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刚认识的时候, 看对方一眼,都觉得羞赧万分。
这三五年过去,就算手牵手, 也不过是左手牵右手, 没有丝毫感觉。
当换一种心态看他的时候, 又能察觉出他的魅力来。
康熙垂眸, 就见清仁贵妃小脸娇艳欲滴, 跟那早间含着露珠的娇花一般,眸色便愈加幽深了。
……
待雨歇云收, 两人都有些气喘, 姜照皊抹了一把脑门上的细汗,鼓着脸颊撒娇:“不舒服。”
暑热天,两人滚在一处,这热的床单都汗湿了,她挪了挪地, 还是不舒服, 就戳了戳他,虽然没有说话, 但是意思很明显。
康熙轻轻一笑,直接抱着她去内室洗漱, 唤奴才过来清理床榻。
“你呀。”他低笑出声。
姜照皊累的有些不想说话,便没有睁开眼,伸出自己的胳膊,示意他再把自己抱到床上去。
“娇气。”他道。
看着她闭着眼睛, 一副我累惨了你别理我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挠了一下, 就听她嘟囔:“乖,别闹。”
康熙将她往怀里一搂,刚才还闭眼的姜照皊瞬间睁开,不高兴道:“撒开。”
这么热的天,搂在一起简直了。
“刚才拽那么紧,这会儿叫撒开。”他窒息。
姜照皊抱着竹夫人滚了滚,懒得搭理他,闹了一会儿,各自睡下。
在畅春园的日子,她觉得有些无聊,后来想想,环境是不差的,就是这暑热哪里都不能去,占了最主要的原因。
风轮、竹夫人、湘竹席、冰鉴,能够上的手段,尽数都上来了,然而都不敌空调万分之一。
她在畅春园尚且如此,这宫里头会更热。
“幸好出来了,什么时候在木兰那边建个行宫,到时候可以去那边避暑。”姜照皊道。
她坐在廊下,懒洋洋的摇着手中团扇。
热的小脸红红,鼻尖沁出细腻的汗珠子,人也有些烦躁。看着一旁大马金刀坐着的康熙,她不住感叹:“臣妾怎么不是个男人,穿着琵琶衫,四处漏风该多凉快。”
抖了抖他的琵琶衫,姜照皊是真的艳羡。
“想穿去屋里头就成,惯常也是可以穿的。”只不过叫奴才们都立远些才是。
不过这个天,一
般不怎么伺候的时候,奴才们都是倚在墙下打盹,这个天气,可真是太好睡了。
姜照皊摇摇头,在屋里闷着,还不如她穿戴整齐,坐在廊下吹风来的舒坦,就算是热风,也比屋里强。
“你这在外头穿,怕是有些不妥。”康熙说的委婉。
姜照皊无言以对,怎么可能在外头穿,她就算在现代,穿着琵琶衫也是出不去的。
她穿衣服以好看的为主,露腰露胸露背露大腿都不带怕的。
但是放在这个时候不行,她有些扛不住,觉得太过羞赧了些。
可见环境对人的影响也是很大的,姜照皊想了想,这时候若是叫她穿着超短裙出门,她定然是不可以的。
“唐朝的衣裳形制比较凉快,臣妾能做来穿吗?”她问。
康熙想了想,点头应允。
“你喜欢就穿,不必考虑太多。”立在贵妃这个位置上,需要考虑很多东西,很多东西也是不需要考虑的。
这么想着,康熙就道:“明年朕想着去江南区域转一转。”
姜照皊听他说江南,就忍不住来觑他:“江南?”历史上他多次下江南,这么听来,倒是正常的。
她也想去江南,只要能离开京城,怎么都好。
这么一想,就忍不住兴奋起来,笑吟吟道:“明年什么时候去?”
“破冰就去。”许多地方要走水路,自然要等破冰。
康熙去江南,也是有自己的政治需要。
江南文人这一块,他需要好生的去安抚拉拢,自然要亲自走一趟才成。
“到时候,臣妾可以去吗?”她问。
康熙点头,她自然是要去的,毕竟她日日盼着能出去玩,怎么能少了她。
“江南小镇偶遇美人儿,我的天!”她登时兴奋的要命,直接跨坐在他腿上,吧唧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康熙想了想,觉得有些不高兴。
半晌才冷笑:“就想着偶遇美人儿?”
姜照皊歪头看他,在他不满的眼神下,慢悠悠道:“臣妾不看美人儿,难不成去看男人?”
“你敢。”他顺口到。
姜照皊摊手,看吧,看美人不许看,这看男人也不给看,左右就是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
这样笑了几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吟吟
解释:“不过看看美人罢了,纯粹是欣赏。”
康熙也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每次只随便说说。
想想要去江南,她就兴奋的不得了,收拾衣裳倒是小事,江南这样温婉的地方,服饰也要温婉着来。
总要衬那里的气质才是。
想想在江南,可以撑着竹伞,漫步在烟雨朦胧中,那就是仙女的待遇。
这么想着,不禁好玩起来,她从康熙腿上下来,开始盘算,到底要带什么。
康熙清了清嗓子。
“咳。”
见她望过来,就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意味很明显了。
姜照皊弯腰,用皙白的指尖勾住他的下颌,笑吟吟的亲了一口,殷切问:“您还要多少?”
康熙伸出自己另外一边脸,表示不能厚此薄彼。
谁知道姜照皊直接啪啪亲了好几口,一点都不带慌的。
“西瓜约莫是熟了,去摘一个来吃。”她道。
说着就叫奴才去摘,这是她瓜田里头长出来的,有不同意义。
看着圆溜溜的大西瓜,看着跟个大冬瓜一样,瞧着是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敲开之后,会不会也好。
姜照皊有些纠结,她把小尖刀递给康熙,笑道:“您来。”
这样的话,她在一旁祈祷就好。
“好。”康熙很沉稳,问问的握着刀柄。
咔嚓。
西瓜裂开的声音响起,姜照皊从手指缝里头看过来,红红的沙瓤,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她这才放心的睁开眼睛。
没有翻车就好,她心有余悸的想。
“来尝尝。”康熙含笑将一块西瓜递给她,示意她先吃。
“唔。”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姜照皊又啃了一口,笑吟吟道:“甜。”是真的甜,也许有自己种出来的加成,但甜是真的甜。
“好吃。”她眯着眼睛笑。
看到她的反应,康熙就放心了,又切了几块之后,就把西瓜赏给宫人。
“十来斤重吧?”康熙回味着方才掂到的重量,他有些高兴,柔声道:“你这次算是立大功了。”
她真的很好,值得他全心全意的对待。
这么想着,康熙不禁轻笑出声,又吃了一块西瓜,赞叹不已。
姜照皊被他夸的高兴,娇嗔道:“您别哄臣妾。”
康熙就哈哈大笑,想了想,
又问她要了一个西瓜,轻声解释道:“赏给臣子吃,说是你种出来的,到时候按个农桑的名声。”想要再进一步就容易许多。
这么说着,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下有些犹豫,该如何给她升位。
几年间从贵人到贵妃,已经是宫里头独一无二的存在。
其他人都还在嫔位上挣扎,她一人窜出来,到时候引的众人不满,也是不好。
姜照皊随口回:“您只能再摘一个,其他的要留种。”所以不能吃。
康熙点头,表示明了,这才大踏步走出去了。
几个重臣吃了也就罢了,也不是人人都要给吃的。
毕竟这东西珍贵,不能胡闹着糟蹋了。
西瓜获得了广泛好评。
因此众人都知道,清仁贵妃得了天神指引,会用南瓜苗接出西瓜苗,西瓜苗不会再烂根等等,能好生的结瓜了。
这就难得了。
寻常人不懂,但寻常种瓜的佃农,确实懂的这些苦楚的。
虽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上头既然已经说了,那估摸着就是板上钉钉,差不离的事情了。
一时间对清仁贵妃都颇有好感,甚至有好事者,直接奉为观音娘娘的。
要不然怎么能手捧杨枝甘露,做出南瓜苗长出西瓜这样的事来。
姜照皊现在每日乐趣,就是听百姓吹嘘,不得不说,当百姓闲来无事的时候,这想象力都是丰富极了,叫人叹为观止,不得不赞。
“拿一些志怪话本来看。”她道。
这看书看多了,她满脑袋都是那些晦涩的理论知识,需要空空脑子。
白苏笑着应了一声,觑着她的神色道:“新来的宫人里头,有一个善舞,您不如观赏一下,不成了,去教坊司叫几个也成。”
整日里闷着看书,眼睛不舒服。
姜照皊想了想,也成,就叫奴才去喊人来。
康熙不爱这一口,这教坊司养着跟摆设一样,惯常没什么用,都是大型庆典的时候,拉出来用一用也就罢了。
魏珠往教坊司去的时候,众人都闲散的在午睡,除了训练的时候,无事可做的教坊司就喜欢睡觉。
“姑奶奶们还在睡?”他笑吟吟的问,见坊主笑的谄媚,就轻笑着道:“贵妃娘娘传召,挑几个跳舞灵动的过来
。”
坊主唬了一跳,这头一次在清仁贵妃跟前表演,也太过考验人心了。
“来了来了。”她道。
赶紧去把还睡着的姑娘叫起来,笑着道:“我的女孩们,你们的好日子来了,这清仁贵妃传召,她如今最是慈和不过,只要入了她的眼,就能一步登天,可千万的警醒些。”
不光能一步登天,还会因为得罪清仁贵妃,而被发配到更差的境地。
宫廷里头的教坊司,好歹还是干干净净的女孩,就算在贵人跟前跳舞,这人来来往往的,旁人也不一定记得你是谁。
可若是沦落到外头,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众人精神一震,一个是天上的云,她们是脚底下踩着的污泥,根本不敢有丝毫不惊之意。
“你们四个去。”坊主点了四个。
这是一个比较保守稳妥的数字,若是出岔子,其他几人也能兜着点,也不至于人太多,闹出事来。
几人躬身应下,跟着魏珠一道走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到底有些忐忑,其中一个略年长些的姑娘,往魏珠手里塞了一把碎银子,小小声的问:“娘娘今儿心情怎么样啊?”
问这个,也是怕踩了晦气。
魏珠把碎银子又给她塞回去,笑道:“娘娘千里挑一的慈和人,不必担忧。”
这话四人不信,就算远在教坊司,她们也是听过了,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有人惹着清仁贵妃,跟前斥候的人,全部都血洗一遍,这都不算严重的话,那真的是没有严重事了。
“魏爷爷且怜惜些,奴婢……”她话还没说完,魏珠笑了笑,大踏步往前头走去了。
这是不打算多说了。
众人一瞧,不由得愈加惶恐起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走到清溪书屋后头,魏珠脚步才慢下来,领着她们往里头走,先是叫小宫女给她们上了茶,净手净脸,这才温声道:“跟杂家走吧。”
清溪书屋作为帝王住处,自然一等一的好。
后院又按着清仁贵妃的爱好走,添了几分柔和的雅致,四人走在其中,有点不敢下脚。
贱脚踏贵地的感觉,特别浓厚。
又往前走了走,一个貌美的小宫女负责打帘子,为首那姑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自负貌
美,却连门口一个打帘子的都比不上。
等进了内室,各种富贵摆设,尽数晃花了她的眼。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福寿绵延。”四人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姜照皊轻声叫了起,无意跟她们为难,就直接道:“欢快的小曲就成。”
欢快的小曲有很多,为首那姑娘试探了哼了一句,笑着问:“不知娘娘觉得这一首如何?”
见主子点头,四人唱的唱,跳的跳,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姜照皊看了一会儿,鼓掌笑道:“还挺厉害的。”
什么下腰劈叉,都不在问题,古典舞的柔媚和些许力量的糅合,瞧着很有感觉。
再加上又是欢快的调子,又有几分活泼在里面。
“赏。”她随口道。
想了想,又道:“你们先回,明儿还来一趟。”她道。
瞧着还挺上瘾的,她想着,在里头加入更多的力量,而不仅仅只是女性的柔美,这样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引导一下风向。
这时候的风向有些不大好,女子渐渐有娇娇怯怯才好的势头。
想了想,约莫是从她这里来的。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她瞧着就是细弱挂的,那手腕纤细的紧,但是她真的可有劲了,要不然在蒙古的时候,也不会惊掉一群人的下巴。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照皊就笑着问:“可否传一些小姐进宫,办一场蹴鞠、打马球这样的活动?”
康熙有些不解,她就细细解释了。
想了想,姜照皊还是认真道:“其实臣妾知道,站在男人立场上,还是觉得娇娇怯怯的姑娘好,但是姑奶奶们身体弱下来,焉能生出健康的后代?”
她不想把女人的作用固定在生孩子上,这样是不对的,生育权是个人权利,女人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时候,是没有这个概念的。
跟康熙说,女人健康了,女人才好,他才懒得搭理你。
若是从生孩子的角度上,那就不一样了。
果然康熙感兴趣的望过来,笑着问:“此话怎讲?”姜照皊想了想,认真解释自己的理论。
康熙点头,笑道:“你自己安排就是。”
这样的活动也好,
他也觉得现下的满族姑奶奶们有些不像话,一点都没有当年的威风。
这事不能说办就办,大夏天的,她都懒得动,哪里能叫旁人来踢蹴鞠、打马球,晒出个好歹来,就是罪业了。
到底放下风声去,说是要选拔一个小队。
报名的人,数不胜数。
只要能有点关系的,都想报名,现在进宫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通过家里头的姑奶奶,跟清仁贵妃搭上关系,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能接近清仁贵妃,能被她记住,就代表着好事。
稍微漏下来一点什么,就够众人吃的了。
颜府。
作为清仁贵妃的姑家,这颜府如今也水涨船高,不知有多少人巴结。
她家的姑奶奶,在上一次选秀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被刷了下来。
但是这不妨碍广大世家子弟想要跟她结亲的心,只要攀上了她,那就是攀上了清仁贵妃,这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然而众人只知外头风光,却不知道内里如何。
颜梦云早已得罪清仁贵妃,没了这登天梯的机会,她父母也不敢轻易把她嫁出去,就怕到时候上头怪罪。
不由得暗恨,郭络罗贵人撺掇小姑娘打头阵,自个儿却躲在后头。
也恨颜梦云不知所谓,竟受旁人撺掇,将家人叮嘱抛在脑后。
“你此间必要报名,亲自跟贵妃娘娘认错去,哪怕负荆请罪,也必须去。”颜家不能在受她的拖累,这样不温不火的处着。
因着这事,也没提前跟姜府打招呼,人家这边很不高兴,觉得他们包藏祸心。
天可怜见的,惯常送入宫选秀罢了,成与不成,全看天子意思,中间闹幺蛾子,还是拢着旁人一起。
当初颜父找过去跟姜父求情的时候,姜父只说了一句:“本官伙着你的政敌玩耍,一道谋划着你,你倒是原谅一个瞧瞧。”
这做姑姑的没脸上门,已许久只送节礼了。
颜梦云也拖成了大姑娘,周遭许多人都扛不住,前前后后的成婚了,只剩下她还扛着。
“额娘,不想去。”她看向自己母亲,泪盈于睫。
当初也是有名的美人,四下里谁不艳羡,说她不是池中物。
如今呢,谁见了都要避开,全因宫里头那个起的
,又叫她去请罪,她请什么罪。
“不若绞了头发做姑子去,青灯古佛伴一生,也好过……”跟仇人低头。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
在颜夫人的瞪视下,逐渐消音。
“我的儿。”她叹了口气,轻声道:“何尝不知你的痛,但形势比人强,你今儿跟她低低头,到时候嫁的远远的,额娘给你嫁江南去,那里富庶又文雅,你到了那地界,天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着你,日子倒也快活。”
这般僵持着,再过些日子,就真的成老姑娘了,到时候这一颗老母亲的心,那真真要被揉碎了。
见颜梦云咬着唇瓣,她下了一记猛药:“你瞧瞧几个妹妹,也都到说亲的年纪,你还在,她们就不能说亲。”
这是惯例,没有说上头的姐姐还在,下头的妹妹就成婚的道理。
颜梦云看着外头翻花绳的几个妹妹,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点头了。
终究是一行热泪留下,这心里跟油煎一样难受。
清溪书屋。
等花名册呈上来的时候,姜照皊看着上头的颜梦云三个字,不禁怔了一瞬,笑着问:“说的是未婚的小姑娘们,她来凑什么热闹。”
如今算起来,快二十了吧?
按照现在的惯例来说,早就成婚了,已经不够资格过来这边了。
白苏自然也是问过的,因此见问了,就直接回:“奴婢说了,递册子的奴才说,颜姑娘还未成婚呢。”
这里头问题就大了。
姜照皊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约莫是正在议亲的时候,她突然飞升了,颜家不敢怠慢,这颜梦云自然砸手里了。
“这样啊。”她随口应了一句,就往下看去。
基本上就是八大姓的姑娘了,旁人也竞争不过。
不知不觉间,夏天的小尾巴到了,天气愈加炎热起来,这秋老虎也是不能忽视的。
在畅春园待的久了,康熙也有些不想走,整个政治中心,都往这边移了些,原本想再过些时日再回宫,但是传回来消息,说是吴世璠自杀,这三藩的事,才算是最终结束。
在马车上的时候,康熙就不禁感叹,轻声道:“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啊。”
确实有些不大好过,这一事平一事又起的。
早先刚入住畅春园
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事发生,就是俄方在雅萨克建立一个军事塞堡,这样的事,自然是不能忍的。
侵占国土的行为,必然是要驱逐。
康熙派了大理寺卿过去交涉,如今还未有个回信,也是在担忧着。
外忧内患。
从未有如此明确的认知。
姜照皊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臣妾相信您,定然能行的。”
在历史上,他确实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
等到一切忙完,已经是来年了。
刚刚过完年,说是破冰之后要去江南,结果先去了盛京谒陵,这江南之行,又无疾而终。
好在松花江上的风光也还行,只是略冷了些,姜照皊前所有为的裹上貂裘,立在船头上,被吹成傻子。
“这么冷的吗?”她刚一撩开帘子,就被冷风吹了个跟头。
不得不说,和盛京的雪比起来,京城的雪就显得有几分婉约和秀气来。
在盛京看京城,像极了在京城看江南。
原来粗狂还有更粗狂。
这漫天的鹅毛大雪,简直要将人淹没。
入目所见,尽是一片素白,好像连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雪。
辽阔、壮观。
天地茫茫一片,什么都被掩盖在大雪下头,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姜照皊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披风,没忍住吸了吸鼻子,看向一旁束手立着的康熙,小小声的问:“您不冷吗?”
人在寒冷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揪成一团。
但是康熙整个人都是舒展的,看不出丝毫不一样的地方。
“冷。”他小小声的回。
但是冷也不能表现出来。
姜照皊抬眸去看,就见他鼻尖红彤彤的,瞧着就知道被冻的厉害,不禁偷偷笑了一声,又小小声的问:“臣妾叫人给你拿披风来?”
为着面子,他不便开口。
但是她能。
“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实在是太冷了,好在清仁贵妃关注到了,她若是再晚一会儿,说不得他就扛不住,直接进船舱了。
“白苏,给万岁爷拿披风来。”她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跟本宫一样的。”
她美滋滋的想,这样的话,她就有情侣装穿了。
一举两得,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康熙看着她身上的披风
,忍不住沉默了,跟她一样,那得是什么样。
谁知道当奴才一拿过来,他就喜欢上了,确实一模一样,和她火红的披风不同,他的是素白的,上头一个绣的凤,一个绣的龙。
这么一瞧,还挺和谐的。
“多做几件,以后和朕一道出门的时候,就有的穿了。”旁人一瞧,就知道他在护着清仁贵妃,旁人要做什么,自然也要掂量着来。
姜照皊抿着唇笑:“原以为是下江南,因此做的都是春夏衣裳多些,这冬装就少了。”
谁能想到,康熙说出来的话,还会变。
这下江南是稳汉人的心,来盛京是稳满人的心,康熙还挺忙的。
“往后都这么做。”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身边这个衣裳跟他差不多的,是他的女人。
姜照皊随口应下,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嘴的雪,登时撩开帘子就回了船舱。
来松花江是游玩的,谁成想,走到半道的时候,下雪了,想着应当下不了多久,就停下来玩玩,谁知道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姜照皊想了想,柔声道:“万岁爷您也进来,我们下棋。”
反正看风景也不能看了,找点乐子才好。
“你确定?”康熙问。
见对方点头,就加奴才拿玉盘来,黑玉和白玉放在一起,他问:“你要白子还是黑子?”
姜照皊要黑的,她突然喜欢酷炫少女,黑色能够很好的表达。
“好。”康熙应了一声,想了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若是输了,不许耍赖哭鼻子。”
这都是她的前科累累,不计其数。
姜照皊不耐烦的挥挥手,冷哼道:“把臣妾当什么人呐,不就是下棋吗?等臣妾给你杀个落花流水。”
康熙抿着嘴,并不说话了。
每一次她都是这么说的,但是该输的时候,就没赢过。
“输了。”
“输了。”
“输了。”
“嘤。”
……
到底耐不住,嘤嘤的开始装哭,三连跪太过毁心态,她有些扛不住了,吸了吸鼻子,不高兴的想,如果有机会,他们能玩手机游戏,不管是王者荣耀还是和平精英,她都真的杀他个片甲不留。
虐哭他那种。
可惜下棋只有被虐哭的份。
姜照皊抽抽搭搭
的,跟小可怜似得,用水润润的双眸盯着他。
康熙摸了摸鼻子,有些唏嘘,他努力的喂招了,对方还是输,总能下在他意想不到的点上,找错特别回。
“这样吧,你下次就反着来,特别想下哪里,就赶紧挪挪,如何?”他细细教导。
只差明说,你随手放吧,也比认真思考出来的强。
姜照皊听出话里头的意思,登时不服气了,撩起自己的袖子,一拍桌子,不高兴道:“咱来玩一个刺激的。”
说着就开始叫奴才把玉盘收起来。
他随口问:“什么刺激的。”不禁在心里想,这船上带的东西不多,什么是刺激的。
谁知道清仁贵妃一回来,手上就拿着骰子,看着他,抬起下颌,骄矜开口:“猜大小。”
一切都是未知数,够刺激了。
康熙无言以对,只好陪着她玩。
“输了。”
“输了。”
“输了。”
又是三连跪,她有些迷茫的看向康熙,不明白自己玩这个怎么也会输。
看向一旁的白苏,她冲着她招招手,示意她来。
连赢三把。
她的水平没问题。
那就是康熙有问题了。
姜照皊冷厉的视线望过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他的手,又将全身摸遍了,什么都没发现。
“您是怎么赢的?”她问。
难不成他是此间高手,不应该啊,康熙忙的跟什么似得,没有时间玩这个。
康熙看了她一眼,沉吟不语,总觉得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大好。
谁知道清仁贵妃却不高兴为了,看着他冷笑道:“怎的,不好说出口?”
康熙就直言:“看你表情,看出来的。”
姜照皊目瞪口呆。
“这怎么看?”她的表情管理,还是可以的。
康熙也解释不清楚,随口道:“朕看一眼,就知道了,不用猜也不用看细节。”
姜照皊若有所思,这就是把控人心的细节了。
原来如此。
若是输在这上头,好像不冤,确实可以接受。
毕竟他作为千苦一帝,没有两把刷子,定然是不成的。
“那您再猜猜,臣妾现在心里想的什么。”她问。
康熙看了她一眼,轻笑着回:“在夸朕呢。”但是夸的什么,他就猜不出来了。
姜照皊无
言以对。
半晌才想出一个新点子,轻笑着道:“把您的眼睛蒙上,您看不到臣妾神色,这样就好了。”
说到就做,直接撕了一条云锦,覆在他眼上,这才笑吟吟的开始摇骰子。
“好。”康熙笑的宠溺。
“输了。”
又是三连跪。
姜照皊弱弱问:“您这次怎么赢的。”
康熙想了想,还是回:“听你的气息。”
这气息有时候也代表着主人心情,一听一个准。
若是紧张了,就会屏息凝神。
“甘拜下风。”姜照皊道。
作为输给他不丢人,她哼哼笑着道:“您既然会这么多,可得把臣妾给护好了,要不然就是……”
剩下的话不用说,康熙就懂。
轻笑了笑,他没说话,将清仁贵妃搂到怀里,头搭在她肩膀上,轻笑着道:“成。”
又闹了一会儿,船终于到岸边了。
姜照皊原本想踩雪玩,被奴才拦了也不肯打消念头,当地一个小姑娘,登时不再劝了,笑了笑,直接起身跳,瞬间没影了。
她唬了一跳,连忙叫去捞人。
就见那小姑娘自己笑嘻嘻的跑了出来,一旁的人就赶紧说:“到处都是深沟,一脚下去人就看不见了。”
她这才作罢,要是掉雪窝里,也太狼狈了,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成,本宫不自己走了。”她道。
顺从的上了马车,有专人在前头探路,走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就算自己下去走,也是有人探路的,定然不会出现一脚下去人没了的情况。
说到底还是有些危险,奴才们不想担责任,就忽悠她直接坐马车上。
这样是最安全的。
和康熙对视一眼,她小小声的跟他说了,就见康熙点头,也小小声道:“就是这样。”
就像他知道自己吃的东西,都不是顶尖的一样。
一般的好品质才会送过来,这样情况下,就算略有出入,也不会拿下头人问责。
但是一直都是顶尖的,那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好东西,太过看天时地利人和了,不是年年都有的,到时候若是断供了,自然是一桩麻烦事。
谁都不愿意得罪皇帝,那就换个折中的法子来。
他知道这个道理,故而从来没有说
过。
君子不立危墙,不叫她下去自己走,也是这个道理,不光会掉雪窝里,还有些其他情况,这雪天路滑,若是不小心摔跤,出丑要罚奴才,这摔伤会要奴才的命,这谁扛得住。
姜照皊点头,轻叹了口气,不再为难。
大家都不容易,她确实也怕摔跤。像是给她抬轿的,底下穿的就是钉鞋,鞋底钉了铁板上去的。
“中午吃什么?”她问。
在外头耽搁这么久,有些饿了。
“三套碗吧估计。”康熙道。
姜照皊刚开始听到三套碗的时候有些茫然,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满汉全席的前身。
“成吧。”她兴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