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一百二十六
等到把一碗药汁喂完, 两个人的呼吸都带了点喘息。
姜知津知道必须得停下来了。
不是怕温摩生气,是怕再不停,他就停不下来。
他抱着温摩靠在床上,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太阳钻出了云缝,树叶被雨水洗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有鸟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 发出清脆啼鸣。
阳光斜斜照进屋内,仿佛还带着雨后的水气, 绿意逼人。
明明身体还想要更多,心却已经满足了。
它安然、温暖、妥帖,待在胸膛里四平八稳, 没有思虑与烦忧,只剩下安宁与幸福。
他的手握着温摩的手, 十指相扣,脸贴着温摩的发丝, 嘴角止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他可真像是趁着鹰睡着了悄悄摸摸羽毛啊。
至于这只鹰恢复之后会不会炸毛,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机会占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又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阳光一点一点斜过来, 待照到床前的时候, 温摩动了动, 缓缓坐了起来。
姜知津只觉得怀里一空,忍不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好日子到头了。
温摩身上的无力感还没有完全消退, 手腿都木木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她撑着头, 晃了晃脑袋,问:“无命呢?”
姜知津:“……”
我们才刚亲亲抱抱过,你开口第一句却在问别的男人?
就算是无命也不行!
姜知津语气不善:“你找他做什么?”
“赔罪。”温摩捧着脑袋,沉痛地道,“我那天不该暗算他。”
原来被人暗算是这么痛苦,不单纯是败在旁人手里而产生的挫败感,更难以忍受的,是败在一个不如自己的人手里。
当初她暗算无命,无命大约也很想拧断她的骨头吧?
姜知津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我让他去跟着那个林扬了,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
说起那个林扬温摩就恨。
她确定林扬不懂武功,因为林扬的脚步虚浮,动作也不够敏捷迅疾,但万万没想到,他有毒针。
当初她用暗算的法子生擒无命的时候,可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她不久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都可以,转眼间就倒在泥地里任人宰割,偏偏还给姜知津抓了个现行……
脸都丢到八千里外了。
没脸见人,尤其是见他。
“那个,这次多谢你了。” 仡族女子,恩怨分明,该谢的必须得谢。但她却无法控制住声音里的僵硬,“我一定会答谢你的。”
姜知津看着温摩一直从脸颊红到耳根,这付模样可是好难得看见,他悠然道:“不客气,我已经收过谢礼了。”
“……”温摩想到方才那些个吻,脸上更烫了。
简直是耻辱啊!
被人暗算到毫无还手之力,连被亲都不能反抗!
——虽然说他亲吻的技巧益发娴熟,吻得她晕晕荡荡,飘飘欲仙。
完了,她根本不能再在这个问题上多想,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脑袋就像一只螃蟹,已经快煮熟了。
“你怎么会来伽南?”她赶紧进入正题,谈点正事,不允许自己再为自己的丢脸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门上被人拍响,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阿爹,阿娘,你们在里面吗?”
温摩一下子抬头,眨了眨眼:“阿夏?!”
姜知津点头,朝外道:“进来。”
门从外面推开,门槛太高,阿夏扶着门框艰难地想迈进来,她身后一名女子轻轻抱她进门,到了里间才放她下来。
阿夏一落地就欢天喜地扑过来。
温摩一面埋怨姜知津“怎么能把孩子带来”,一面脸上已经露出笑容,张开双臂准备迎接阿夏。
结果阿夏径直扑进了姜知津怀里,还紧紧搂着姜知津的脖子:“阿爹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
温摩:“……”
“阿爹去接阿娘了。”
姜知津笑着把她扒拉下来,送到温摩面前,阿夏便抱了抱温摩,十分潦草敷衍,然后又爬进姜知津怀里,哼哼唧唧道:“阿爹不在,都没有人陪我玩了……”
“胡说,不是留了宛姨陪你么?有没有跟宛姨学跳舞?”
温摩这才抬眼看着静静站在一旁的宛儿,宛儿娇怯怯一笑,真个是柔情似水,我见犹怜:“宛儿给姐姐请安。”
温摩:“????”
姐姐??!!
宛儿见她震惊,连忙解释:“姐姐放心,妹妹虽不懂事,先来后到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姐姐在先,妹妹在后,妹妹听凭姐姐吩咐。”
温摩的视线一点一点挪向姜知津,僵硬地道:“你可知别人的男人我是绝对不会碰的么?”
“小心肝,胡说些什么?”姜知津温柔地看着她,“在你们伽南,女子的一切都属于男子,你想不想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温摩一时间吃不透这话里的意思,但听上去这宛儿不是自己人?她索性道,“好啊,我不在,你就勾搭上了别人,你要不要脸?!”
宛儿在旁边听得脸色发白,这等言语对她来说显然是大逆不道之词,连忙插进来道:“主人,方才有人来传话,说河老爷请您今晚去他家赴宴。”
“知道了。”姜知津抱着阿夏,起身,淡淡向温摩道,“你给我乖乖的,跟你宛儿妹妹多学着点。”
又吩咐,“宛儿,给你兰儿姐姐好好打扮打扮,今夜随我赴宴。”
“是。”宛儿躬身应道。
莫名就变成了“兰儿”的温摩一头雾水。
姜知津到底想干什么?
他又要算计谁了么?
*
从姜知津的住处去河远的宅子,约有三四盏茶的路程。
温摩有心想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奈何宛儿也在马车里,她只得忍着。
这么久以来宛儿只充当了一个带孩子的老妈子职份,今儿终于放下了孩子,能伺候在姜知津身边,便十分献殷勤,自己帮姜知津捶肩不说,还递了把扇子给温摩,软软地道:“姐姐,马车内闷热,我腾不出手来,你替主人打扇可好?”
“……”温摩拿着扇子,只想把她扇飞出去。
姜知津没说话,大约是宛儿力道不轻不重,服侍得他很是舒服,他半闭着眼睛假寐,时不时会抬眼瞧一下温摩。
温摩觉得他可能是在防备她跳马车逃跑。
她怎么可能这么傻?他的人盯紧了林扬,她只要盯紧他便好。
姜知津感觉得到她眼中的防备,但绝猜不到她是这样想的。
他只是单纯地为美色所迷。
伽南天气炎热,女子的衣裳俱是以轻薄姣艳为主,衣裳轻如薄纱,颈上、臂上、腕上、腰上……皆饰以璎珞,连脚腕都没有放过,宝石足链上拴着两粒银铃铛,一动便泠泠作响。
头上更是玲珑累坠,两只长长的耳环直垂到锁骨。
衣领也开得低,露出胸前大片肌肤,虽然有一重重的璎珞遮挡,但肌肤还是若隐若现,在宝光光芒的映衬下,泛着一层明媚的珠光。
看得他口干舌躁,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主人是不是渴了?”细心的宛儿立即注意到了,将水壶递到姜知津面前。
“……”姜知津看着水壶,淡淡道,“这东西解不了我的渴。”
宛儿善解人意:“主人莫非是想喝酒?前面便有一家很好的酒铺。”
姜知津朝外看了一眼,忽然道:“停车。”
马车停下,他自己下了车。
宛儿是知道姜知津真实身份的。当时她无法理解姜家家主到底有多高贵,郑钦给她做过一个简单的解释:“就是你们伽南国主到他面前也得行礼的。”
这一路来,她从来没有见姜知津亲手斟过一次茶,或是亲手买过一件东西。
难道真是想喝酒?
可从车内望出去,姜知津走进的并非是酒铺,而是不远处的裁缝铺。
他的衣饰不凡,老板带着伙计着意奉承,把店里的好货悉数取出来给他一一过目。
温摩来伽南之前,一直以为伽南是蛮荒之地,虽不像中原人轻视南疆那样明显,但实在没想到街上店铺林立,十分热闹,不下于阿鲁丹。
且各种铺子不论卖的是什么,装饰一律十分鲜艳夺目。比如那家裁缝铺,摆出来的衣裳皆是桃红柳绿,大红大紫。
姜知津一身淡青色丝袍,黑发束进一顶白玉冠中,用一枚玉簪固定,脖颈与身段皆十分修长,衣袖轻轻晃动,显然是在一一挑选。
单是一道背影,已是超尘脱俗。
温摩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在他们订婚那一日,他就和她一起逛过裁缝铺,当时的裁缝也是这般殷勤巴结。
刹那间有点恍神,分不清现在是在京城还是在伽南,时空仿佛失去了意义,心里浮现的还是当初的心情。
姜知津精挑细选之后,带着一件红色的锦帔回到马车上。
伽南女子衣衫轻薄,天气转凉或者自矜身份的时候,便会加一件这样的锦帔,比中原的披帛宽大一些,多为双层。这一件锦帔色作深红,绣着麒麟牡丹图纹,明丽到了极致,也美艳到了极致。
“坐正。”姜知津向温摩道。
温摩原是懒洋洋靠在车壁上的,闻言不情不愿地坐端正了。
姜知津将锦帔披在她的身上,将胸前袒露出来的肌肤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