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时寒擦身而过, 只是一个开始，林浅在公司，竟然还和顾聿见了面。

顾聿是为了他下一部电影而来。这个电影的本子, 林浅在过生日的时候看过一段，女主是顾聿以她为原型创作的。

考虑到这一点，林浅想推掉这份工作。

毕竟现在她不是单身了，得避嫌。

可是她带着人, 和顾聿那边的人在会议室碰面的时候, 顾聿拿出了完整的剧本和规划, 条理分明地讲述着选择林浅当女主角的原因。

一个多小时，他完全没提工作外的事, 甚至和林浅眼神交流时, 也很平静。

林浅有一点看不懂他。

自己公布恋情后，他一直都没联系自己, 她以为他是伤心了。

现在他这么心无旁骛地工作，让林浅觉得，她对顾聿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本身他长得好, 家世好，有才华, 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

可能自己不和他在一起, 他只会遗憾一下, 很快又能寻觅到下一个目标呢。

如果是这样，她倒是可以考虑出演这部电影, 毕竟她对好剧本是真的很动心。

会议结束，林浅提出回去考虑一下，过几天给他答复。

顾聿看着她, 平静的眸色下，死死压抑着什么。

他客套地笑着说：“好。”

眼看林浅要走，他站起来的动作有些急切，喉结滚了滚，说：“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林浅权衡了一秒，点了头。

很快，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聿拿起了他面前放着的剧本，随手翻了翻：“你觉得剧本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吗？”

“没有，我觉得你写的很好。”

“嗯。”

会议室陷入了寂静中。林浅注意到，他来回翻着的一直是前几页，低头时，长发垂下，挡住了削瘦的侧脸。

一段时日不见，他比之前更加清瘦，肩膀上的骨头，好像要透穿布料。

她听他嗓音微哑地问：“工作上的事就这么多，可以说说私人的事吗。”

林浅心里有些警惕地答：“你说吧。”

顾聿手指不再翻页，笑了一下，总算是抬起头来看她。

他的眼睛明明还是那么清亮，被他看一眼，心情却不由变得沉重。

“别这么严肃，我不是要向你求爱。”他说得很慢，也很清晰。

在林浅的注目中，他继续道：“我承认，我以前、现在都很喜欢你，未来可能还会继续喜欢，但是我懂得分寸。你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过界，不会过多地打扰。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我不仅不会让感情影响到你我的工作，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我还会很乐意帮助你，以一个朋友的立场。如果我做不到，我就彻底退出你的世界。”

林浅抿着唇，一种名为“不忍心”的情绪，在身体中蔓延。

他的这番话，看似进退有度，实则卑微至极。

季南怀以前说，林浅和他有缘分，因为在音乐上互相理解，其实林浅不认同这话。

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她从来都没走进过他的音乐世界。

可是顾聿不一样，他们一起经历过两部电视剧，思想上碰撞过火花。

林浅认为，她是懂顾聿，顾聿也是懂她的。

他之所以不质问、不打扰、不强求，不是因为他不喜欢了，而是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强求，他们就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了。

他只好一步步地往后退，退到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远远地看着她。

听了他这一番话，林浅找不到斩断一切的理由。

她沉默的时候，顾聿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一颗心提了起来。

他很矛盾，又想林浅答应，又想她拒绝。

答应，自己可以在安全线外守着她；拒绝，说明自己对她来说是个危险因素，多少影响到了她。

片刻后，林浅轻叹一口气，凝视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只是工作上的接触，我不会回避。至于生活方面的交集，尽量就不要有了。”

在顾聿浓稠的目光里，林浅站了起来。

“不能回应你的喜欢，我很抱歉。”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顾聿在座位上枯坐了很久，等他回神，发现手里的剧本已经被他捏得不成样子。

看着皱巴巴的剧本，他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从公司离开，他回了自己的工作室，特约造型师已经在他办公室等候。

等他坐下后，造型师心疼地托起他黑长的头发，问：“养了那么久，真的要剪掉吗？”

顾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努力也没能扯出一个笑容来。

他张口，玉润的声音变得低哑：“剪掉吧。”

当造型师落剪，长发一缕缕掉落，他心情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眼前闪过林浅许许多多的模样——

试镜室，她自信地问，能不能试镜女一；冰天雪地，她疼得小脸煞白，还坚持拍摄；酒店房间，她眼巴巴看着他的头发，得到应允后，欣喜地上手……

她和自己讨论剧本，她旋转在舞池，她在台上高歌，她平静地和他说抱歉……

泪意汹涌之前，他闭上了眼睛。

长发被剪掉，头上的重量变轻了许多。

如果情丝也能像青丝一样，这么轻易被剪掉就好了。

不，还是别了。

留着情丝，就是留着念想。人是那么善变的生物，万一她哪天发现，封辞并不适合她呢。

等发型师将他的头发吹干，退出房间，顾聿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黑色的头发被修剪得很短，眉毛和耳朵都露了出来，让他有些陌生，也有点没有安全感。

他伸出手，将发顶往下压了压，清隽的瞳孔里虽然有痛意，更多的却是坚定。

……

顾聿的新电影立项很顺利，开机日期并不比池峰的新电影晚多少。

就算把其他的工作能推都推掉，一次拍两部电影，林浅还是成了大忙人。

进组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封辞，每天不是在拍戏，就是在拍戏的路上。

她演戏有灵气，没几天就彻底征服了池峰，让一向严厉的池导都对她赞不绝口。

他私底下还说：“我本来很不喜欢轧戏这种行为，直到我遇到了林浅。如果演员都能像她演得这么好，我巴不得大家多拍几部好作品。”

顾聿本身就很认可林浅的实力，老搭档合作，项目进展很顺利。

举行开机仪式那天，不光是林浅，其他见到顾聿短发的人，也都愣了。

不过很奇特的是，顾聿留长发的时候，是个古典美人，梳短发竟然也温文尔雅，翩然矜贵。

大概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不管留什么样的发型，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吧。

很多人追问：“顾导，那么长的头发怎么就剪了啊？”

林浅有点心虚，支棱起耳朵，听顾聿温和地说：“觉得短发挺好的，就剪了。现在洗头特别方便。”

他也做到了之前的承诺，除了工作，和林浅没有其他接触。

有几次他明明可以多留林浅一会儿，还是放她离开了。

慢慢的，林浅也放心下来。

今天她在池峰这边拍戏，池眷北来探班，等她结束了一段戏，他率先迎了上来。

“很热吧？要不要喝点水？”他关切地问。

林浅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了，谢谢。”

她接过任萌萌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抬腿往休息室走。

北城今年的夏天特别热，就拍了一会儿，她的妆都快花了。

和前年不同，现在她身边随时都有很多人，池眷北如果不是池峰的儿子，估计都挤不过她的助理和化妆师。

看他那个殷勤劲儿，就知道他一点都没放弃。

林浅对于他的示好，内心毫无波澜，打开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把他给关在了门外。

下场戏在一个小时之后，她打开门出来一看，池眷北竟然站在门外冲她笑。

他穿的不多，可是扛不住热，额头和鼻尖都冒出细汗。两人挨得近，林浅甚至感受得到他身上的热意。

“林浅！”他一点都看不出烦躁，叫她的名字时，眼睛都在发光，“你看这是什么？”

林浅顺着他的手看去，他正捏着一个土蓝色的老式热水袋。

她有些困惑地问：“热水袋？”

“对啊，你不记得了吗，是两年前拍《如意令》的时候，你送给我的！”池眷北抱着热水袋，宝贝地说，“我一直都好好地放着呢。”

林浅往左右看了看，一脸复杂地提醒他：“池老师，这是在剧组，人多眼杂。”

他那个表情，就差把“我爱你”写在脸上了。关键她不喜欢他啊，连池导的面子都不卖。

这么大的咖位，被自己拒绝，他不觉得很丢人吗？

“我知道是剧组。”池眷北淡定地笑了笑，显然明白林浅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怕。

他既然清楚自己喜欢她，那就要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她。

“我以前和你说过，我要向你证明我自己，虽然你现在有了男朋友……”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闪过痛楚，很快又坚定地看着她，“但我承诺的事，就要做到。”

林浅静静地看了他两秒：“所以你拿这个热水袋来，是想证明什么呢。”

池眷北展颜一笑，露出一侧的小虎牙。他邀功地把热水袋放在林浅手上：“我发现这个装凉水也挺保温的，你要不要用？”

林浅皮笑肉不笑地把热水袋推回去：“不了谢谢，我有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