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Q
C城的春天还是迟迟没有来,风依然很大,我感觉南京之行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回到C城,我的心情立刻恢复到原来的阴暗,几乎在走出机场的那一刹那,我又想买一张飞机票逃走。
苏苏把我送回家,一路上穷尽了心思要逗我开心,而我的心却连同C城的气温一起降落,我满心满肺的思念与悲凉,苏苏是否能明白呢?
到了我的小窝之后,苏苏替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我迫切需要安静与睡觉,于是对她说:“苏苏,你别忙乎了,我自己管我自己吧,等我睡够了去找你。”
苏苏摸摸我的脸,叹了口气道:“你哪里是需要睡觉,你需要一个安静的时间好好地思念那个人。好吧,醒了给我打电话。”
苏苏说中了我的心思,也许我确实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狠狠地去思念那个人,而我知道也许我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了。
我躺在床上,把被子蒙过头,泪水再一次恣情地流过我的双颊。蒋杰的短信适时地来了:“你虽然回来到了C城,但是我不希望你再回到过去,答应我,你的泪水,不许再为他而落下。”
这一刻,百感交集,我把手机捧在胸口,狠狠地哭了个够。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梦见我和Michael走在南京的小巷子里,突然他没入一条巷子,不见了,我到处飞奔着找他,无果,只听见鸡鸣寺的钟声咚咚地敲,醒来了,不是钟声,好似有人在敲门,估计是苏苏给我来送晚餐了。
恹恹地爬起来,披头散发如女鬼地走到客厅去开门,天已经黑了,摸索着打开灯,打开门,整个人就呆在那里,站在门口的那人,手捧黄玫瑰的那人,穿着浅灰色西服的那人,郁郁地看着我的那人,不是我爱恨缠绵的Michael吗?我的心跳一瞬间急剧加快,呼吸急促,我还披散着头发,没有洗脸,穿着睡衣,赤着双足,我怎么能这样见他呢?我本应春光满面的,打扮精致高贵的,骄傲地昂着头见到他的呀。
“嘿。”他轻声说,脸上的微笑十分不自然,“我来道歉。”
我强自冷静,迫使自己用一种非常冷淡的口吻说:“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他摇摇头,说:“看在我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等人开门的分儿上,你能让我进屋暖和一会儿吗?”
我把他让进屋,说:“我刚回来,没有开水,没有咖啡,没有茶叶,没法待客,你有什么话快说,说玩了赶紧走。”
他弯腰把花放在茶几上,这是他第一次来我的住所,而且是在这样一种尴尬的情况下,于是他显得十分拘束。我也很手足无措,靠在墙上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他。
他站在我对面,看着我的眼睛,眸子里满是忧伤:“我找不到你了,我去了苏苏那里找你,被她骂出来了,你的手机关机,所以我到这里来找你,摁门铃没有人答应,我天天晚上下班来这里等你,一看到有人开门就溜进来,敲门没有人答应,我以为我真的失去你了。”
“确实如此……”我补充道,“你确实已经失去我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对不起,Yan,对不起。”他打断我,“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我那些傻话伤害你了,真该死,我当时被你气疯了,你告诉我你等不及马上就要走,我觉得你非常讨厌我,甚至不愿意再与我多待一分钟,让我感觉到我的骄傲被伤害了,该死,我为什么要签那个字?我真是一个浑蛋。”他扶着额头,一个劲地诅咒自己,他抬起头看着我,缓缓地说,“你离开以后,我没法控制自己想你,但是那点可怜的骄傲却让我一次又一次迟疑,最后我被自己打败了,没有你我无法继续,就是无法继续。”
我的眼泪如泉般涌出,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要相互伤害?
他说:“Just because of love. Yan,I love you so much.”
他走近我,张开双臂,仿佛世界末日到临一般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而我则如同一只飞蛾,明知爱是一场烈火,仍然要奋不顾身地投奔。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我心里一惊,我最担心的事情就在门外,门外站着笑容僵住的蒋杰,手中还提着一个装满食物的保温桶。
世界沉默了五秒,蒋杰把保温桶放在门口,故作轻松地说:“苏苏叫我来送晚餐给你。”我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而身边站着Michael,唯恐他误会,语无伦次地辩解道:“我们……我们……”
“很显然,你们和好了。”他笑了笑,“你不再需要我了,我走了,拜拜。”他迅速转身离去。
Michael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他为什么来这里?我感觉到不对劲,他是不是在追求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头脑前所未有地乱得要命。
开始四处找工作,我前面提到的那个做IT的同事Kevin对我的辞职满腹狐疑,在QQ上问了我好几次,每次都被我轻描淡写地应付过去。
不过找工作的日子是相当苦闷的,我甚至自嘲是自己为自己设置了一个障碍,本来我可以和以前一样做一个简单而快乐的PA,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要把活干好了,安安稳稳地挣工资,生活平淡如水却十分安详。而现在……C城的外企不多,工资也不乐观,一时间也比较难以适应没有工作的日子,我相信大家都跟我有过同样的经历,感觉所有人才招聘网上的信息对自己都没有多大的用处,高不成低不就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这样的日子让人很浮躁。而我也决意不会再回到以前的公司。
大学毕业,所有的同学都南下,只有我一人只身北上,看来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必定是要吃一些苦头的。我不禁开始在网上胡乱投简历,倒是收到好几个从别的城市来的面试要求,但每次都作罢,Michael在这里,我若是离开,便只能与他分隔两地,爱情经不起分离这个道理谁都懂。
偶然在前程无忧上南京版看到一则比较适合我的招聘信息,便信手投了简历,我对南京有着格外的好感。没想到过了两天,竟然给我打电话了,双方通话坦诚布公,他们急于找人,我身在外地,人事经理自然知晓唯有硬件设施达成共识才有意义做进一步动作,所以坦白地告诉了我薪资和待遇,不仅提供住宿与住房补贴,薪水也是我梦寐以求的,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总部设在南京,在C城设了一个分公司,处于初建阶段,所招聘的职位是给他们的Commercial Director做项目秘书,是一个荷兰人,他并不经常驻扎在C城,只是偶尔会过来,但他需要一个当地的助理协助他做一些翻译与业务上的工作,这个职位会经常需要出差,大部分是在南京与C城之间。我听了介绍,十分动心,便立刻说我可以去南京面试。人事经理便很快帮我安排了面试时间。
第二天我便飞抵南京,见到了我后来的老板,面试十分顺利,过了三天,我便接到了南京来的offer,叫我一个星期之后去报到,然后先在南京的总公司培训一个月时间。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Michael时,他惊讶地看着我,并没有我所期盼的惊喜表情:“你是说你要离开C城?为什么你不事先告诉我呢?”
我说我又不是驻扎在南京,只是偶尔会过去一下。我在C城有房子,还有爱,我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他仍然不放心,又问我新老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荷兰人,个子很高很瘦。他“哦”了一下,便对这个话题不再起劲。总之看起来Michael是不太高兴我去南京的。不过,我总不能为了谈恋爱忘记了饭碗,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兴高采烈地赶紧买了去南京的机票。
临行前三天,苏苏给我设宴告别,请我吃日本料理,我也兴冲冲地去了,新工作让我感到心情愉快,未知的挑战让我心怀忐忑与兴奋。去了才发现九头鸟和蒋杰都在,我立刻十分不自然,想起蒋杰,我,与Michael三个人那尴尬的一幕,觉得十分难堪。不过蒋杰倒是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眯着一双鱼鹰眼笑嘻嘻地看着我,我特别烦他这样看我,总感觉仿佛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被他发现了。
苏苏和九头鸟现在像牛皮糖似的粘在一块,哪天见不到都觉得难受,我预言他俩可能真是对上眼了,搞不好哪天就会领证结婚。苏苏对此不置可否,她说我好不容易才从婚姻的牢笼里解脱,如果我再自投罗网跳进去那可真是太愚蠢了,没结婚的人都为结婚狂,结了婚的人才知道结婚有多乏味,两个人在一起感觉好就行了,为啥非得要结婚呢?不过我向来不敢在感情与婚姻的观点上与苏苏苟同。不过我看到她与九头鸟不是夫妻胜似夫妻的做派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洒脱了。
蒋杰当晚表现得格外平常,连酒也喝得少,九头鸟拿起香烟自己点了一支,又扔给他一支,他放在桌上没抽,九头鸟嘲笑道:“你小子还动真格的了?真戒烟啦?”
蒋杰笑道:“真戒了。”
九头鸟冲我眨眨眼道:“楚颜,还是你厉害。”
我做贼心虚地反驳道:“又关我什么事,什么都扯上我?”
蒋杰笑道:“看看,人家现在已经急着和我划清界限了。”
我低下头,不好意思狡辩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心中对蒋杰有愧。
苏苏意味深长地说:“别这么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呀。”
蒋杰嘴角一咧笑道:“革命岂止尚未成功,都快举小白旗啦。”
我故意嚷道:“你俩别尽整些天龙盖地虎宝塔镇河腰的暗号了,你不腻歪死了。”
蒋杰把杯子举起来对我说:“你去南京我太高兴了,最好常驻那里,这样去看你也不用担心碰上第三者了。”他卡吧着眼睛说。我说我最讨厌你这样没正形,是人不好好说人话。
吃完晚饭之后,苏苏叫蒋杰送我,他让我坐在副驾位置,把车开到一半突然停下,我望望四周,夜色已深,没几个人影。他看我那副表情,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放心吧,我不是要劫色。”
“那你想干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有个好东西给你。”他神秘地笑道。
“别送礼物给我,我可受不起。”我说。
“这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他得意地说。
我很好奇:“是什么?”
他一踩油门直接把车开到他家小区门外,说:“我妈今天在家,你要上去坐坐吗?”
“开什么玩笑?”我说,“老太太搞不好都睡着了,别折腾了。”
“那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礼物。”他神秘兮兮地一笑,打开车门快步走进了小区。
不一会儿,他空着手出来了,我正在纳闷,他把车门一开,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瞅着我笑:“快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了。”
我看他两手空空,摇摇头。
他嘿嘿一笑,突然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与一双大耳朵从他的夹克里钻出来了,哇,我欣喜地叫出声来:“是一只小吉娃娃狗呀。”没错,是一只非常可爱的黄白相间的吉娃娃犬,眼睛又大又圆,显得那么活泼可爱。
“跟你很像吧?”他摸着小狗的大耳朵说。
“才像你呢。”我横了他一眼,抢过来抱在手心里。它还太幼小,耳朵都没竖起来。
“喜欢吗?”他问。
我点点头:“真喜欢,不过,我马上要去南京,怎么办呢?”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他说,“这两天你先养着它,等你走的时候我帮你看着,等你培训完了不就能回来继续养它了?”
“是男还是女呀。”我问。
“是个小小子。”他乐了,“你给取个名字吧。”
我想了一会儿,说:“叫小Q好了。”
“小Q,多拗口?”他说。
“我感觉它就应该叫小Q,我叫它宝宝Q。”我坚持说。
他只好说:“反正是你的狗,愿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
我学着蒋杰的样子把小Q揣在胸前,它不安分地想往外钻。蒋杰不怀好意地说:“小死狗,待在温柔乡里多幸福,还想跑出来。”
我使劲掐了他的胳膊一把,他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叫你乱讲!
他把我和小Q送到我家楼下,亲了一下小Q,对我说:“好好爱它呀。”又点点小Q的头说:“好好看住她,看见黄头发绿眼睛的就使劲咬他。”我看他那个傻样子,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我从来没有照顾过任何人的经验,我小的时候虽然家庭并不富裕,但是父母的爱无微不至,所以我早习惯了被人照顾。突然一只小狗闯进了我的生活,而且是一只那么小的小小狗,所以我很手足无措,因为它老是不停地闹腾,对着一只掉在地上的毛线球也会狂吠半个小时,让我根本无法睡着,所以我只好在十二点半的时候挂电话向蒋杰请教,从他那里来的狗他必定知道如何处理吧,他从睡意蒙眬中笑醒,道:“这小狗刚离了妈妈,它听不到妈妈的心跳就没法睡着,所以会不停地叫唤,你抱着它睡就好了。”我将信将疑地将它擎在胸口,不敢翻身,说来也奇怪,它竟然老老实实地爬在我肚皮上睡着了,而且呼吸均匀。我不忍心弄醒它,而且也害怕弄醒它,所以只好僵着身子平躺了一宿。
第二天蒋杰送来了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狗屋和一只闹钟,小Q立刻欢喜地钻进它的小窝里在里面翻覆倒腾,我问道:“怎么会带闹钟来?小狗难道要定时睡觉吗?”
蒋杰哈哈笑道:“你以为干什么啊,这闹钟是陪小狗睡觉的,这样它就以为闹钟的滴答声是狗妈妈的心跳声,它就不会在半夜叫唤了。”
我立刻拍手称赞,这可真是个好办法,蒋杰蹲在小狗窝旁边逗着小Q玩,那么个大个子的大男人对着个小狗乐得像孩子似的,不禁让我暗暗称奇:这人世间一定有哪一样东西能触动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我看着他的侧脸,他新剪了头发,是那种短短的板寸,他的五官十分坚毅,鼻子又挺又直,据说这样鼻子的男人有女人缘,笑容的轮廓十分完美,胡子永远刮得干干净净,声音宏亮略带沙哑,身材魁梧笔挺,乍一看上去像个士兵。他自己也说从小就有梦想去当一名将军,结果却成了奸商,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我嘲笑他如果他是一个将军,那也一定会是一个战争狂。
正在说着话,手机响了,一看是Michael的,我赶紧拿起电话进了卧室。
“Honey,早上好。”Michael的声音永远充满了磁性,“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唔,没有计划,一会吃完早餐就去购物,我还要买一个大行李包。”我说。
“很好,今天想我了吗?”他把声音放到很低,“唔,我很想你。”
“我也是。”
“等我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吃韩国烤肉怎么样?”他听上去兴致勃勃。
“很不错的主意,那晚上见哦。”
挂断Michael的电话,蒋杰坐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翻着茶几上一本杂志,看见我出来,便揶揄道:“德国佬的电话吗?”
“唔,他约我晚上吃饭。”我只好老实交待。
蒋杰皱皱眉:“看来什么事情都要先下手为强才行,我本来也想请你吃晚饭的,还没说出口,就被那小子捷足先登了。”
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接他的话题。
“那我预约明天晚上。”他不依不饶。
我想到后天一早就要去南京,明天晚上我得和Michael在一起才行,但是我要怎样才能拒绝蒋杰呢,于是吞吞吐吐地说:“明天晚上可能没有时间……”
他悻悻然地点点头,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和德国佬要小别了,自然要在一起挥泪话别才行。”语气酸溜溜的,让我特别难堪。
他看出我难堪,便又眉开眼笑道:“不要紧,我会上南京去请你吃饭的。多大点事?我南京那边同学挺多,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给我打个电话就得了。”
安顿了小Q,蒋杰捎我去吃了早餐,然后匆匆上班去了。
我顺便去了一趟苏苏那里,她正要出门去做美容,便邀我同行。我俩躺在美容院里,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谈起了男人,苏苏脸上涂着厚厚的面膜,含糊不清地说:“你现在对蒋杰感觉怎么样?”
我说没怎么样。她便冷哼了一声:“我感觉你俩将来肯定有戏。”
我说:“你别瞎说,我俩能有什么戏。”
“以我几十年的阅历,蒋杰对你绝对是动了真心了,而你嘛,过去我不敢说,现在我感觉你对他的感觉越来越好了,可能你自己还没意识到呢。”
“是吗?”我不知可否,“是不是蒋杰派你来当说客啦?”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她嘟囔道。
我有点受刺激:“爱是很公平的事情,两个人相爱不在乎谁给予谁,谁赐予谁,因为他有钱有地位所以我被他看中就应该天天朝菩萨磕三个响头感谢神,然后美滋滋地迎合他的感情吗?”
“我看你现在被那德国小子迷昏头了。”苏苏赌气地说。
“没错,我就是喜欢他。”我狠狠地说,“就是爱他。”
“哎哟,跟赌咒似的,没人让你不爱他。”苏苏笑道,又担心面膜皱了,赶紧止了笑,“那你说说除了爱他长得帅,还爱他什么?”
“多了去了。”我掰着手指头说,“风度翩翩,体贴温柔,浪漫风趣,爱我。”
“唉,”苏苏叹道,“你只有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知道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那你需要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需要生活。”她若有所思地说,“快乐、淋漓尽致地生活。青春多么短暂,我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老了,所以我说你要趁着年轻,该穿穿,该吃吃,该爱爱。好好和你的德国帅哥相爱吧,但是别留下遗憾。”
“不会有遗憾的。”我自信满满地说。
晚上Michael直接从公司来接我,自己开的车。车里面有他的古龙水味,是我熟悉的味道。
“今天过得好吗?”他左手把方向盘,右手握住我的手。
“很不错,我和苏苏去美容了。”我说。
“苏苏。”他说,“她好像不太欢迎我。”
“不要瞎猜,她对所有德国人都有成见。”我说,“她祖父就是在“二战”中去世的。”我瞎诌道。
“真的呀?”他吃惊地说,“那怎么办?”
我特别喜欢他那样可爱的吃惊的表情,让人感觉他和新鲜的芦苇草一样可爱。
“不要紧,你多贿赂贿赂她就好了。”我哈哈大笑。
“那我下次回国给她捎点好东西。”他立刻说,并且马上开始想象该捎什么东西。
突然一个急刹车,吓我一跳,原来是碰到一个没盖的马葫芦。
他一拍方向盘,生气地说:“盖子哪去了?”我知道这一带的马葫芦盖经常被偷,晚上驾车真的很危险。
我没有说,但Michael猜出了马葫芦盖的去向,便说:“在德国,也经常看到电线被偷,开始我们都很纳闷,后来才知道原来被东边的人偷去了。”我知道他指的是东德,他们西德人都看不上东德人,就像我们中国人中也有一些人对河南同胞有成见。
Michael是很典型的西德人,所以他有着西德人普遍的优越感,我经常想世界上的人无论黑头发黄头发黑眼睛蓝眼睛,人性的弱点有时候是共同的,每个人身上都藏有一只小魔鬼。
“所以你认为中国人和东德人是一路货色喽?”我反唇相讥。
他立刻否认道:“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有感而发,我最喜欢中国人了,不过我是先爱上你,后来才爱上你的同胞的。”他腾出一只手搂了我一下。
我没有办法让Michael真的爱上我的同胞,也爱上我的国家,同时我想,我的同胞也很难真的爱上他,毕竟,这仍然是一个有无限隔阂的世界。我不禁对我与Michael的未来感到忧心忡忡起来。
“Michael.”我叫他。
“嗯,什么事?”他笨拙地用中文说,一边开车一边偏过头看了我一眼。
“I love you.”这句话我想我说得很忧伤。
他突然把车靠边一拐一个紧急刹车,我还没来得及惊叫,他的手就伸过来抱紧了我,捧着我的脸,给了我一个窒息的长吻。
“I love you too,no,no,I love you more.”他用手轻轻地抚着我的脸,很认真地说。我听见他有力的呼吸与怦怦的心跳,他的眼睛在暮色中那么深邃,像海一样深情而忧郁,让我忍不住徜徉其中不能自拔。Michael,我们要怎样走下去呢?
我一遇到头大的事情就想逃离,我已经很久没有相信爱情,这一次,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一起逃离这人世的纷争,只和你在一起便足够了,做绝迹“江湖”的神雕侠侣,只要和你相爱便已足够,但是Michael,你能和我一起逃离吗?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很忧伤的离别感,这灯火阑珊的城市让人无端地觉得对爱与前途的恐惧与忧虑。但我纵然是死也是要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