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病了。”姜煜语气平淡，又感激一笑：

“谢谢老师关心，如果遇到困难，我会和老师说的。”

“你们住得远不远？老师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谢谢老师，我们坐公交。”姜煜摆手。

他仍然保持着一瘸一拐的走姿。

“之前不是这条腿瘸了。”等叶老师离开，姜翎贴心提醒。

姜煜面无表情，默默调换了一下，再调整走姿，向姜翎伸手，非常矜贵地吐出一个字：

“牵。”

姜翎忽然想起以前身边随伺的大太监，平时也是这么伸手，让她搭着，便给姜煜一个面子，把手放上去。

姜煜牵住，还捏了捏。

特别特别软。

瞬间觉得她好小，好脆弱。

像破壳不久的雏鸟，需要精心呵护。

“你能不能好好学习？”姜翎转头看向姜煜。

姜煜没说话。要怎么样才能让安安接受他去工作？幼儿园的小孩子不应该很好骗吗？为什么感觉安安什么都懂？

姜煜沉默良久，才开口：

“我成绩不好，考不了那么多分。”

“我们是不是没有钱了？”姜翎思考过这个问题。

“是，所以我要去工作。”姜煜决定直说，还补充道：

“理发店里有空调，平时上班也轻松。”

姜翎向路边的理发店看了一眼。

顶着黄色锅盖头的男人蹲在门口，正握着手机嘿嘿笑，随手往地上弹了弹烟灰。看上去懒怠散漫，还有点猥琐。

与姜煜的气质十分不兼容。

“不适合你。”姜翎道。

姜煜其实也有些迷茫。妈妈去世前，他从没想过要做理发师。想过长大了当警察、律师、医生……但总要有人养家。

他不想把房子卖掉，虽然老房子不值几个钱。

“你先把成绩提起来，赚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姜翎仰头道。

“你能想出什么办法？”姜煜把她拎起来，两人一起上公交。

姜煜掏出公交卡。

“滴——学生卡——”

姜翎好奇地看了眼刷卡机。

什么东西？还会叫？

“喏，给你，去刷。”姜煜把公交卡递过去。

“小朋友不用刷，站稳了别摔！”公交师傅一个转弯，姜煜眼疾手快抓住姜翎的书包，把差点摔倒的姜翎拎起来。

像拎乌龟似的。

姜翎蹬了蹬腿。

算了，不生气，人间不值得。

公交上的小电视跳出一面广告：本市影视城《星河》电影剧组招聘小童星拍电影，全国海选中，如果家中有三到六岁、爱好表演的小朋友，可以联系杨小姐，号码xxxxx。如有录用，片酬一万起。

姜翎过目不忘，把那行电话号码记在心里。打算先查清真伪，再咨询一下杨小姐，想办法快速赚钱。平时看电视的时候，经常能看见小孩出演。如果招募信息是真的，对她来说，是个机会。

偶尔照镜子，她自己都觉得可爱极了，会悄悄捏脸。演技她也有，绝不会比姜煜差，这样的长相，应该有希望。

姜煜见妹妹盯着电视发呆，抬头，之前那个广告页面已经跳过，现在是卖脚气药的广告。

“我脚不臭。”姜煜皱眉。

“噫。”姜翎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姜煜决定以后把袜子多洗几遍。

“安安这周有小红花吗？”姜煜想起来，周五是小太阳幼儿园发小红花的日子。

“三朵。”

“真厉害，不愧是未来要上清华的小天才！”姜煜夸道。

姜翎面无表情。

但她不知道自己被夸之后整张脸都红了。

在姜煜眼中，安安就算心里高兴得不得了，面上也要故意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然而一切早就暴露得明明白白。

“明天周六不上学，安安想玩什么？”

幼儿园双休，姜煜作为初三学生，周六还要上一天课。

“能不能把一年级的课本找出来？我想看。”姜翎心里只有学习。

“教材都已经改版了，不过大致教的内容差不多，到家就找给你。”

“好。”

今天回得晚，姜煜直接下了两碗番茄鸡蛋面，吃完再一起写作业。

姜翎尽量以幼儿园小朋友的速度写作业，还故意错一两个让姜煜有机会改正。

经过叶老师的敲打，姜煜写作业时认真了一些。但他前几天才尝过不学习的快乐，才写了两页就觉得头痛，想溜走。

“不可以。”姜翎默默盯。

“安安你去看电视吧。”姜煜想支开她。

“不看，我们一起学习。”姜翎翻开小学课本，认真研读。

“我来教你。”姜煜主动请缨。毕竟教幼儿园小朋友学习，有种越级碾压的快感。

“不要你教。”姜翎冷漠，继续看书。

姜煜看着数学题，开始头疼。

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听课了，都不知道最近上到了什么地方。而且安安好像提前进入了叛逆期，孩子大了，真是越来越不好带。

“快点写。”姜翎拍桌子。

姜煜抓头，无能狂怒，又问：

“你饿不饿？”

“距离晚饭才过去半小时。”姜翎露出看傻子的眼神。

在这眼神下，姜煜如坐针毡。

“为什么装瘸？”姜翎翻了页书。

“叶老师心软，不会太为难我。”

姜翎虽然已经猜到，还是心情复杂。好，不愧是你！

“哥，你学习不好，可以去演戏，就像我们昨天看的电视里的男主角……”

姜煜在表演这方面的确有着常人能及的天赋。

“住口！”

姜煜却第一时间想到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鬼畜电视剧，头皮发麻，脸色铁青。

沉默，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方桌。

“你怎么不说话？”姜煜问。

“你说住口。”姜翎头也不抬。

“……”姜煜一时语塞。

“放心，我以后会赚很多很多钱养你。”姜翎拍拍姜煜的肩。

“要养也是我养你。”姜煜横眉竖目，默默握拳，莫名有点羞耻是怎么回事？

“对了，哥，你上次裤子撕破了，补起来没有？”

“……”姜煜再度沉默。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补起来了，不要你管。”姜煜恶狠狠道。

“哦。”

两人面对面写作业，就着白炽灯。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姜煜心中一紧。

他们无亲无故，妈妈的几个好朋友也大多不在这个城市，谁会大晚上过来？

姜煜在猫眼看了看，前面那个大妈，五六十岁，看起来还挺眼熟，好像是居委会主任。

“姜煜，你在家吗？”

“你别怕，我们是社区工作人员，有些事想问。”

姜煜犹疑了一会儿，转头看了姜翎一眼。

“姜煜——”外面的人还在敲门。

姜煜把门打开，挡在门口。

“我们想对你家现在的情况做个简单的了解……”

他还没有成年，不能做安安的监护人。她年纪太小，很有可能被送到福利院去。

邻居已经在探头看热闹了。

姜煜面色沉冷，在微暗的灯光下，眼神渐渐阴郁。

“进来吧。”

一共有三个人，等他们进来，姜煜关上门。

“安安，你回房间去。”

姜翎干脆利索地收了作业回房间。

她可以贴在门上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