你是不是在诓我们?”
“昨天?”周雪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昨天我是怎么说的?王妃一到辽州就收拢流民,甚至愿意为流民延请大夫和夫子,必定是良善之人,不会为难我们。我们只要按着她的吩咐,三年后就能自己挣得自由身?”
“对!对!”罗兰拼命点着头:“你昨天就是这样说的!”
她回忆起来周雪昨天对她们的劝告,面上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希冀:“你说只要捱过与王妃约定的三年,我们便能如普通女子一般,不再受家人、或者主家约束!可以跟王妃讨得恩典,远远离开这里,甚至到临州、锦州这些地方去过活!”
她越说,面上的神情越是放松。
周雪却摇摇头。
她道:“是,昨日我是这样说的,但到今日,我却又不确定了。”
罗兰呼吸一窒,转头质问道:“为,为什么?”
“为什么?”周雪笑了笑。
她并不看罗兰,只伸出手在半空中一碰,反问道:“你记得那些书页上的内容吗?”
罗兰愣了一瞬,摇摇头沮丧回答:“不,我完全看不懂那些是什么……我,我方才就是对着那些奇怪的符号和式子,抄得心口滞闷,这才控制不住想哭的。”
“奇怪?”周雪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那么有趣的东西,在你眼中居然是奇怪的吗?”
罗兰咽了口口水,不可置信地询问道:“难道你……你都看懂了?”
周雪点点头。
她精通围棋。
围棋这类东西,在心理上考验的是对弈者的修为气势,在技巧上,考验的其实就是双方的计算能力。
她看到纸张上的算数内容,在经过初始的迷茫之后,很快找到了其中的线索。
那根线索就好像一张引路符,帮她在这两天的抄写中,理清了现代基础算数的魅力所在。
她沉浸在回忆中,对着罗兰说道:“嗯,看懂了。”
“它们……说的是什么?”罗兰又问。
“它们没有说出什么。”周雪回答道:“它们是一种工具,一种方式,一种集大成的智慧。
“正是因此,我才对自己昨日的那番说辞有了怀疑。”
她转身,紧紧盯着罗兰,像一个忍耐到极限,已经迫不及待要与旁人分享自己心底秘密的孩子。
“我根本无法想象未来会是如何的。我们将要做的事情,其中的意义,可能远远超越了我们现在的认知。”
罗兰有些呆愣。
面前的白衣女子嘴角挂着笑,眼中蕴含着狂热的想往和期待,与她这几日认识的,那个清冷如梅的周雪,判若两人。
——
第二天。
曹觅正在屋中对着账,突然就被飞奔进来的两个孩子打断了思路。
戚瑞和戚安气喘吁吁地来到她面前,朝她炫耀道:“娘亲!我,我们知道了!”
曹觅拍了拍他们的背,帮他们顺好了呼吸,先是问道:“你们弟弟呢?”
戚瑞戚安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本跟在他们后面的戚然不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戚瑞猜测道:“刚才我们跑得太快,他可能落在后头了。”
曹觅点点头。
“府里有嬷嬷和婢女,倒是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她教育道:“可是你们两个做哥哥的就这样抛下他,他难免会有些孤单。戚然每次看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第一个可总会想起你们。”
戚安吐了吐舌头,反驳道:“略!他才不会想起我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转身回头,显然是寻戚然去了。
不一会儿,他带着正啃着一块甜米糕的戚然回来了。
“他太馋了!”戚安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自己弟弟,跟曹觅告状道:“他看到米糕,就,不走了!”
戚然难得没有出口反驳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因为他的嘴中含着米糕,只能用眼神狠狠地瞪着戚安。
曹觅好笑地将他们分开,这才对着两个大的询问道:“你们方才说,解出来了?是昨天那道题吗?”
“嗯!”戚瑞骄傲地点着头。
他取过茶杯演示起来,很快就将思路说清楚了,“……然后,把这‘一两’倒进大茶杯,再从茶盏中取出‘三两’茶叶,放进大茶杯里!这样,大茶杯中就有‘四两’了。留在茶盏中的也是‘四两’!”
曹觅笑着点点头:“嗯!对了!”
她又问:“你们两人一起解出来的?”
老大和老二一起点点头。
“嗯,既学会了合作,也进行了思考,很棒!”曹觅夸赞道:“来,你们吃米糕吗?”
戚瑞和戚安这才坐了下来,跟着戚然一起享用起米糕。
戚安边吃边兴奋地问道:“娘亲,还有吗?”
“题目吗?”曹觅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想了想,“你们还小,其他的问题就太难了。如果你们还有兴趣,可以把上一个问题的‘八两’换成‘十二两’,另外两个换成‘五两’和‘九两’,用这组新的数字再分出两个‘六’两。”
“十二?”戚安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显然,指头不够用了。
曹觅笑了笑,安慰他道:“好了,你还不到三岁呢,很多事没办法理解。等你再长大一些,这些题就难不倒你了。”
她这番话显然没有用,因为老大戚瑞抓到了其中的关键:“可是,我已经长大一点了。”
他问:“为什么我也不懂?”
“嗯……”曹觅想了想,与他说道:“算章并不在你父亲为你安排的课程里,不过也在君子六艺之中。你若有兴趣,倒可以尝试着学一学。”
戚瑞点点头,回答道:“嗯,我要学!”
曹觅莫名有种羞愧的感觉——明明自己早已经离开了校园,但在这一天,她又感受到那种,被学霸强烈的学习欲碾进尘土里的卑微。
她稍稍平复了一下,答应道:“嗯,你若愿意,我待会就可以给你一些书,你自行回去看看。”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将周雪那些女子暂时养在府中,其实是打算亲自培训她们的。
等她们将书抄得差不多,培训就可以开始了。
于是她想了想,询问戚瑞:“这两日,娘亲要与人讲解数理的内容。嗯……我让下人在厅中用屏风给你隔出一个小房间,你要过来一起听吗?”
戚瑞点点头:“好。”
旁边,双胞胎闻言,齐声嚷嚷道:“我也要。”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听课很无趣,你们肯定不喜欢。”曹觅警告道。
戚安嘟着嘴,一副“我就要我就不讲理”的模样,表示道:“我要跟大哥一起去!”
曹觅无奈笑笑,与他们做下约定:“那这样,我可以让你们跟着戚瑞一起进去,但你们只能好好坐在席子上。到时候你们要是当场调皮,或者影响到戚瑞,我就再不放你们进去了。”
戚安和戚瑞点点头,齐声答了句:“好。”
因着此番,隔天夜里,曹觅授课的厅堂中,意外多出了一个小隔间。
周雪等女子深知不可窥探的规矩,上课时只安静听讲,眼睛都不敢往隔间那边挪。
学习这种事,开头其实算是简单。在座的又是成年女子,学习几个阿拉伯数字,理解偶数奇数之类的东西,还算简单。
课后,曹觅照顾着几个孩子的兴趣,干脆又留下了一道趣味数学题,让他们自行去琢磨。
她原本以为戚安和戚然会受不住,体验过一次就跑掉。
但没想到的是两人居然都坚持了下来。
只不过,戚然大部分时间要么在玩自己的衣服,要么在睡觉。而戚安则紧紧贴在戚瑞身边,即使跟不上曹觅的思路,也凝神听着。
曹觅见状,也不赶他们了,偶尔有时间,还会给他们开小灶,将知识点讲解得更清楚明白。
过了两日,巴丹依照约定来到王府,准备接张氏离开。
曹觅请他入了厅中,先是说明了想雇佣他两月后再送张氏回来的事情。
得到巴丹的一口同意后,曹觅又与他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之前听巴丹先生说,先生手下的商队偶尔也会去往盛朝西边的其他国度。”曹觅喝了口水:“我对异域的东西非常感兴趣,特别是一些盛朝没有的奇花异草。所以我想着,倘若巴丹先生的商队再次往西,能否为我在其他的国度寻觅一下盛朝没有的花草?”
曹觅这个要求并不算奇怪,物以稀为贵,许多贵族夫人都很喜欢来自远方的稀少宝石或者其它古怪玩意儿。
所以巴丹没有多想,应下道:“举手之劳罢了,必定为王妃尽心收罗。”
曹觅得到他的肯定答复,点了点头,借着喝茶的功夫掩饰住自己面上欣喜的表情。
这之后,她通过秦夫人那边的牵线,又结识了另一名异国商人埃布尔。
曹觅继续以喜爱奇花异草为由,对埃布尔的商队发出了同样的委托。
渐渐地,辽州流传出北安王妃喜爱奇珍花草的消息。许多没有收到委托的商队,也开始留意起盛朝难以见到的植株,希望以此为敲门砖,搭上北安王府这条线。
曹觅过了几天才知道这件事,想了想并没有制止。
由于科技并不发达,这个时代的商人们能去到的地方非常有限,倒是不怕引起什么物种入侵之类的悲剧。
于是,她开始静待巴丹和埃布尔的商队归来,想着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将空间中的现代作物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时间很快进入六月份。
曹觅带着九位已经培训过两旬的女夫子和汗血宝马前往容广山庄。
自她第一次和刘格一同过去,已经过了将近两月。好在北寺和南溪一直留在山庄中,不仅将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不间断地与曹觅汇报着山庄内的信息。
曹觅知道山庄一切正常,这才敢在一直留在府中做着准备。
这一次赴容广,她有三件事要解决。
一则,是南溪几次来信都提到的夫子问题。这次曹觅带来的九位女夫子,除了周雪,都会留在山庄中任教。
而周雪和其他几个留在王府的,是因为进度过人,曹觅打算留在身边继续深入教导,以后便让她们继续为女夫子和其他人培训。
二则,是关于汗血宝马的伤势。经过这段时间每天夜里偷偷进入空间查资料,曹觅已经大概拼凑出了能治疗汗血宝马的药物。
但是这些药物仍旧是残缺的,而且中药的效用能发挥到什么程度,曹觅其实并没有底。
但时间紧迫,她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只希望这匹宝驹的自愈能力也能配得上它的奔跑能力,与死神争出高下。
最后一件事,则是刘格前两日来信,告知曹觅,她要的水泥,工坊中似乎炼制出来了,要她过去确认。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奔波,曹觅一行终于抵达容广山庄。
两个月的耕耘修整,使得这个原本有些破败的山庄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山庄内,主要的道路已经被平整过。远方的河流波光粼粼,河流西岸是郁郁葱葱的农田,有农人在其间劳作。山庄内,所有还能居住的院落都被勤劳的妇女们收拾出来,流民居住的地方也扩宽了许多。
尽管这段时间,每次看到投入山庄的钱粮都会令曹觅肉痛一阵,但亲眼看到山庄如今的景况,曹觅在心中感慨这钱花得相当值。
她先是带着那群女夫子们一起去找了南溪。
南溪这两个月一直为着学堂的事情发愁,此时见曹觅一下子带过来近十个人,差点当场热泪盈眶。
但当她看清那些女夫子的长相时,却又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她一直留在山庄,对康城中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此时见这九位女子俱都亭亭玉立,长相不俗,光是站在那里的模样,就像画中的仙女一般楚楚动人,着实惊叹不已。
虽然知道曹觅带来的女夫子肯定不俗,但这些人光是气质容貌,就已经远远超越了南溪原本的预期。
她与曹觅行礼,大致说了说学堂近来的情况,便小声地同曹觅又确认了一次:“这些姑娘,都是要留下来的吗?”
曹觅指了指周雪,道:“除了她。
“她是这群夫子的‘组长’,此次就是跟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之后还会随我一起回去,其他八个,都会留下来。”
曹觅见南溪一脸欣喜,又提醒道:“这些人在府中培训过,不仅可以留在学堂内教导学生,平日里,也可以帮你培训一下那些质量不高的夫子,你自己看着安排。
“另外,我每两月会重新予你送一批人过来,更新一下学科的内容。这些孩子暂时还是以识字为主。”
南溪开心得连连点头:“奴婢知道。”
接着,她提议道:“王妃难得过来一趟,要不要去学堂看看那些孩子?他们知道王妃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也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呢。”
曹觅想了想,也点点头:“也好。”
她回头看了眼周雪那批人,开了个玩笑道:“趁这个机会,我带你们去看一看。也让你们知道,容广山庄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样不堪,在此处当个女夫子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事情。”
她知道,虽然这段时间过去,这些女子多多少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对于容广山庄这个陌生的地方,心中还是存了些恐惧的。
周雪这些日子与曹觅相处,知道曹觅是个心善的主子。她如今对着曹觅只有无尽的敬重和尊崇,却没有畏惧。
于是她上前一步,笑着同曹觅回了一句:“王妃明鉴,这段时间在王府随王妃学习,我们都知晓了为师者的意义,也了解了之后要做的事,怎么会恐惧?”
听到她这样说,其余女子不管心中是如何想的,俱都一起表态:“王妃放心,奴婢必当尽心尽力。”
曹觅满意地笑了笑。
接着,她们一行便在南溪的指引下,来到了学堂。
此时正是上课的时间,曹觅远远在学堂门口看到了屋中孩子们伏案习字的模样,并不打算过去打扰。
她站在门口处,对着南溪夸赞道:“倒是都十分乖巧。”
南溪颔首,骄傲道:“大部分都极为自觉,有一些不安分的,之前专门将他们聚在一块,与他们分说清事态,也愿意学了。”
曹觅点点头。
她看到学堂外的一畦畦菜地,又询问:“那些菜地是怎么回事?”
南溪解释道:“孩子们课间休息时,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情。之前我干脆让北寺找了几个农人过来,帮忙开垦了几块田地,又给他们拿了些菜籽,让孩子们自己照看着。”
流民的孩子大多是会些农活的,种植一些好侍弄的蔬菜不在话下。学堂中的菜地不多,每一块都倾尽了孩子们的心血,其上的蔬菜长势,完全不比河岸边那些成年人种的粮食差。
不过,南溪的话却让曹觅发现了自己之前的一点疏忽。
她想了想,道:“如今,学堂中只有文课和算课,委实有些无趣。这样吧,刚好现在人手够了,你安排几节‘活动课’上去吧。”
她转头询问周雪等人:“我记得,你们都有些其他的技艺?”
女子们纷纷点头,这个说我会跳舞,那个说我会弹筝……总之,每个人至少都说出了一两门自己以前赖以为生的手艺。
她们出身不好,每一个都是将掌握的技艺练到登峰造极,打败了诸多同行,才有幸入了那些世家的眼,被买下送进北安王府。
此时此刻,她们在曹觅面前轻飘飘报出来的才艺,至少都相当于现代职业级的水准。
尽管南溪并不清楚这些事,但她仍然目瞪口呆地听着,心中对曹觅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
这一个多月等得值啊!
曹觅也没有记清她们都会什么,只知道这么多门文艺课程,远远足够了。
她对南溪道:“我待会去找戚六,让他分出两个侍卫过来,专门留在学堂给你当个‘武夫子’。武夫子可以教‘体育’,带着孩子们活动身体。而这些女夫子在正式课业之余,也可以教‘文艺’,多多少少熏陶一下孩子们的审美情趣。
“你先加一两门课看看反响,若是好的话,就可以将这些课程固定下来。”
南溪喜不自胜地点点头,道了声“是”。
解决完南溪这边的事,曹觅将女夫子们都留下,接着便回到今晚自己要暂住的院落中,找了北寺过来。
北寺带着人进到曹觅的院子,几人躬身与曹觅行礼时,眼神一直难以控制地往曹觅身边的汗血马身上瞄。
曹觅见状,让他们起身。
她摸了摸汗血马的耳朵,将它介绍给北寺等人:“北寺,你过来认认烈焰。”
烈焰,是她这段时间为汗血宝马取的名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烈焰已经认可了曹觅,与曹觅十分亲近。曹觅按着资料中提及的马儿的喜好,经常喂它些现代糖度高的蔬果。如今,烈焰不仅愿意让曹觅碰它的耳朵眉心,甚至会主动与曹觅亲近示好。
北寺闻言上前,有些不确定地问:“王妃,这是……”
“我准备将烈焰寄养在山庄内。”曹觅直接说道。
曹觅认真想过了,呆在王府,一则是不能放开手脚为烈焰治疗,二则,王府中没有广袤的土地,供烈焰驰骋。
烈焰是匹马,它的天性就是奔跑,根本无法存活在院墙高筑的王府中。
所以,考虑再三,尽管有些不舍,曹觅还是按照最初的计划,将烈焰带了过来。
接着,她又吩咐道:“我列出了照顾它的一些注意事项,以及它每日的伙食,你把流民中那个兽医找出来,专门照顾它。”
北寺点头领命:“小人明白。”
“它……受了点伤。”顿了顿,曹觅觉得还是有必要同北寺说清楚:“过段时间,它也许,也许会因伤势恶化死去,你们不必惊慌。”
说到这里,曹觅有些感伤地撸了撸烈焰的脖子。
烈焰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低下头来蹭了蹭曹觅的胳膊。
曹觅便强扯出个笑颜:“总之……我的意思是,你们按照我给的嘱咐好好照顾它,但倘若出了意外,也无需自责,并非你们的过错。”
北寺在呆愣一阵后,迅速调整好,答了一声“是”。
曹觅早与烈焰说过要将它留在这里的事,此时也无法顾及它是否听得懂了。
但当她吩咐北寺牵着烈焰去熟悉山庄中新建好的马厩时,烈焰“咴咴”几声,踟蹰了一会,最终还是乖巧地跟着北寺离开了。
在这一刻,曹觅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与烈焰之间的缘分,绝不会仅仅是这短短的一两个月。
将此处的事情一一安排好,曹觅在山庄内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带着人前往刘格所在的水泥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