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本就是活了上千年的魔王，卿衣又在屏蔽记忆前兑换了两个顶尖级的技能，因此即使没有潜心修习，却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再地突破，生命自然无限增加。

到后来，那些神明没一个是她的对手，她成为大陆上当之无愧的第一。

神明们一开始还担心，这位貌美得足以让他们也为之沦陷的魔王会搞出什么大事，就见她和以前一样，不跟他们争夺地盘，也不争夺信徒，就窝在大陆尽头的海底山脉里，时不时地和她那个身为人类的勇者伴侣出门游历，日子过得安宁又祥和。

观察了一阵子，确定这位魔王是真的没有掀起信仰之争的打算，有胆大的神明偷偷地来到大陆尽头，学习人类那样做客。

卿衣没有拒绝他们。

但也没有表示出明确的接纳。

因为她莫名觉得，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修习到一定的境界后，像是曾经江左名和宋如鹤的那个仙侠世界，在三生石上看到了前世今生，还在被屏蔽的记忆没有恢复的前提下对任务有了些微的感应，卿衣总算想起来，难怪她一直觉得不属于这个世界，原来她不是真正的琼。

想起这点，再想起任务和系统，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全部想起是在剑与魔法的王国里游历时的一个清晨，卿衣从混乱的梦境中醒来，习惯使然地在心里喊了句：“老父亲？”

才喊完，就听熟悉的声音响起：“都记起来了？”

卿衣嗯了声，说：“想你。”

系统慈爱地说：“我也想你。”

父女俩叙了会儿旧。

卿衣问：“这次的任务是不是已经完成了？”

系统说：“嗯，西奥多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完成了。”

卿衣啧了声。

身边没人，西奥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卿衣又躺了会儿，才坐起身。

睡在房间外的黑猫察觉到主人的动静，粉嫩的小爪子一推，没关紧的门就开了。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进入房间，矫健敏捷地一跃，跳进主人的怀里。

撸猫早已撸成习惯，卿衣把黑猫撸得喉咙里直发出“呼噜”的声音，才问：“西奥多呢？”

黑猫动动尾巴，撒娇似的喵了一声。

卿衣一听，明白了，西奥多正在楼下练习剑术。

西奥多能成为比他老师还要更加出名的勇者，他的天赋不用说，一些去大陆尽头做客的神明甚至悄悄地问过卿衣，有没有兴趣把伴侣培养成神明。

这个世界已经许久没有诞生新的神明了，好多神职都在空着。

当时卿衣没有回答，送走神明们后，才问西奥多，他愿不愿意成为新的神明。

西奥多说：“我如果成为了神明，还可以继续和你在一起吗？”

卿衣说：“当然可以。”

她虽然还顶着魔王的名头，可实际上她也属于神明的范畴，类似与光明神对立的那种黑暗神。

西奥多说：“那我会努力成为神明。”

放在普通勇者身上，想要达成这个目标，需要付出无穷的精力，或许还要付出生命。

可放在西奥多这个大佬身上，他和以前一样正常修习魔法与剑术，并没有刻意地改变。唯一的不同，是他的陪练对象从老师变成了卿衣。

以卿衣的能力，偶尔指点一下，就足够让西奥多进步了。

卿衣撸了会儿猫，起床下楼。

小花园里，西奥多已经练习完毕，正在和人说话。

卿衣望过去，发现那人有点眼熟。

“……老师最近怎么样？”西奥多对那人说，“我原本打算今天先去王宫拜见国王，明天再去法师公会拜访您，没想到您自己找过来了。”

原来是西奥多的老师。

记起很久以前，西奥多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在海底山脉的宫殿里见过，卿衣朝西奥多的老师点了点头，没有过去，抱着黑猫荡秋千。

西奥多的老师也没有过来。

他静静地望着那曾经坐在王座上，穿着华丽长裙，高贵又傲慢，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的魔王，此刻坐在秋千上和黑猫一起玩耍，心里仿佛有什么触动，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老师，”西奥多轻声喊，“您怎么了？”

他老师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

他老师没有再看卿衣，异常平静地和西奥多继续交谈。

解答了西奥多在修习上的一些疑问，西奥多的老师拒绝了留下做客的提议，准备离开。

帮忙系好斗篷戴好兜帽，看老师转身，对自己挥手，西奥多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老师。”

他老师驻足回头。

“好了，进去吧，”兜帽下，他老师似乎笑了笑，“她在等你。”

西奥多说：“老师……”

他老师又挥了挥手，走了。

看老师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街角，西奥多回到小花园里，给卿衣荡秋千。

有人在后面推，秋千荡得比刚才高。怀里的黑猫喵喵两声，蹬着后腿跳到树上，趴着晒太阳。

西奥多这时问卿衣：“你还记得刚才那个人吗？”

卿衣说：“记得。他曾经想要战胜我。”

西奥多说：“可他爱上了你。”

卿衣说：“是吗？”

她神色淡淡。

西奥多说：“他现在还爱着你吗？”

卿衣说：“我不知道。”她抬手挡了挡阳光，“亲爱的，你听过圣经里的一句话吗？”

西奥多说：“什么？”

卿衣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她放下手，重新抓住秋千绳子，随着他的力道越荡越高，“爱很奇妙，即使是神明，也无法揣摩参透。”

所以那个人曾经爱上她，现在是否还爱着她，她并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这大陆上的人太多了。

想要战胜魔王，却又爱上魔王的人也太多了——

“我只有一颗心，”穿着红裙子的魔王这么说道，“我把心给了你，就无法再给别的人。”

西奥多久久说不出话。

太阳逐渐升高，照射下来的阳光温暖极了。吹拂进小花园里的微风带着外面街道的热闹，树上黑猫睁开眼，弓起背伸了个懒腰。

这一切如此静谧，又如此安宁。

“琼……卿卿，”年轻的勇者生疏却又自然地念出他从未听过的发音，“谢谢你选择把心交给我。”

卿衣说：“不用谢。”

毕竟是他先把心交给她。

“我爱你，”她听到他又说，“不论天堂还是地狱，我对你的这颗心始终如一。”

……

卿衣在挑新任务。

这次她挑了个末世。

回想起当初短暂的末世游，卿衣想最好再来个丧尸王，或者异能者之王，再不然丧尸王的首席小弟、异能者之王的二把手也行，却见适用于这次任务的替身都中规中矩，没什么有新意的。

看卿衣挑了好久也没定下用哪个替身，系统说：“没喜欢的？”

卿衣说：“嗯，都太普通了，不好玩。”

跟在旁边的人这时说：“其实还有个替身，您应该会感兴趣。”

卿衣说：“在哪呢？”

对方指给她一看。

就见之前卿衣没注意过的角落里，赫然有着一只红色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全部展开，也不及人手掌一半大，这会儿宛如标本一样毫无动静，漂亮又脆弱。

“没有介绍卡吗？”卿衣问。

“没有。不过我可以告诉您，这不是普通的蝴蝶，是可以吸收异能修炼成人的。”

“蝴蝶精？”

“差不多。”

卿衣摸摸下巴。

看出她有点意动，系统没插话。

而因为她隔不久就会来，已经大致了解她喜好的人说：“别看这蝴蝶现在就这么丁点儿大，等到变成人，绝对是所有可以成精的物种里最漂亮的。”

卿衣果然更加意动。

但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问：“除了这只蝴蝶，还有多少能成精的？”

对方说：“这个……”

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这么多替身里就这一个可以成精的，相应的，任务世界里可以成精的应该也非常少，就听卿衣说：“算了，就这个吧。”

对方一笑：“还是您爽快。”

卿衣说：“还没当过蝴蝶精，玩玩看呗。”

对方说：“那您进营养舱里躺好，我给您转换。”

蝴蝶的身体和人类的极其不一样。

看卿衣一点点地适应，又慢慢掌握各种飞行技巧，系统问：“这次也屏蔽记忆吗？”

卿衣想想说：“不了。”

虽说可以修炼成人，但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变。

一天不变，就一天是只普通蝴蝶。蝴蝶这样弱小的物种，在末世是活不久的。

为防在末世里没活两天就嗝屁，卿衣兑换了个顶尖级的修炼技能。和系统再三检查后，确定没有任何的疏漏，卿衣总算前往任务世界。

……

末世第十年。

自打丧尸王乔湾失踪后，各大基地抓紧时间让研究人员们进行技术学习和交流。不过半年工夫，在异能者之王付从云的纽带作用下，国内成功攻克了丧尸病毒最大的技术难关。

眼看顺着这个思路继续下去，迟早能研究出疫苗，各大基地群情激愤的同时，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

——可以用作研究实验的珍稀药物不多了。

此时此刻，被誉为国内第一基地，拥有最强异能者、最大占地面积、最多研究人员的炎黄基地里，高层们围坐着，听研究人员说基地内现存的珍稀药物最多可以撑一个月。

如果一个月后没有新的珍稀药物的补充，研究实验只能暂停。

高层们眉头紧锁。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连付从云都不知道乔湾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她如果出现了，又会带来什么新型的丧尸病毒不得而知，因此研究是绝对不可以暂停的。

这样就只有一个办法。

“乔泊，”付从云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据可靠消息，基地往西五百公里的深山上有我们急需的珍稀药物。我这段时间要坐镇基地，不能离开，带队的事就麻烦你了。”

正闭着眼睛，看似是在小憩的男人闻言，抬了下眼皮，表示知道了。

付从云又说：“如果你能见到乔湾……”

乔泊眼皮又抬了下。

注意到这点动静，其余高层立即给付从云使眼色。

基地里谁不知道乔湾就是乔泊心里头的刺？

这当着乔泊的面提起乔湾，是嫌乔泊最近太.安静了吗？

被高层们围堵着，付从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乔泊复闭上眼。

直等敲定了队员，乔泊才睁开眼，双手插在口袋里，闲庭信步般地往外走。

队员们都是炎黄基地里的老人，熟知乔泊脾性，朝着付从云等高层点了下头，就忙不迭地跟上乔泊。

出了会议室，领取弹药的路上，有和乔泊关系较为密切的队员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八卦之心，问：“乔泊，你真不知道丧尸王在哪啊？”

乔泊浑然听不到似的，连个眼神都欠奉。

队员却习以为常：“啊，我说错了，重来，你真不知道你妹妹在哪啊？”

乔泊果然开口：“不知道。”

队员说：“当初她和付从云一起失踪，结果付从云回来了，她没回来——你没问过付从云？”

“问过，”到了武器库，乔泊懒得进去，倚门抱着胳膊，眼神平静，“他说他不知道。”

队员说：“他不知道个屁。一开始就是他自己说漏嘴，说是乔湾撵他回来的……”

队员还在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乔泊却没再听。

他目光停在武器库旁，那片遭受了丧尸潮的进攻，还没来得及修葺的仓库废墟上。

残垣断壁，残阳余晖，一只红色的蝴蝶在废墟上方飞舞着，梦境一样美妙。

乔泊直起身。

“……铁定是付从云把你妹妹给藏起来了，谁不知道他对你妹妹又爱又恨来着。哎，你看什么——卧槽！蝴蝶！多少年没见了，稀罕啊。”

队员口若悬河地说完长篇大论，见乔泊半句回复都没有，循着乔泊目光一望，就望见了那只红色蝴蝶。

队员第一反应就是捉蝴蝶，拿去给研究人员做研究。

却被乔泊扫了眼，顿时站住不敢动了。

乔泊举步朝废墟走去，说：“这是我的。”

队员说：“研究院那边要是问了……”

乔泊：“我的。”

队员：“……”

队员：“行行行，你的。”

走到废墟前，乔泊伸出手。

红色的蝴蝶仿佛有灵性，绕着他飞舞了一圈，停留在他指尖上。

他垂眸看着这只蝴蝶。

她翅膀微微动了动，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乔泊一笑。

他另只手轻轻碰了下她翅膀。

见她没有飞走，他尝试着给她换了个位置，让她停在自己肩头，这样他可以随时看到她，也可以随时保护她。

卿衣很乖巧地停在他肩头不动了。

她打量着乔泊。

他不仅是这次左知年扮演的攻略目标，居然还是乔湾的哥哥？

难怪刚才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乔泊又是一笑。

旁边队员看着这人与蝴蝶的一幕，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没记错的话，这是乔湾成为丧尸王以来，末世十年，乔泊第一次笑。

我的个亲娘哎。

这下就算付从云亲自出马，估计也要不走蝴蝶了。

罕见的红色蝴蝶停在乔泊肩上，俨然认乔泊为主的画面，在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都被炎黄基地的人津津乐道。

而被乐道着的乔泊，则带领队员们来到五百公里之外的深山，一面解决漫山遍野的丧尸，一面寻找珍稀药物。

这期间，乔泊离了下队。

因为他发现了乔湾留给他的暗号。

悬崖前，兄妹两个并肩站着，也不说话，就那么各自看着各自的风景。

还是乔湾先开口：“你开始养宠物了？”

“不是宠物，”乔泊答，“是同伴。”

卿衣也在心里答，不是宠物，是伴侣。

乔湾说：“有人……有蝴蝶陪着你，我就放心了。”

乔泊说：“你呢？”

乔湾说：“我？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打来打去，”她笑了笑，“没意义。”

乔泊说：“那个世界有意义？”

乔湾点头。

她刚回来的时候，给乔泊说过那个世界的事。当时乔泊没劝，现在乔泊也不会劝。

他只说：“行，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就给我留个暗号，我带卿卿出来见你。”

乔湾说：“卿卿？”

乔泊说：“我的蝴蝶。”

乔湾说：“好听。”

乔泊也笑了笑。

肩头上的红色蝴蝶微微扇动翅膀。

高山悬崖，夕阳晚霞，这末世里难得一见的风景，就这么镌刻在心底，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