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骗子&小骗子
薇拉就住的是韦恩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这家酒店主打的是“安全舒适”,保证客人入住期间绝不会发生危险,所以向来很受欢迎。
酒店里安保措施缜密,每层楼都有梯控,房门锁经过特殊加密处理,每层楼都有专门服务的工作人员,不仅如此,连房间里面都设有警报器,高层窗户仅能打开一条细缝。
薇拉找到的工作人员恰好负责这层楼,他对入住客人都有所了解,一见到房间里的小孩,脸色微变。
他隐约记得,这位薇妮莎小姐,好像是单人入住酒店的吧?
更何况,眼前的小孩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乍看过去,和街头的流浪儿没什么区别——这孩子该不会是个小偷吧?
可是,这层楼的安保毫无问题,他是怎么闯进薇妮莎小姐的房间的?
没等工作人员想明白,站在他身后的薇拉却突然开口:
“——宝贝儿。”
她神色温柔地看着小男孩,语气亲昵地嗔怪道:
“你既然在房间里,为什么不给妈妈开门呢?”
工作人员:……
小男孩:……
工作人员干巴巴地问:“女士,这是您、您的孩子?”
薇妮莎女士看上去顶多二十多岁,怎么看都不像有个六七岁儿子的样子啊!!?
“对啊。”
薇拉抢先一步朝向小男孩的方向走过来,叹息道,“哎,我家小泥猴又出去乱跑了,对不对?”
虽说语气很轻快,但是警惕地藏在行李架后面的男孩,还是能很清楚地看见,薇拉当着他的面,从包里拿出了一把漂亮的手枪,她俯瞰过来,眼中闪烁着威胁的光。
男孩:“……”
他眨了眨眼,飞快地喊:“妈!”
工作人员:“……”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抱着一种“我负责的楼层绝对不可能有小偷”的鸵鸟心态,这人还是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等房门重新关上并自动落锁,薇拉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上去,一边把玩着枪,一边看着男孩微笑起来:
“行了,乖儿子,现在,放下我的电脑,和你妈好好谈谈吧。”
男孩:“………………”
酒店工作人员没猜错,小男孩本来就是个街头流浪儿。
他全身脏兮兮的,整个人瘦得像只小猴子,偏偏一双眼睛却像凶狠的小狼崽一样锐利又明亮。
哪怕是被薇拉抓了个正着,他也丝毫不慌,反倒抱着电脑,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薇拉这才察觉到男孩光着脚没穿鞋,小脚丫子踩在酒店厚实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个黑黢黢的小脚印。
沿着小脚印的排布望过去——男孩果然是从房间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薇拉预定的房间在九楼,他到底是怎么绕过保安,躲过安保设备来到九楼的?
这孩子身手肯定非常敏捷,还很聪明。
难得在心中称赞了一句,薇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包里摸出一副手铐,趁着男孩不注意,直接把他给铐了起来。
——熊孩子都神通广大到爬到九楼并钻进来了,万一她一个疏忽让他跑了怎么办?
“嘿!放开我!”
猝不及防被薇拉铐在床边,又眼睁睁地看着薇拉拿过电脑,男孩大惊,“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薇拉小心地打开笔记本,确认电脑完好无损之后才反问,“你想偷我的电脑?”
“……那又怎么样!?”
男孩一顿,气呼呼地啧了一声,“算老子时运不济,没想到被你撞见了,想报警抓我就去吧!”
薇拉没说话,她眯着眼,静静地打量着男孩。
过了几分钟,在男孩越发不自在地挪动身体,扭头不去看薇拉之后,她才开口,轻轻地道:
“科伦让你来之前,没跟你说过,我从警局拿的资料并不在电脑里吗?”
这句轻飘飘的问句宛如一枚炸弹一般在男孩耳侧炸响,他不着痕迹地僵了僵,矢口否认:
“你胡扯些什么?老子向来自己单干,科伦又是什么玩意儿?”
薇拉不置可否地瞥了男孩一眼,似笑非笑。
“看起来,你倒是比科伦那人讲义道一点儿。”
她盯着明显惴惴不安、却以愤怒掩饰的男孩,叹息着道,
“让我猜猜……是科伦告诉你,我刚刚离开房间,让你抓紧时间进来偷的,对吗?可问题是,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快赶回来?”
男孩明显愣了愣。
光是这个愣神,就已经透露出了所有的信息,薇拉挑眉,沉声道:
“还不明白吗?科伦他是想拿你顶罪啊!蠢儿子。”
女人的神色实在太过笃定,加之她回来的时机又实在巧合……巧合到,说是背后没有人在指示都不可能。
男孩的脸色变了又变,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果然是科伦。
两下三下、轻而易举地就从小孩子口中套出了最关键的讯息,薇拉眨了眨眼,暗自干巴巴地感慨了一句。
当然,她也没感到惊讶就是了。
因为,打从一开始见到科伦时,薇拉就一直在怀疑这位警探。
薇拉并没有过多地关注凶杀案的细节——她毕竟不是警察或者侦探,也没兴趣以外行人的身份掺和进凶杀案的调查,但是她能从科伦此人的言行和逻辑进行分析。
而科伦的言行逻辑,实际上是非常荒谬可笑的。
之前的整个晚餐期间,他就一直在非常努力地摆出各种证据,以证明蝙蝠侠就是这起凶杀案的凶手。
从他的逻辑链来推断,他却一直是从“蝙蝠侠是凶手”的结论反向推导,再不断地追踪证据,以证明这个结论。
薇拉从和科伦的交谈中感觉到,科伦其实并不像是警署里的其他人那样,对于蝙蝠侠有种“源于警方立场”的不满和谴责,他个人和蝙蝠侠也没有任何私仇。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科伦一定要执拗地把这起凶杀案的锅扣在蝙蝠侠头上?
——如果不扣在蝙蝠侠头上,就会损害到他自身的利益。
所以科伦一定要对媒体记者证明此事,所以他一定要告诉所有人,蝙蝠侠是凶手。
在晚餐时分,薇拉那样精准且犀利地戳穿了科伦一个个所谓的“证据”,又言明了自己是蝙蝠侠的“暗恋者”,绝对会让科伦产生危机感。
薇拉当然看出了这点,所以她顺势接了一句,表示自己已经从戈登局长那拿到了全部资料,打算自己过去慢慢调查。
果不其然的,科伦急了。
薇拉目前还挂着《华盛顿先锋报》记者的名头,他自然不可能杀人灭口,就只能强行人为地制造更多的“证据”。
为此,他肯定需要知道薇拉手头上究竟有多少案件的情报。
打着这样的主意,薇拉故意答应科伦的邀约,故意空出时间来,让人“钻空子”,然后故意叫上酒店工作人员过来抓贼。
当然,如果科伦没有这种想法,薇拉无非就是在电梯走了两个来回,但是科伦真这样干了。
抓贼抓得如此顺利的薇拉也很无语:
我就是随口那么骗一下,没想到还真有人信啊?
无语归无语,她脸上倒是不动声色地回答:“不怎么样,我们的目的是科伦,你要是不想被当成替罪羊,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薇拉,冷笑了一声,整个人贴到了墙角。
因为是背着手被铐起来的,他现在的姿势像极了上课被罚站。
“科伦只让我过来偷走你所有的资料,其余事情我一概不清楚。”
他嗤笑道,“想也知道啊,我一个街头孤儿,负责我这片区的警官先生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不是接受他的雇佣,我是为他做事——如果我不为科伦做事,猜猜我会被送到哪里?”
说话之间,男孩本就瘦小干枯的身体在角落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他低垂着头,紧抿着嘴角,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盖住了眼眸,一副明明脆弱,却强忍着坚强的模样。
面对这一幕,无论是谁,都会为了这样无助可怜又身世凄惨的男孩生出无限侧影之心,别说是质问男孩了,估计当场释放他的想法都有。
唯有薇拉,岿然不动。
她安静地听男孩说话,在知道男孩凄惨的身世之后,不光毫无同情之色,反倒诧异地皱起了眉。
耐心等男孩说完,她困惑又不解地问:
“所以呢?你就任由科伦这样欺压你吗?”
“……你说什么?”
“我说,科伦这样压迫你,你在为他做事的时候,就一点反抗之心都没有吗?”
薇拉一针见血地问。
“!”
男孩猛地抬起头来,他的脸好像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一样,火辣辣的痛,“你什么意思?他一个成年警官,你指望我做什么?”
“我指望你做什么?应该是你为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对吧?不要求你正面反抗科伦,但是你为他做事,就没有握到他的一丁点把柄?”
薇拉摇头,认真而尖锐地质问:
“你是打算像个孬种一样,这辈子都甘愿成为科伦手里的一条鹰犬,还是干脆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你他妈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怕失去什么吗?”
“谁他妈是孬种了!”
男孩勃然大怒,他睁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薇拉,“谁说我乐意变成科伦的狗?谁说我手头上没有科伦的把柄的?”
“………………”
薇拉看着男孩。
男孩瞪着薇拉。
过了好半天,盛怒到了极点的男孩突然脸色发绿,理智缓缓回笼,他不可思议地瞪着薇拉:“你、你——”
“对,对,是我,是我,宝贝儿。”
薇拉歪了歪头,冲着男孩无奈一摊手:
“……好吧,我诈你的。”
男孩的脸色顿时风云变幻。
他的脸红红绿绿了半天,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过了好久,才垂头丧气地咬牙:
“你一个大人,骗小孩子不觉得羞耻吗?”
这女人真是白瞎了那张好似湖中仙女一样的脸!真是白瞎了那么好听的声音!
大骗子!大猪蹄子!!
“你一个小孩,偷大人就不觉得羞耻吗?”
薇拉奇怪地反问,她终于站了起来,朝着男孩的方向走过去,“再说了——”
走到男孩的身边,薇拉假装没察觉到小孩突然的僵硬,她直接伸手到男孩的背后,从他藏在背后的手掌中,摸出了一截细细的铁丝。
“再说了——你不也一直在打同情牌诈我,借机偷偷开锁吗?”
干脆地拿走铁丝,薇拉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男孩的额头:
“小骗子。”
男孩:“………………”
这女人怎么知道他在趁谈话的时候偷偷摸摸开锁的!!?
最后的底牌也被薇拉收走了,男孩终于露出了郁闷的神色。
薇拉倒也没有多为难男孩的意思,她把铁丝和枪放在自己的手包里,坦诚道:
“不用多想,我的目标的确只有科伦,从这点上来说,你我的目的应该是共同的吧?这种情况下,开诚布公才是最好的选择——放心,我不像科伦,没打算利用你办事。”
男孩又恨恨地瞪了薇拉一眼,无可奈何地默认了:
“要我坦白,可以,但是我们得按你说的那样开诚布公,不再互相欺骗,撒谎骗人,行吗?”
——别他妈骗人了!别他妈骗人了!别他妈互相欺骗了!真的心累!
“那是自然的,”薇拉很正经,“我之前诈你,那是因为你骗人在先。”
男孩:“……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咬牙)
总算勉强达成合作,一大一小开诚布公的第一步,当然就是互通身份,正式介绍自己的名号。
为此,两人毫不犹豫地同时开口:
男孩,飞快地:“我叫做杰克逊,没有姓氏,是个街头孤儿。”
薇拉,微笑着:“我叫做薇妮莎,姓氏不重要,是个华盛顿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