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姜照皊原本在后院住着, 现下挪到前院来,不过一会儿就习惯了。
只是要避着来参见康熙的大臣们,其他的倒还好。
等安静下来, 就在琢磨落水的事。
当时小吉、潮平、魏珠、白苏、浅碧、百灵都在她边上, 从角度上来说, 几个一等大宫人确实没办法打到她。
剩下的那些二等、三等宫人, 或者是侍卫们, 倒是在她身后。
主要石子不大,当时又闹嚷嚷的在看鱼。
姜照皊若有所思, 到底是谋杀, 还是为了救主,这是两个概念。
若是谋杀,这样的计谋有些浅显且打草惊蛇,若是为了救主之公就好说了。
毕竟救命之恩,怎么也要优待一二的。
这样一来, 在场会水的, 就是有嫌疑的,范围太过宽广了。
对于皇宫中的危险, 她再次加深印象。
敌人就像是隐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 在你不防备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啧。
她不想死。
等到康熙回来的时候,就见她笑吟吟的在堆花,一点阴霾都没有。
看到她这样, 他顿时放心下来。
就怕下水的时候吓到她,想想也是了,她连他都不怕, 落水没有阴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解释。
“原是来避暑,没想到叫你受惊了。”康熙有些自责,他觉得她是替她代过了。
姜照皊笑了笑,柔声道:“无事。”
这不是他的错,当时是有些怕的,第一次直面取她性命,在水下的时候,她拼命游开,就是担心被抓住。
当看到康熙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高兴坏了。
见他目露担忧,姜照皊笑了笑,反而柔声安抚他:“真真不打紧,您不必担忧。”
像是做梦。
康熙面无表情的想。
以前清仁贵妃也好称要对他好,但是每一次,他都避之不及。
听着她这般温柔的说话,反而跟做梦一样。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还是觉得像做梦。
凑近了些,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清仁贵妃,似是再看她到底是不是本人。
康熙想了想,还是捏了捏对方的脸,温热细腻的触感,是真人没错,这才高兴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也跟着温柔道:“无
事就好,左右不管什么,朕都在你身后。”
这话说的暖心,姜照皊想了想,委婉道:“您能正常说话吗?”
有些油腻了。
康熙呼吸一滞,放缓语速,按着正常来说话,半晌才缓缓道:“行了,反正……”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来说这句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觉得一切都不大重要了。
凑到一处,絮絮的说着小话,半晌康熙才含笑道:“你说,这次会是谁呢?”他道。
姜照皊听到就觉得头疼,突然有些明白,宫里头的人,为什么会没办法相信别人。
这样的情况下,真的很难去相信别人,就算是身边日常伺候的人,但她落水,不就是日常伺候的人做的。
旁的也没谁了。
畅春园的护卫,属于内紧外紧,刚开始入住,自然警惕性比较高,再加上三藩、台湾的事,因此必须严加防范。
谁知道会不会疯狂反扑,选择派刺客刺杀,都是说不好的事情。
“侍卫巡逻改成交叉巡逻,争取没有空子可以钻。”像这次的事,就是从来没有出过事,所以特别松懈,侍卫说起来是侍卫,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康熙点头,表示应允,是该紧紧皮。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他身边的侍卫,有些过于依赖家世了。
“你放心,往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道。
姜照皊点点头,有时候这地邪,说的就是这样,他板上钉钉的说不会出现之后,必然是会出现的。
皇宫里头是密密麻麻的宫殿,和规整的夹道,就算有风,也是透不进来的。
一到夏日的时候,总是很闷很热,叫人很不舒服。
但是畅春园就不一样了,这里群英荟萃,绿树成荫,就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在外头行走,也不觉得太热。
她坐在庭院中的大银杏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团扇,看向康熙的眼神,确确实实满怀温柔。
康熙感觉到了。
见此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可好在她的心不是石头,他终究是焐热了。
“你的西瓜结了没?”他问。
姜照皊握拳,喜滋滋道:“跟臣妾拳头这么大了呢。”许是过不久,就能吃了。
康熙点头,看着她神
采飞扬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走,去瞧瞧。”他道。
姜照皊点头,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看看。
康熙来到瓜田,看着那西瓜果然一个个跟拳头那么大,就含笑道:“你这成绩算是出来了。”
顺手又把田里的草除了,她看着自己的瓜园,若有所思,半晌才在康熙的眼神下,认真道:“臣妾往后可以做瓜农了。”
康熙:……
在瓜田里玩了一会儿,姜照皊侧眸看向他,突然勾唇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不得不说,康熙真是一个是比较不错的男人。
能够处理国事,能够陪她薅草,旁的就无可指摘了。
甚至在她落水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的下水寻她,而不是说,仅仅指挥宫人、侍卫。
“三郎。”
“嗯?”
啾咪。
姜照皊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跟没事人似得,又转过脸,笑的矜持。
微微湿润的触感,是她软软的唇瓣。
康熙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被亲过的地方,突然想起来,自己方才跟她一道薅草,不知脸上可有脏污。
真真纠结。
他想了一会儿,偷偷用手背擦拭,见清仁贵妃望过来,就梗着脖子不说话。
照往常,对方定然给他一个懒得搭理你的眼神,就别开脸不理他了,然而今天,对方温柔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一时有些拿不住,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就在此时,就见梁九功走了过来,低声禀报:“回万岁爷、贵妃娘娘,慎刑司结果出来了,是一个洒扫小太监。”
姜照皊皱眉:“洒扫小太监,能有这样的身手?”她的体格,和一般的柔弱小妃嫔不一样,不过膝盖窝那种地方,确实有些怕疼。
就听梁九功细细解释,这小太监,原是在御花园洒扫的,后来被掌事太监责罚的时候,被江贵人给救了。
都说江贵人是死在地动里,但是在他心里,就是清仁贵妃杀的。
只有在这个时候动手,才能完美掩盖。
这么听着,好像没有什么问题,然而真正细究起来,她就忍不住皱眉,听着完美无缺,但是有些怪。
江贵人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太久了。
久到让人不敢置信。
“慎刑司问,这奴才要如何处置?”清仁贵妃以前比较狠,现在顾着名声,倒不狠厉了,他在心里想,估摸着是会轻轻放过的吧。
姜照皊想了想,都要她的命了,还能怎么处理。
“按宫规处理。”谋害主子,杀无赦。
梁九功垂眸应下,又冲着康熙的方向躬身,显然是征求意见,康熙点点头,表示同意清仁贵妃的请求。
这事就这么定了,一个姜照皊都不怎么认识的小太监,就这么消失在深宫里头。
“其余奴才、侍卫呢?”
梁九功问。
“除了一等,尽数都换过。”姜照皊冷厉了眉眼道。
她有危险,有无数种可能逃脱,但是孩子们不行。
既然已经查出来包藏祸心,自然不能够再姑息,尽数换过,这一批奴才,在宫里头,就无路可走了。
但是她不能讲危险放在身边,这样的后果,她有些承担不起。
这么想着,她沉吟:“翊坤宫所有的奴才,挨个再细细的排查一遍。”以前他觉得,只要能进翊坤宫,那都是身家清白,有例可循。
现在想想,她这陷入误区了。
打从一开始,就没为用人操过心,都是康熙拨过来的,导致她又一种想法,那就是只要从他那来的,就是安全的。
这是一种误区,不能这么想。
现在用落水来警示自己,倒也还成。
“所有人,从头到尾的彻查。”现在之前小吉用的法子,她想了想,说道:“叫他们把自己所有经历都写一遍,然后找有交叉的人来问话。”
宫里头是有档案的。
梁九功点头,就见清仁贵妃眼里头一片阴霾,垂眸掐断一根小草,冷声道:“几个小主子身边的人,也统统查一遍。”
“周围的侍卫,加多。”
她觉得这一次,不是这么简单。
她身边也就留下了几个当时在她身侧的大宫人,其中包括小吉、潮平、魏珠、白苏、浅碧、百灵几人,这是贴身伺候的,都立在她左右手,或者前头。
“挨个审查一遍。”她道。
姜照皊不喜欢用太监,因为太监没有家人,来历不明,所有的履历都是打从卖进宫开始的。
而宫女就不同,她身边的几个宫女,家世都很好,放在外头,
那也是千金大小姐。
就像白苏,原是伺候太妃的。
像嫔位以上,得选世家女,也就是说,家里头有做官的人,并且官位不低,延续的年代也不断。
才能说一句世家女。
而下头伺候的二等宫女,身份就差点,都是一般的包衣百姓,家里头或许领个闲差小事,属于吏或者以下的范畴。
宫女就算身份差些,也有一家子人,心有顾忌。
这太监就不一样了,阉了之后送进宫,之前的事,真真就难说了。
卡着十岁八岁的点,这个年岁,已经记的很多事了。
她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潮平、小吉,相对比魏珠打小就进宫,是被宫里头养大来说,这两人入宫的年岁就比较晚了。
潮平的底细,他已经交代过了。
看到目光扫过来,小吉扑通一声跪下来,委屈巴巴的看着面前的地面,并不敢辩驳。
他面上平静,心里却砰砰砰跳起来,若是这一关过不了,就真的不成了。
“你……”姜照皊蹙眉,原先觉得,他小小年纪,在小厨房烧火,挺可怜的,但是如今他一来,就出事了,不能不叫人怀疑。
纵然瞧着与他无关,但是她不涉险。
原本想着,能进翊坤宫,都是筛查过的,这随便扒拉到身边,自然没问题,但现在出问题了,就不行了。
翊坤宫清仁贵妃跟前的大太监,这个位置还是很值钱的。
“移出翊坤宫。”她冷酷道。
小吉脸色白了白,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打算最后挽救一波,对上清仁贵妃眼神的时候,一切话语都怔在原地。
那眼神温柔似水,似是含着无限情谊。
和她原本看他的眼神并无不同。
然而这说出的话,却是天壤之别,这么想着,他一时哑然,再想开口,已经丢失最佳时机。
小吉躬身叩头,哽咽道:“奴才名唤小吉,却不能给主子带来吉祥如意,是奴才的不是,至此别过,愿主子往后吉星高照,福运延绵。”
他白着脸,同手同脚的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潮平松了口气,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潮平。”还不等他松口气,就听主子喊了他的名。
潮平神色紧绷,不敢多说什么,只跪下来,应道:“奴
才在。”
姜照皊看了他一眼,这奴才在跟前伺候太多年了,甚至比田田还要久。
“你觉得小吉如何?”她问。
小吉还未走远听到这声音,脚步登时顿了顿。
“忠心待主,并无二心。”他听到潮平说。
满意的点头,小吉有些期待的望过来,却不曾听主子说,叫他留下来。
那双眼睛看人多情,竟叫他也看走了眼。
小吉转过身,缓缓离去,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那你呢。”姜照皊问。
潮平白皙修长的手指摁在地上,就连骨节都红起来。
姜照皊扫了一眼,笑道:“你不必紧张。”在她跟前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她能感受的到。
身边的奴才肃清,想着往后会出现的陌生脸孔,她有些怅然,在这宫里头,太皇太后不喜她,作为妃嫔,又是天然的对立关系,只要她霸着康熙一日,后宫妃嫔就不可能喜欢她。
就连以为能一直好好的佟贵妃,关系也不知为何分崩离析。
她是真的想要跟她好好的。
姜照皊想。
“禀贵妃娘娘,承乾宫送信进来,您可要……”魏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她劈手夺过。
娟秀的字体,是她没错了。
姜照皊抿着嘴笑,打开信之后,笑容凝固在脸上。
佟贵妃问候她没错,但是这话也太不好听了。
什么以她的聪明才智,竟然有落水那一天,简直叫人笑掉大牙了。
若不是信被揉的皱巴巴,信末也有水痕,她就真的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
“佟明岚展信安好,我人尚好,只畅春园少了你,不能随心赏银杏,颇觉寂寞,且等回宫时,把酒言欢。”姜照皊回了一封信。
她没有以佟贵妃为标题,就连落款,也是写的姜照皊。
笑了笑,她想,等到时候回宫了,定要问清楚,到底是什么误会。
佟明岚人很好,她以为,两人能够携手到老,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因为误会闹翻,她现在有悔过的意思,姜照皊也就就坡下驴了,毕竟没有一个小姐妹跟她嘀嘀咕咕,这小日子确实寂寞。
信当即就送回去了。
坐在承乾宫中的佟贵妃收到信,听奴才说清仁贵妃无事,登时放心下来。
就算她包
藏祸心,可听到她出事的时候,她心里仍然忍不住一跳。
炸小鱼是真的,她这个人也是真的。
可表兄妹一事,当时两人并未交好,还是影影绰绰的小道消息,做不得准,也是有的。
这么想着,她不禁摇头失笑,反正她在心里为她开脱好了。
她舍不得。
佟贵妃想,只要以后清仁贵妃对她好好的,她就既往不咎,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没有回信。
她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等到奴才回来的时候,姜照皊见两手空空,不由得鼓了鼓脸颊,这是还没消气呢。
想了想,她开始每日往宫里头送东西之旅。
随手摘的银杏叶,夹在书里头,再奉上一封信,写着‘将树叶夹在书中,就会保持青翠,一如你我’。
佟贵妃收到的时候想,谁要跟她保持,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
就连心型的石头,也被送了过去。
康熙看的脸都麻了。
他不高兴。
这两人分开的时候,他是真高兴,这突然间,怎么又黏糊上了,简直猝不及防。
“倒也不必。”康熙拦着她送同心结的手。
姜照皊一脸认真道:“好看的天然玉石,中间一点红心,您瞧瞧,多像人的心。”
对于这个,康熙很赞同。
但是他有话说:“是啊,送朕多好啊。”
怎么偏偏就要送佟贵妃,这都算是什么事。
姜照皊侧眸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的说:“可您整日在臣妾跟前晃,但是佟贵妃不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宫里头,可怜巴巴的。”
自然值得怜惜。
姜照皊想了想,决定讲条件:“那您叫她来玩几日,她在跟前晃,自然不必送东西了。”
这样一个大条件,和小条件凑在一起,选择哪一个,不言而喻。
康熙沉吟,在对方漫不经心的目光中,笑道:“那就叫她过来。”反正同心结不能送。
姜照皊有些懵,看着他的眼神,认真问:“这同心结,当真如此紧要?”
毕竟送心上人的话,确实有特殊意义。
但是送给同性,就不必如此紧张了。
康熙点头,也认真的回:“很紧要。”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叫佟贵妃来了。
先是跟她说一声,早些把宫务处置了,到时
候空出点时间来,不用把宫权让给别人。
等到佟贵妃来了,一大早姜照皊就起身,高高兴兴的往门口去迎。
康熙觑了她一眼,都懒得吃醋了。
瞧见她真诚的样子,他又觉得,能够对佟贵妃真诚,必然也能对他真诚的。
饮鸩止渴。
不提康熙酸酸的心态,她高高兴兴的往门口去。
今儿特意收拾打扮过,跟前世一样,见闺蜜的时候,就要打扮的美美的,但是见男人就不一定了。
立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佟贵妃仪仗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喜。
高高兴兴的迎上去,笑吟吟道:“你来了。”
“臣妾拜见清仁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佟贵妃乖巧的请安。
姜照皊反而不说话了,冷眼看着她,冷笑一声:“倒是本宫一腔情谊尽白付了。”她不高兴了。
通信的时候,不挺好的,这见了她,就要讽刺几句。
佟贵妃呼吸一滞。
臣妾,本宫。
这字眼一出来,她就直接输了。
这么想着,她不禁叹了口气,勾出一抹笑,轻声道:“是臣妾的不是了。”
她越是这样说,姜照皊越不高兴,看着她的双眸,她停在原地,不打算往里头走了。
就在门口的小亭子里头,她叫奴才上茶水点心,看着她一杯凉茶下肚,这才抬了抬下颌,骄矜道:“不知你为何突然骂本宫两面三刀,但今儿必须说清楚了。”
“若是本宫的错,本宫给你道歉,若是你的错,往后就好好的,不要说话刺刺的。”
反正她的选择里面,没有关于散伙。
佟贵妃心里跟火烧的一样,她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到这一步。
看着她清凌凌的眼神,那眉眼如画,饱含着万千情谊,就这么望过来,就叫你觉得,能暖到心坎里头去。
她怔了怔,咬唇不语。
古人含蓄,姜照皊决定多一点耐心。
“两个人在一起,沟通必不可少,你不说我不说,这误会存在心里,永远也解不开,若因此失去一个挚友至交,岂不是叫人扼腕叹息?”
她解释这么明白,佟贵妃却仍是有些犹豫。
若她问出来,对方一口应下,又该如何。
正想着,双手被握住,就听清仁贵妃道:“说
吧,总要说清楚,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不是。”
佟贵妃垂眸,看着那双莹白如玉的小手。
“表亲不得成婚,是你提出来的?”她含着泪问。
姜照皊一时哑口无言,确实是她提出来的,但当时想着隆禧的情况,英年早逝,遗腹子也没保住,就想着能救便救了。
至于宫中的佟贵妃,当时并不舒适,确实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但是历史上的佟贵妃,确实生了公主,最后没有站住,夭折了。
姜照皊叹了口气,有些无言以对。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喂自己辩解。
便点点头,承认了。
佟贵妃又想哭,没有面对她的时候还好,瞧见她之后,就觉得满心满眼的委屈。
难受死了。
她想。
姜照皊看着她,叹了口气:“本宫当初说的时候,是早些年了。”这算是唯一的解释。
她看向佟贵妃,想要说,后宫就算不是表亲的,也照样没有承宠。
但是这话太过扎心,她就没有说了。
谁知道佟贵妃自个儿说出来了。
“左右表亲没有提出来的时候,臣妾也无宠,倒是不相干了。”她说。
话语中带着浓浓的苦涩。
皇宫是会吃人的,它不吃活人,不吃生肉,但是能吞吃掉你的精神气血,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姜照皊沉默片刻,执起她的手,认真道:“我是真真把你放在心尖尖,一直盼着你能好,却不成想,伤害你最深的,竟然是自己,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看着佟贵妃朦胧泪眼,和微微颤抖的手。
她认真道:“你素来聪慧,有些话自不必我亲自说,但是这一片心意,你应当是感觉的到。”
只有两人有同样的心,劲儿往一处使,才能在今日一同坐在亭子里,讨论两个人的友情。
但凡有一人不成,这就真的不成了。
佟贵妃感觉到了,她犹豫了一瞬,还未想出什么,就听清仁贵妃道:“那我们拉勾,往后都好好的,好不好?”
她道。
佟贵妃点头,用锦帕擦拭着泪痕,又笑的羞赧,小脸都红了。
姜照皊松了口气,说实话,就算哄康熙,她都没有这么费心过。
“走吧。”牵着她的手,一道往里头走去
,她细细的介绍着一些景色,又道:“给你瞧瞧我的西瓜地,早熟的快能吃了,到时候你自己摘去。”
佟贵妃不住点头。
等快到清溪书屋,刚好碰见了康熙,他黑着脸,不高兴道:“给朕撒开。”
胳膊都缠到一起了。
姜照皊刚刚哄回自己的小美人,心里高兴,就娇俏冷哼一声,冲着佟贵妃小声道:“不理他,我们走。”
说完拉着行礼的佟贵妃走了。
“狗脾气。”康熙笑骂。
到底没说什么。
佟贵妃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瞬间就明白了,就算没有表亲这回事,她也侍寝不了。
对于清仁贵妃来说,她完全就不是个威胁。
那个被送出宫,如今正在海船上大放异彩的卫氏,都比她要来的有危机感一些。
毕竟对方貌美,又惯会捕捉人心。
只要她出面的生意,都好办的很,又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连佟家也知道了她。
“臣妾往后不这么想了。”她小小声的回。
姜照皊也跟着小小声的咬耳朵:“私下里就你我二人的时候,就可以你啊我啊的,省的本宫臣妾的生分。”
她都知道。
佟贵妃在心里尖叫,简直兴奋的一塌糊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惯会洞彻人心,叫你无处可藏。
“好。”她小小声的应下,心里觉得甜甜的。
“瞧瞧这个。”姜照皊冲着梅花鹿招招手,示意它带着它的小崽崽过来。
小梅花鹿不管自己的母亲,登时颠颠的走过来,高高兴兴的轻蹭着姜照皊的手掌。
佟贵妃看的叹为观止,笑着问:“是你养的么?”
见对方摇头,也伸出自己的手,但是小梅花鹿躲开了。没有得到同等待遇,佟贵妃皱了皱眉。
就见清仁贵妃拿着她的手,揉搓了一下,又放在小梅花鹿的脑袋上,对方登时没有甩开,就是眼神有些懵,诧异的看着两人,眼神来回扫,可见是有些疑惑的。
姜照皊轻笑出声,过了一会儿,小梅花鹿就跑开了。
她分不清谁是谁了,可怕,有坏人。
“小憨憨。”姜照皊笑骂。
话音刚落的功夫,就听到一个清亮的男音:“主子说谁呢?”
姜照皊
回眸,就见田田负手而立,穿着一袭布衫,目光清浅的望着她。
日光照在他的青衣上,像是渡了一层浅淡的光。
“你来了,可是放假了?”她笑吟吟的问。
田田现在负责农桑的研究,最是忙乱,当初他快速研制出冬桃,就说叫他入研究所,这一进,就出不来了。
整日里忙的饭都顾不上吃,更别提想念主子了。
田田没说放,也没说不放,看了一眼边上的佟贵妃,心里明了。
先是请安行礼,这才接着寒暄。
太多年没见了。
当年一团稚气的两人,如今已经长大成熟了,跟以前大不相同。
主子越发美丽,那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无一不精致的五官,都叫他怀念。
世上无人能出其左右。
几年不见,对她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区别,看过来的眼神,依旧温柔至极。
他在观察她,她也在观察他。
“成熟了。”变得斯文有礼,成熟稳重了。
姜照皊笑吟吟的问了基本情况,这才又笑道:“这一次放多久。”
田田想说,佟贵妃待多久,他就待多久,到底没说,就笑着回:“三五日的功夫,多了耽搁不了。”
底下伺候的人,到底不如他。
他不敢撂挑子太久,担心会出问题。
姜照皊笑着点头,轻声道:“既然如此,忙了这么多年,就好生休息休息,也不打紧。”
“都听您的。”田田道。
说完他又说:“奴才想吃野菜糊糊了。”天知道这么多年,只要他忙的不想吃饭,底下伺候的人,就会奉上一碗野菜糊糊。
都知道他什么都会拒绝,唯独不会拒绝这个。
姜照皊看着他笑:“成,你去做。”说着就往清溪书屋领,她现在搬回后院了。
佟贵妃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刚开始不明白万岁爷的用意,直到此刻,她简直了解的透透的,真真其心可诛。
田田是什么人,那是清仁贵妃落难时候唯一的依靠,培养出来的感情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又是多年不见,这样的一个人出现了,哪还有她什么事。
况且也来不了几日,见完之后,就又要走了。
佟贵妃抿了抿嘴,头一次觉得,万岁爷的心,脏脏的。
“你要不要吃
,田田做的很好吃。”说着她就忍不住回忆从前,说自己在冷宫的时候,多可怜多可怜,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奴才欺负她。
田田仔细回想一下,当初两人的日子,确实难。
远比她说的还要难。
当她被皇上放弃之后,这面临的境地,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了。
更别提她还有些自暴自弃,不肯接受家里的帮扶。
后来有野菜糊糊吃,已经是奋起的后果了。
之前不是凉的,就是馊的,扣扣巴巴从他的份例里头,分一点出来,不是饿极了,她还不肯吃。
“您受罪了。”田田温声道。
姜照皊一噎,她是跟佟贵妃装可怜呢,田田这么一说,岂不是盖章真可怜了。
回眸看向佟贵妃,果然见她一脸心疼,向来情感内敛的她,竟然过来抱住她,认真道:“往后臣妾护着你。”
她道。
姜照皊不禁摇头失笑,轻轻嗯了一声。
她说护着就护着,她也会护着她的。
田田看佟贵妃抱着主子,也有些眼馋,但是他不敢。
两人说着说着,又黏黏糊糊的开始了,田田看了一会儿,觉得被排斥在外了。
他多年没有争过宠,一时间技能有些生疏,放技能的时候,总是放偏了,刚开始觉得,是不是清仁贵妃没有接收到,当看到佟贵妃背着主子,给他一个得意眼神的时候,他就知道。
原来是被人挡着了。
“奴才给您做饭去。”他道。
姜照皊含笑点点头,这样朋友都在身边,能够随意说说话的感觉,还挺好的。
这么想着,到底忍不住笑了:“你这来这里,不打紧吧?”宫务繁杂,有时候后妃闹事,也是需要分精力去管。
妃嫔们没有进项,这份例就至关紧要了。
有时候分到一宫主位那去,这也是容易出问题,东西被昧下了,或者是分到不喜欢的,那有些性子比较火爆的人,都要出来闹。
有时候被逼到绝路上,也会出来闹。
这就需要佟贵妃来调停。
“还成。”她随口回,岂止是还成,这皇上不在,宫里头一片寂静,别说闹事了,妃嫔之间别提多和谐了,凑在一起打马吊、打叶子牌,相约去御花园玩,活动多着呢。
有时候遇见
事,心情好了,也不愿意计较,随意说几句,过去就过去了。
也就万岁爷在的时候,才会挤挤吵吵,事情多的人烦不胜烦。
姜照皊想了想,忍不住道:“祸渣子走了,是会安生些。”都说女人是祸水,但是对后宫中的女人来说,皇上才是祸水。
这么一块香甜的大蛋糕,吃多了,吃少了,没吃到,都是要闹事的。
“嗯。”佟贵妃小小声应下,又觉得对万岁爷大不敬,赶紧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乱说,姜照皊就笑,赶紧点点头,笑道:“都听你的。”
“咳。”康熙走了进来,随口问:“都听谁的?”
明明只是个寻常问题,她却听出几分威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