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霍池一走,霍父便紧张地看向了霍老爷子,他紧锁着眉头,对这个提议非常不赞同。

“爸。”

霍老爷子抬了抬眼,给了他一个眼神。

霍父稍稍一顿,还是没忍住道:“唐家那边提出来的时候,不是可以让阿泽过去吗?为什么要让霍池,还有那个条件——”

后面的话不说,霍老爷子也明白。

他沉默了须臾,看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

“哎。”

霍父听着,心头一紧。

霍老爷子淡淡道:“这么多年,还是什么都没学会。”

霍父神色一僵,脸上浮现尴尬神色。

“爸!”

霍老爷子没再说话,示意身后的管家推自己回房间休息。

霍父紧紧盯着,跟了过去。

没一会,管家出来了。

霍父迎了上去,不太理解道:“我爸他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看着他,低声道:“唐家大小姐只是要一个玩伴。”他停顿了须臾,暗示说:“这种大小姐突发的心思,没什么可在意的。”

从始至终,霍老爷子之所以那么爽快的答应,无非是大小姐说出的是要一个陪着她上下学的玩伴,而不是朋友。

玩伴——在这些豪门家庭里有很多。

打球时候帮忙捡球,出事时候帮忙抵灾,有好吃的接受一下大小姐赏赐……

跟狗差不多的玩伴,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只要能讨好唐大小姐,别说是送一个玩伴,送十个都不是事。

更何况……就他们这些“正规血统”的人而言,从不担心唐棠那种出生的人,会真的对霍池有什么。

这无非是在学校看霍池可怜,一时间同情心泛滥罢了,又何必在意。

最长一个月,大小姐应该就厌烦了,到时候……霍池的名声会更烂。

对他的心理打击,也会更大。

现在让他谈条件,无非是为了给他更重一击,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霍父瞬间被点通了。

他眼里闪过得意的笑,拍了拍管家的肩膀:“难怪。”

管家颔首,“要没什么事,我就进去了。”

霍父点了点头,得到答案后,瞬间放心了。

“去吧去吧,辛苦。”

管家没再多说什么,低着头答应了声。

回去房间后,霍老爷子掀起眼皮看他:“说明白了。”

“是。”

管家不解:“老爷子你怎么不亲自跟他说?”

霍老爷子无奈叹气,看着窗外道:“我聪明了一辈子,从未想过生了个这么不开窍的儿子。”

他说:“霍家这家业,以后交给他我不放心呐。”

管家听着没吭声。

蓦地,他想到了那个住在小房子里的那个男生,明明长得瘦弱,可偏偏一双眼沉的吓人,站在他面前时候,仿佛一眼他就能把你所有想法看穿。

比成年人更甚。

他一旦有机会野蛮生长,将来一定是一匹不受控的狼。

想着,管家打了个冷颤。

*

霍池当天晚上便搬去了唐家。

还是霍家的人亲自送过去的,过来接霍池的不是唐棠,而是唐家的一个佣人。

看样子,霍池还真是被当作了一个玩伴。

霍家送他过来的人回去汇报后,霍老爷子那稍微有点不确定的心,渐渐地也定了下来。

没猜错,就是一个“玩伴”。

霍池到的时候,唐棠正在做作业。

她怕霍家人在意,便没下去。等陈姨过来喊她的时候,唐棠才连忙走了出去。

“到了?”

陈姨点了点头:“去看看吗?”

唐棠的脚刚迈出去,思忖了会后,她又收了回来:“陈姨,我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陈姨挑眉看她:“什么太刻意了?”

唐棠道:“我让爸爸助理跟霍家那边说我只是需要一个上下学的玩伴,霍池应该会误会的吧?”

陈姨低低一笑,轻声道:“也不一定吧,万一霍池那孩子想见你呢?”

闻言,唐棠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霍池绝对不会想见他。

她沉思了会,转头看着陈姨:“我就不去看霍池了,陈姨你给他煮碗面条吧,他肯定没吃饭,我继续回房间写作业。”

陈姨无奈,但也依着她:“行,那陈姨去看看再给你说?”

“好。”

唐棠想,她确确实实要拯救霍池。

其实最应该做的,是要先给霍池换一个环境,在霍家那种地方待着,霍池的心理会扭曲,会不正常。

虽然现在可能有点晚,但还有机会,唐棠就不想放弃。

虽然她是不小心进来的,也确确实实带着主观任务,但看着霍池那样,即便是唐棠没有任务要求,她也会想救他。

霍池这么一个聪明的人,不应该被霍家毁了。

……

霍池进了唐家,被带去了一栋楼。

不是最中间的那一栋,是隔壁的一栋,但外表看着其实差不多。

唐家占地面积很广,房子错落有致,格外的显眼。

这一大片,都是属于唐家的。

带霍池的人叫小王,是唐家的佣人。

看到霍池时候,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暗藏起来的情绪,就很干净,没有厌恶,也没有觉得他不干净。

霍池其实很不适应这种感觉。

从他懂事的时候开始,他就很少从知道他身份的人眼睛里看到这种情绪。

除了那个人。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好像那天遇见,她也是这样的。

虽然冷,但没有厌恶没有恶心。

小王带霍池进了房间,浅声道:“霍池,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还缺什么可以随时告诉我。”

霍池看着面前宽敞明亮的房间,看着那些装饰,眼眸微微闪了闪:“谢谢。”

小王道:“都是小姐安排的,不用客气,缺什么跟我说,对了你吃饭了没?”

“吃了。”

小王瞅着他几眼,想了想道:“要不再吃点?你看着也太瘦了,我十七八岁时候,都已经一百三十斤了,你现在有一百斤吗?”

霍池:“……”

他听着这话,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有。”霍池嗓音低沉,“不用了,谢谢。”

小王听着,也不勉强。

“行,那我先走了,你早点洗漱休息。”

霍池看着他,突然喊了声:“等等。”

“怎么了?”

霍池吞咽了下口水,看得出来是有点紧张局促,他双手垂在两侧,手指头贴着裤缝微微动了下。

他低声问:“……没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小王一愣,不太懂他这话的意思。

“什么别的?”

霍池有点难以启齿,沉默了须臾道:“没有规定吗?”

闻言,小王反应了过来。

他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男生,有点无力。

虽然小姐之前就叮嘱过说他自尊心很强,受到的折磨很多,但他从未想过……霍家竟然还有这破规定?!

把一个健康的孩子生生给折磨成什么样了!

“没有。”

他想着唐棠的嘱咐,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小姐说,她其实是请你来家里做客的,你是客人,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院子里或者是他们的那栋楼,都可以去。”

霍池似乎是不敢相信,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但很快便又被其他神色给掩盖掉了。

他眼睫毛动了下,微垂着眼看着地面。

“我知道了,谢谢。”

小王摆摆手:“客气,那我先走了,房间里有我的电话,有事给我电话。”

“好。”

当天晚上,霍池还接受了一碗陈姨送过来的面条。

房间的衣柜里有新的衣服,睡衣和日常穿的都有,霍池没碰。

他洗完澡穿着自己洗到发白的睡衣躺在床上关着灯。

房间里有个很大阳台,另一边有个窗户,躺着时候能看到夜空里闪耀的星星。

被子是新的,还有点阳光的味道。

霍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么干净的地方睡觉了,最开始……他还有所警惕,没敢熟睡。

到后面,实在是撑不住了,霍池才扛不住睡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候,霍池还有点懵。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伸手抓住面前的被子,感受着被子里传递出来的温度,眼眸轻颤了颤。

霍池收拾好刚拉开门时候,唐棠刚伸出手打算敲门。

两人抬头对上目光。

他还没做出反应,面前人先打招呼了。

“早。”

唐棠看着霍池:“睡的还好吗?”

霍池定定地看着她。

唐棠开始还能撑住,到后面被他这么看着,突然还有点不适应了。

但她记得自己的人设,她现在可是首富千金,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不能太傻乎乎。

“走吧。”

唐棠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淡淡道:“陪我吃个早餐。”

霍池没动。

唐棠偷偷地瞥了他眼,不经意被霍池抓住了目光。

她清了清嗓,有点尴尬浮现在眼前。

“你别忘了你是来陪我上下学的。”玩伴两个字,唐棠没说,这稍微有点伤人自尊。

霍池的手扶着门把,停驻在上面片刻后,他才嗓音沉沉地应着:“没有。”

闻言,唐棠眸眼明亮地看了他一眼。

在这一刻,唐棠就像是那遥不可及的星星,璀璨夺目,让人无法忽视。

唐棠父母这几天都不在家,他们忙于工作,相对来说比较少陪她。

但只要是唐棠想要的,两人都无条件应允。

就像是她要霍池这么一个玩伴,问了个理由后,便直接给唐棠要回来了。

算起来,陈姨才是陪着唐棠时间最长的人。

吃过早餐后,两人一前一后出发去学校。

玩伴需要有玩伴的样子,至少目前为止,霍池不能和唐棠坐一辆车。

他的车安排在唐棠车后面,但也是唐家亲自送。

昨天晚上,霍池被唐棠叫去做玩伴的事情,便在那个豪门小圈子里传开了。

很多人都不相信,到早上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下车时候,才发现这是真的。

没有开玩笑。

霍池真的成了唐大小姐的玩伴。

不少人看着,眼睛里满是嘲讽。

但在嘲讽过后,又多了丝羡慕。

即便是玩伴,能和唐棠一起,就相当于攀上了唐家……其实算一算,也是划得来的。

当然,也有人不这样认为。

霍池从不在意别人说的那些话,大家对他的指指点点,他一直都当没听见没看见,他冷漠孤僻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但唐棠不行。

事情发生在霍池到唐家的第三天。

这天是周五,下午两节课过后,最后一节算是自由活动课。

有活动的参加活动,没有的能提前回家。

唐棠有个爱好,喜欢打网球。

每周五下午,她都会和同学打网球再回家。

这几天转来12班后,唐棠和徐妙妙关系不错,所以两人便约着换衣服去打网球。

走的时候,她还顺便跟霍池说了句。

“霍池,去打网球吗?”

霍池看她一眼。

唐棠弯了弯眼睛笑着,轻声问:“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霍池没吭声,但站了起来。

看着唐棠有点无奈,自己好像勉强了他一样的。

想了想,她连忙说:“算了算了,你别去了,你就在教室看书吧,等我回家喊你。”

霍池的手指不自觉地抓了下课本,低声道:“不用。”

“啊?”

“我可以去。”

闻言,唐棠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吧。”

只不过唐棠没想到,霍泽等人这会也正在网球场。

看到她时候,霍泽主动打了声招呼。

“唐棠,要不要一起打?”

“不用。”

唐棠声音冷淡:“我和妙妙打就好。”

霍泽也不勉强。

他看了眼站在唐棠旁边的霍池,敛了敛眸一笑:“那霍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打?”

话音一落,霍泽身后的人哄堂大笑起来。

有人调侃道:“泽哥,霍池怎么可能会打网球。”

“泽哥,霍池跟着过来是给唐棠捡球的吧。”

“对啊对啊。他不是唐棠现在的玩伴吗,对吧唐棠。”

前几天唐棠说要护着霍池的那番话,没有人当真。

特别是经过这两天观察后,他们没发现唐棠对霍池多特别,除了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之外,其他的交流都没有。

看样子就真的是一时兴起想要拥有的玩伴。

听着这些人嘲讽的笑,唐棠眼尾上扬着,笑了笑:“是啊。”

她这一回应,让周围几个人都愣住了。

瞬间,他们又笑了起来。

唐棠莞尔,微微一笑说:“霍池至少是我的玩伴,你们呢?”

她笑里藏刀道:“你们跟着霍大少爷,算是他的走狗还是什么呀?”

话音一落,跟在霍泽旁边的人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唐棠你——”

她扬了扬下巴,一脸高傲看着面前这群人。仿佛天生自带了气场,谁都无法撼动。

“我什么?”

她冷眼看了下这群人,转头看向霍池,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可说出的话却好听了很多。

“霍池,你到旁边坐一会吧,我和妙妙打就行。”

霍池往旁边休息区走了过去。

看霍池走后,其他人在唐棠面前也不敢过度造次。

只不过,在唐棠和徐妙妙打了一会时候,徐妙妙突然啊了声。

“唐棠。”

“啊?”

徐妙妙喊了声:“你看那边。”

唐棠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不远处再次传来阵阵笑声。

“啊霍池,抱歉啊,我今天第一次打网球,方向瞄不准。”

“霍池你没事吧,我也是第一次打球。”

“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打到你了。”

霍池坐在唐棠指定的休息区,仿佛那些球落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除了他那放在膝盖上的手泄露了自己情绪之外,其他的一丁点都没有。

唐棠听着隔壁的对话,眼皮猛地一跳。

她半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身上散发戾气的人,实在是忍无可忍。

她手里正好有一个球,她冷笑了声,看着斜对面的人,毫不犹豫地丢在空中,用网球拍狠狠地拍打了出去。

“啊!”

场上响起痛呼声。

那人捂着自己脑袋,刚想抬头骂人,在对上唐棠那双“就是我打你”的眼睛后,他到嘴边的话瞬间收了回去。

“唐棠。”

他问:“是你刚刚打的球吗?”

唐棠微笑:“是啊,不好意思啊。”

话虽如此,她脸上没任何歉意神色:“我很久没打球了,没找到手感,方向没瞄准。”

那人:……

你瞄的太准了!你还说自己没瞄准!

但他不敢说,只能道:“好的好的,我理解。”

看唐棠这样,其他人也不敢再公然往霍池那边挑衅了。

他们唯恐下一个被打脑袋的会变成自己。

唐棠“嗯”了声,转身看向另一侧:“霍池。你过来一下。”

霍池起身往唐棠这边走了过来。

唐棠道:“我教你打球吧。”

霍池静静看着她。

唐棠淡定道:“怎么样?”

霍池微垂着眼,看着她现在这模样。唐棠靠霍池靠的有点近,近到她身上的茉莉花香水味都飘散了过来。

很好闻。

但闻多了,会让人上瘾。

霍池稍微侧了侧头,应了声:“随你。”

唐棠笑:“来,把这个拿着。”她把自己手里的球拍塞在霍池手上,弯腰捡起一个球,惦着脚凑在霍池耳边压着声音道:“待会,就这么直接往斜对面拍,让他们也尝一尝被球打得滋味。”

说完,她对上了霍池那稍微有点鄙视的目光。

唐棠一顿,摸了下鼻子道:“怎么,你觉得我这行为很幼稚?”

霍池把视线从她脸上收了回来,低声道:“没有。”

唐棠笑:“那就给我往那边打,出了事有我负责。”

“不用。”

“啊?”

霍池难得多说了几个字,那挡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不用你负责。”

说完,霍池拿过唐棠手里的那颗球,丢在空中,如同她刚刚那般一样,用力挥打出去。

唐棠眼睛一转,看着那颗球呈一条直线往另一边“横冲直撞”过去。

甚至,还擦过了一个男生的耳朵,稳稳当当地撞到了球网,滚在地上。

这一个球,让不少人惊呼,倒吸一口气。

霍池的网球技术……竟然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