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雀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去面对现在的问题，他认真地看着姜璃，抿直嘴角, 隐下了眼睛里的笑意。

“姜姜，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 可是我真的已经后悔了, 学校的那些事情我不在意，哪怕让我退学都可以, 只是我不想……我不想看到你和其他人在一起, 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好吗？”

他在这里已经等了许久，却没有丝毫的疲惫。

从舞会那天姜璃彻底和他分道扬镳起, 初雀就一直在反思。

他对论坛上那些曝光的事情并没有兴趣, 也对宁鹤以及陆理与他绝交这件事不在意, 只是想到姜璃从此再也不会在意自己, 有种莫名的害怕和惶恐。

初雀已经习惯了自己身后跟着的那个女孩子。

从初中开始, 姜璃就喜欢自己，他也是这么的喜欢姜璃，只不过是……太晚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难道她真的连挽留的机会都不愿意留给他？初雀终于明白了那种疼的想哭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徒劳的想要去抓住姜璃的手, 却被她再次拒绝了。

姜璃环抱双手, 冷漠地看着初雀：“我记得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初雀, 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难看吗。”

“姜姜！”

姜璃淡淡的警告着：“我也是最后一次这么耐心地告诉你, 初雀，不要再管我的事情，否则下次我不会再对你这么心平气和了。”

“姜——”

初雀失态地看着她坐上了付西洲的车, 他欲言又止，甚至脑海里有个疯狂的冲动，如果他现在冲到车子面前拦下，被撞倒遍体鳞伤，像她这么温柔这么善良的女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冷漠地放下他不管了？

是他，仗着她的喜欢和包容，无限践踏她的真心。

驾驶座内的付西洲的视线始终在姜璃身上，他甚至都没有去花功夫好好地看一看那个失魂落魄的男孩子的样子，直到初雀似乎是要拼命般的出现在车前，无论付西洲怎么按喇叭也不肯走，他这才挑了挑眉，却并没说话，安静地等着姜璃的回答。

姜璃目视着初雀，甚至看不到她眼神的任何波动：“怎么了，你不想走？”

“我在考虑对你的前男友该怎么做。”付西洲顿了几秒，语调微凉。

“他不肯走，你没有办法？”姜璃似笑非笑着，语调很轻：“就像你第一次遇见我那样做不好吗？”

付西洲抿了抿唇。

想不到她还记得这件事。

那时候的自己看到了路边的姜璃，对她的容貌一见钟情，只简单的想着认识她，才吩咐江一鸣直接撞了上去。

付西洲迎着她的视线，姜璃的眼睛是浅浅的褐色，在显得有点昏暗的车内，就像是蒙了层淡淡的雾，很冷漠，就像是他们第一次在酒店，他控制不住地对她上/下其手，她醒来后的样子。

因为姜璃最近很乖，她甚至学会了低下头颅向他示好，以至于付西洲产生了原来她也会这么温柔的错觉，实际上她还是那个蛮横较真的女孩子，只是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不是想要，所以立刻动手。

而是希望她可以心悦诚服地把自己交出来。

付西洲的思绪回到了面前的初雀脸上，初雀也当即伸出手拦在他们的面前。

他不屑地冷哼了声，吩咐道：“坐好。”

还在副驾驶座的姜璃也很快地就低头系好了安全带，出乎她意料，付西洲没有选择朝着初雀撞过去，而是很熟练地打了个方向盘，从地下停车场的另一面开走了。

正值夏天的傍晚，马路两旁时不时就出现那种卖特色小吃的摊子，姜璃降下车窗，频频回头看着街边一闪而过的煎饼摊、还有烧烤摊、炸串摊，直到路过一个烤玉米和红薯的摊子，姜璃才赶快喊了声：“哎，停一下，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付西洲停下了车，看到了不少人手里都捧着看不出模样的红薯喜滋滋地吃着，又看到了那些玉米上脏兮兮的，更不用说那个巨大的烤箱，总觉得都是灰尘，洁癖如他看到这一幕，眉头皱的很紧。

姜璃完全不在意，她推开车门去买了红薯，车内瞬间弥漫着热腾腾又香气十足的味道。

“……”付西洲忍了又忍：“出去。”

“不——要。”姜璃拉长音调，红薯入口温热软/滑，味道很香，从烤箱均匀受热后，整个红心都是软糯糯的，姜璃咬了一大口，这才扭头看着付西洲：“尝尝吗？”

“不吃。”

付西洲自然是瞧不起这些东西的。

姜璃也没继续劝他，她低头继续专心地吃着自己的红薯，粉润漂亮的脸蛋自然也没有刚才在地下停车场那股冷冷的感觉了，非常满足的样子，红薯的残渣黏在她的唇上，樱粉色的唇瓣、雪白如玉的皮肤，还有灵动精致的五官，付西洲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她。

“刚才那个男生，是叫你姜姜，对吧？”

“……是又怎么样。”

“从现在开始，我也这样叫你，作为交换，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姜璃被他这句话弄得一懵：“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说。”

付西洲差点就开口要告诉她，付太太准备让姜璃做自己女朋友的这件事，但是想了想，这种事情如果是自己提出来，姜璃肯定不信，还不如等到周末，由付太太在全家人的面前宣布这件事，也能顺势敲打一番窥觊自己未来嫂子的李源司。

他浑身压迫感极强，尤其是靠近的那刻，他低垂着眼睑，认真地看她。

“我吃完了，你可以开车了。”姜璃默默地别过头，即便她对付西洲厌恶至极，但表现出的样子反而像是怀揣着旖旎心思的小女孩，平添几分可爱和娇媚。

付西洲的指腹抿了一下姜璃的唇角，替她蹭去了嘴边的那点红薯的残渣。

眼里的颜色暗沉。

“你不会用纸巾擦吗？”姜璃尴尴尬尬地拿出纸巾，顺便还替无比矜贵的付西洲少爷擦了擦指尖。

付西洲的心情大好，就连回到家，迎上来的管家都意外的发现了这件事，但是他同样也发现了一直在等候着姜璃姐姐的小少爷李源司心情欠佳，他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跟着付西洲一起进来的姜璃。

姜璃手里还抱着给李源司买的辅导书，看到这一幕，李源司心情稍好了些，他几步就跑到了姜璃的面前：“姐姐，你怎么才来。”

女孩微微仰起头，看着他：“我去给西洲哥送了东西，然后他把我带回来的。”

付西洲……

李源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这样啊，那我还要谢谢哥哥。”

少年嘴角勉强带了笑容，像是要极力克制情绪，他牵起了姜璃的手，又发出了清朗的笑容：“姐姐，跟我回去吧，我有好多道题目都不会做。”

姜璃就在被李源司拉着上楼的时候，垂眸看了看付西洲。

两人四目相对。

李源司的脚步停了停，侧脸线条优美好看，只是眼底的怒意越来越深，仿佛吃醋似的，再也没有那副外人看起来单纯又奶气的高中生的模样。

他拽住姜璃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直到姜璃因为疼痛低呼了声，李源司也没松手，他一把把她甩回到房间，姜璃手里的书落下一地，她自己也因为身子重心不稳往后退了退，甚至有几分不解的看着李源司：“你怎么了？”

“你是我的，姐姐。”

“谁碰都不可以。”

“尤其是付西洲。”

李源司的手甚至到了姜璃的侧脸处，他的手指是好看的，指节匀称，修长白皙，只是温度太低，摸着姜璃的脸颊，不仅没有丝毫温度，甚至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我只是去给西洲哥道谢而已，上次我们打网球的时候是他帮我处理了下伤口。”

李源司唇微微抿着：“我也帮你了。”

“那不一样！”姜璃脸颊温温热热的，“他比我年龄大……你比我年龄小的。”

“我只是比你小一岁，你就一直把我当做是未成年的高中生，付西洲那种又老又丑的男人，你还专门去给他道谢……”

姜璃伸手扯了扯李源司的外套，“我说过了，我真的不喜欢西洲哥，无论如何都不喜欢他，我害怕他。”

她鼓起勇气，总算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李源司攥紧手指，“嗯，怕什么？”

姜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摇头，她匆匆地将头发捋去耳后，捡起了地上的那些书：“没事的，这是我买的辅导书，你来看看。”

气氛愈发的停滞和凝重。

李源司压根就没有动，他只是抬下巴，一步一步把姜璃逼到了书柜前：“姐姐，你真的很不听话啊，我都说了，要你把事情全部说出来，你怎么就是不肯开口

呢？还是你跟付西洲其实很早以前就有关系了？你怕他把你甩了？”

这句话原本只是在怒意下问出来的，姜璃脸色发白，瞪大眼睛看了看他，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让他越来越恼火。

“什么没有！”李源司干脆抓住姜璃的肩膀，几乎是一秒就从暴躁变得耐心又温柔，声音也是可爱的，“说啊，姐姐，你们到底怎么了？”

这道声音，好像带着宠溺，只有姜璃知道自己的肩膀多疼。

“没有、没有……呜呜呜！”

姜璃呼出的声音都有些焦急，她额头上微汗，满脸紧张，最后变成了因为害怕下意识发出的呜咽声：“没有，不要再让我想起那天的事情了！”

她的情绪很不对劲。

姜璃本就生得本来就极为美艳，哪怕是现在这样狼狈的几乎要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的样子，但也美得惊人。

李源司终于意识到了姜璃的不对劲，微微睁大了眼睛，目露诧异。

“姜姜，你——”

下午吃了红薯后，肚子饱饱的姜璃此刻发挥了她的演技。

她挤出了盈在眼眶泫然欲泣的眼泪，朝着李源司摇头，“我之前在酒店和同学一起喝酒，喝多了在睡觉，西洲哥走错了房间，差点把我——”

话已至此，李源司不可能不懂。

他完全没想到姜璃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那天晚上，你还去学校找我了，记得吗？”姜璃带着哭腔。

李源司猛然浑身一僵。他心脏缩紧，“姜姜，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但是我被你吓到了，心情不好，才喝多的。”

“所以——那天警/察到我们家也是你干的。”

姜璃像反应过来了一般，慌张的推开了李源司，“对不起。”

“你那天不想抓付西洲，你是想让我进去，对吧。”

“源司，对不起……”

“你说喜欢我都是骗我的，其实你喜欢付西洲更多一些，明明我们对你做了一样的事情，你只讨厌我……”李源司双眼越来越红。

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冷寂。

李源司一把就把姜璃推到了柜子上，她的背后猛地撞了上去，忍不住叫了一声。

“源司——”

“既然都是强/迫，那我干脆做完好了。”

哐——

就在姜璃手忙脚乱地反抗着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付太太听到了姜璃和李源司的对话，几乎要瘫倒在地上，她面色惨白，没有了平日里艳光四射的模样，她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表面看上去是那么和平，她以为哥哥和弟弟之间是没有矛盾的，她以为兄弟二人都是接受过绅士教育的礼貌又温和的……

现在她听到了什么，她又看到了什么？

哥哥付西洲竟然在酒店差点把女孩子强/暴了，弟弟李源司现在如疯子一般欺负着女孩子。

姜璃哭个不停，付太太就愈发心疼，她拿出了家里人从未见过的强势，把兄弟二人统统赶出了家门，甚至把这件事告诉了还在广市谈生意的付先生，前几天刚刚飞去港市和战友们见面的付老爷子，两个人的震怒不比付太太少。

姜璃可是付先生最好的朋友的孩子，他的儿子竟然欺负这样单纯可怜的女孩子？？

付老爷子也差点被气的别过气。

他最宠爱的小孙子，竟然、竟然——

全家一出闹剧乱糟糟的，仆人们更是十分的安静，可以说是鸦雀无声。

姜璃是被付先生和付太太哄着回家的，他们对于这个女孩都很歉疚，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歉意，付太太擦着眼泪，一个劲的拉着姜璃的手道歉，付先生更是羞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好友。

当司机开车送姜璃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这栋漂亮的别墅。

……

这还没有结束呢。

付西洲和李源司，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也太轻松了。

学校门前。

在那位司机同情的眼神里，姜璃缓缓下车，当然，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符合受害者的身份，她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沙哑和疲惫，那抹身影十分的瘦弱，也让人心疼。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姜璃背对着司机，从北门上的天台上去，哭了半天，哪怕是装的，她嗓子也有点疼，姜璃的手撑在天桥的栏杆上，低垂着眼看着桥下的车辆，道路两旁的灯光给整条街添上了一层温和的色彩，姜璃仔细回想了下还在付宅时兄弟二人的反应，有心疼，有懊悔，有不舍，也有喜欢。

李源司的面具被拆穿，等待着他的将是被送往英国的封闭学校的结局。

至于付西洲？想来付先生和付老爷子会好好教训他的。

还不够……

姜璃咬着牙，喉间的干涸她已经顾不上了，她甚至迫切的想要这两个人现在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脸颊忽然贴上了温凉的感觉，让姜璃从那种怨念和憎恨中清醒了过来，她缓慢地，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左边，言景修长素净的手指握着一瓶矿泉水，他的身材偏瘦，衬衫在身上也是空落落的，衣服的下摆被晚风带起，露出了瘦窄但充满力量的腰腹。

此时此刻，姜璃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眼睛，有一只漂亮而澄澈，干干净净，另一只则像是染了灰尘似的，看不到任何光芒，只是当他看向自己，毫无保留，这样平静又直白的目光让姜璃冷静了许多。

他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

“李源司刚才出车祸了，他跑去酒吧喝了很多的酒，出门的时候被一辆逆行的车子撞了，付西洲……他的爷爷很生气，收回了大部分的股权，他父亲对此也没有意见。”

言景表情很淡定，声音也很平稳清冽。

“……”姜璃收回笑容。

“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言景的语速很慢，很慢，他的温和，与叶时煦那种别扭着的关心不同，也不是宋明砚通透至极的温柔，是一股舒适与安全感，很久以前，姜璃其实就发觉了自己的心事在言景面前好像无所遁形，他不会伤害她。

“还不够。”

“够了。”

他比她想象的要平静很多。

“姜璃，重新获得一次生命，你还要再浪费在他们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