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令我紧张不已,我却不得不咬紧牙关让自己不泄露这个秘密。
……
浴室里的热水已经放好了,分明隔了几个房间,我竟然觉得自己能感受到暖水滚出的热气。在某人的帮助下,我舒舒服服的坐到了浴池中,其实我自己也能完成这件事,但是这份好意叫我实在欢喜,所以每次都乐在其中。当我正浸入自己的半身,才猛然发觉有些不对:我忘记把后面的头发扎起来,这么洗完出来头发就全湿了。
“扣扣——”浴室的毛玻璃投影出人影。
“头绳你掉在外面了。”五条悟站在门外,问我:“方便进来吗?”
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把我抱进来的人也是他,现在在门口礼貌询问的还是他。
“进来吧。”
我是正面朝着他的,我索性右手拽着自己的拧成一股的头发向上提,然后身子往水里浸,因为少了一条腿做支撑,为了防止自己整个人滑进浴池里,我左手是要扶着旁边的侧栏杆的。
“你这样不就没有手空出来扎头发了吗?”他看了我一眼,他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了,我猜他是正打算去喝点甜的东西——他有么个我没法理解的习惯,所以他在我放食物的柜子看到我随手丢在那儿的发绳了。那时我刚下班,将买来的东西一股脑塞进柜子里后就扯掉了头绳又去忙活别的事情。
我想,这是个好机会。我按捺这心跳,我问:“能帮我把头发扎起来吗?”我挺怕他这么拒绝了,回想起来,这人每次想拒绝的时候都态度特别干脆,我又说:“简单捆一下就行。”
他走到我身后蹲下,对我说:“把头低下来,脖子露出来。”
我自然听他的,我将身子往后抵住浴池的边缘,然后垂下头将颈部暴露在他视线之中,我屏住呼吸,望着水面上自己模糊的表情,眼下的略敏感的皮肤泛起了点儿不起眼的红,好在浴室里热气充足,没人分得清我的肤色变化是由于太热还是由于羞怯。
“嘶——”感受到脖子上的某处突然受力,我疼得吸了口冷气。
五条悟不知又来了什么兴致,竟然用拇指按了下被他啃出牙印的位置。
他不怎么熟练的给我把头发扎起来,我总算是能自由的回过头了,我侧着身子,就见他一脸好奇的盯着我身上的齿印,问道:“这个一般多久才会消掉?”
“这种事……我没注意过。”我说,“大概要个一两天吧,再说你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气吗?”
他上辈子,十有八九是犬科动物。
“欸——”他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等下。”
他竟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打开计时器,对我说:“我们来做个实验,看看要多久会彻底消失。”
“这很难。”我说,“你能保证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力道吗?”
他收起手机,信誓旦旦的表示:“能。”
我将手搭在身前做防御状:“……我要洗澡了,你出去。”
洗完澡后我拜托他把我送到床边上,我坐在床边,先是检查手机上有没有什么新的工作消息。我入职有一周了,目前还是些简单的内勤工作,包括了解物资调配和日常行程,最近开始学着处理接到的联络电话了,也是这时候我才深刻的明白“人员不足”到底短缺到了什么份上。
我右手翻看着手机,左手下意识的摸着左边大腿的断片处。
十一月的室内空气干燥,五条悟从厨房找了一圈再回到我面前时,头顶的头发都炸了起来,银白色的发丝在暖橘色的灯光中摇摇荡荡,像是了无所依的蒲公英种子,最有趣的在于还分了层,最里面的头发由于静电反而收束在了一起,靠外的头发乱蓬蓬的。
他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我有点犹豫要不要接过来,我担心他在牛奶里加糖(这人前科丰富),我对甜味的接受程度只在普通人的范围内,五条悟在我心中纯度百分之一千的超级甘党。
“没加糖。”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将信将疑的接过这杯乳白色的液体,试图用舌尖探一探是否真的如他所说,还没等我碰到液面,他就伸手一把抓住了杯子。
“……?”
“你居然直接用舌头去探热牛奶?”他像看傻子的眼神看我,语气倒并不是责备,“玻璃杯是隔热的,拿在手里反而让你错估了牛奶的真实温度。”
他说:“超——烫——”
“我说了没加糖。”他眯起眼睛,“终里,在你心中我的信誉很差吗?”
“……没有。”
为了避免他说出更多叫我七上八下的话,我赶紧抿了两口牛奶,让他别再追究这件事了。
后来我们闲谈到工作方面的事,我原本对这行的了解非常浅薄,最近勉强入门,算是多了些共同话题。聊到咒灵、咒术师、还有等级划分之类的,他今天心情似乎挺好,说了些有趣的经历。
“然后啊……那种叫人大跌眼镜的咒灵也是有的……”往常他不怎么说这些,毕竟我也听不太明白,如今话题扩宽了,我才是最后的受益者,他说着,话锋一转:“在你家祛除的咒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家伙。”
在同僚的灌输下,我已经明白了五条悟是什么水准的咒术师,我只好说:“对五条先生来说,都不算什么吧。”
不过,他竟然还记得啊。
“因为终里当时的表情太精彩了。”
我大脑空白,我开始回想我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见我陷入纠结的思考,他提前说出了答案:“大概是快要到忍耐的极限了,只能靠意志力死撑着,表情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想哭还是在生气的模样,只要一扭头就立刻会号啕大哭——”
他说:“现在也是这样。”
“我没……”我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
但我想到的是好些次,我竭尽力气去忍耐,遏制住自己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时丢脸的模样。
……反驳不了啊。
“对了,他们说要给你办个欢迎会……啊,我说漏嘴了,你当做没听到吧。”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这可没法当做没听到啊。
我把手机丢到旁边,然后往床上挪了挪身子,思索过后,我问这个大晚上不知为何在吃便利店的盒装慕斯的人:“五条先生也来吗?”
“我会带上几个孩子一起,正好要介绍给你认识。”他放下勺子,然后走到我旁边去拿我喝空的装牛奶的玻璃杯,转身前突然停下来,伸手在我头顶拍了拍——
“——之前就想说了,终里。”
“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真的好小。”
“……是你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