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柠当晚九点到达C市的，说来，她去B市读大学后，每年过年才会回家。后来等她去美国留学，期间也就回来过一次。

她只拎了一个包，一点不像回家的样子。

C市市中心变化不大，夜色依旧璀璨。

从车站到家又花了半个多小时。等到到家，唐知柠发现家里的门锁已经换了。好在，唐母今晚在家。

唐知柠敲了两下门，唐母开了门。

“知柠？”唐母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妈妈。”唐知柠走进去脱了鞋子，便赤着脚进去了。

“穿上鞋子。”唐母拿了一双拖鞋给她。

唐知柠套上，鞋子看起来很新。“爸呢？还没回来吗？”

唐母不冷不热道：“他有应酬。”

唐知柠也没有深究，她爸妈是工作狂，不着家也是正常的。

“要喝点什么吗？”

唐知柠望着她，母女间的疏离显而易见。“不用了。”她转了转眼，看到家中的餐桌、沙发，还有窗帘都换了。“窗帘颜色看着很清新。”

唐母道：“是宋清陪我去选的。”

宋清啊。

“我好久没和表姐联系了，她现在好吗？”唐知柠轻声道。

“她在电视台做主持人，节目收视率很高。”

“那挺好的。”

“清儿从小比你听话，你大姨让她回C市工作，她也就回来了。”

唐知柠默了片刻，她和宋清相差一岁多，从小就被比较。宋清性子讨人喜欢，而她却内敛一些，不过在学习上一直力压宋清。

“知柠——”唐母叫了她一声，“你在想什么呢？”

唐知柠敛了敛神色，“妈妈，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连你也喜欢宋清胜过我？好像宋清是你生的。”

“你胡说什么呢。”唐母脸色冷了几分。

“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吧，妈妈，你说是不是？”她目光直视着她的妈妈，“妈妈，三年前，我出了车祸失去了一些记忆，你就把我的孩子送走了。”

“唐知柠！”

“妈妈，你不用着急，我都知道了。”她扯了一抹笑，动作缓慢，从包里拿出了那份亲子鉴定书。

唐母拿过来一看，“他去找你了？”

“是。”

“你呢？你现在回来，是要做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唐知柠眼圈通红，“我的孩子三岁半了，他一直都没有妈妈。”

“未婚先孕，唐知柠，你觉得很自豪吗？当时你才多大，你要不要脸？”唐母嗤笑。

唐知柠掐着掌心，“可我已经成年，那是我的孩子。”

“你现在见到孩子了，怎么攀上沈家，你来找我秋后算账了？”

“妈，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沈家准备给你多少钱？”唐母一脸嘲讽。

“你就这么看我的？”唐知柠浑身发冷，“妈妈，在你眼里我到底有多不堪？”

“你当初费尽心机，如今也如愿以偿了，不是吗？唐知柠，你和你爸爸真是一种人。”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和我爸爸离婚呢？这么多年，我们脏了你的眼，你何苦找虐呢。”

唐母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下贱。”

唐知柠捂着脸，耳边嗡嗡响着，她动了动嘴角，“妈妈，我会和我的孩子相认的。”

“那我就当没有生过你。”

唐知柠拿起包，站了起来，没有再看她妈妈，“打扰了。”

从家里出来后，唐知柠打了车去了高铁站。

还好C市开往B市的车次多，她买到了车票。

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

小时候，每次考试分数下来，她想她是第一名，妈妈肯定会很高兴的。听到妈妈的夸奖，她总是很开心。

可是有一次，她听到了妈妈安慰宋清的话。“学习好不是最重要的，考到第一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清儿唱歌跳舞好，别的小朋友都比不上你。”

那时候唐知柠才八岁，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主动把成绩单给她妈妈看了。

沈司霆正在陪儿子学习，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屏幕上显示是周陵的名字。

他拿起电话，“什么事？”

“沈总，唐小姐从C市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不太清楚。跟去的人说，唐小姐从唐家出来后，情绪有些不对劲，脸上有伤，似乎被打了。”

沈司霆皱了皱眉，“她几点到车站？”

“两点五十。”

“我知道了。”

“沈总，我过来接您。”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开车过去。”

周助理心里暖暖的，他家老板很体贴下属的。

沈司霆脸色深沉，他只是没想到唐家对她这般。

“爸爸，你怎么了？”沈忆安拉了拉他的衣角。

沈司霆看了时间，“爸爸要出去一趟，你先睡。”

沈忆安也皱起了眉头，“你要去见我妈妈吗？我妈妈怎么了？”

沈司霆轻轻敲敲他的额头，“她从C市回来了。”

“喔，这么快吗？这就是——归心似箭。妈妈处理好了事情，是想回来早点看我吧。”他奶声奶气地说道。

沈司霆轻笑，“行了，你早点睡吧。”

沈忆安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我也要去。”

沈司霆抬腿往前走，“沈忆安！”他叫了一声他的大名，显然不答应他的要求。

沈忆安就是不松手，“爸爸！”

“不行！”

沈忆安轻声说道：“爸爸，等妈妈回来，我就去妈妈家住了。”

得，会威胁人了。

沈司霆知道他执拗的性子，“下不为例。”

沈忆安咧着嘴巴，露出一口小白牙，得意洋洋。

****

这是沈忆安第一次深夜出行，虽然他已经困得不行了。

沈司霆把他安置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沈忆安打了一个哈欠。

沈司霆也不忍说他什么。

“爸爸，等会妈妈出站了，你要叫醒我喔。”

“嗯。你先睡会吧。”

“Dady，I Love You.”发音标准，声音糯糯的，让人的心都软了。沈家小太子的英语不比他的国语差，当然，除了学习交流，他一般很少秀他的英语。如今，却用来讨好沈司霆了。

沈司霆哭笑不得。

夜色安宁，一路顺畅。

没多久，沈忆安歪着小脑袋睡着了。

沈司霆沉静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这不像他会做的事。凌晨出来接人，说出去，估摸着他那帮朋友没有人会相信的。

等到了车站，他停好车，还有半个小时。

沈司霆坐在那儿，眉宇间似在沉思什么。他现在不得不承认，唐知柠对他的影响可能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抚了抚额角，他不该让唐知柠独自回唐家的。

过了一会儿，沈司霆下了车，走到另一侧，把沈忆安抱出来。

等他们进了车站，五分钟后，旅客陆陆续续出站。

沈司霆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清清嗓子，“唐知柠——”

嘈杂的车站，人来人往。

唐知柠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四下一看，没想到沈司霆正站在前方。他身形高大，衣着考究，真是在任何地方都是最耀眼的。何况，此刻，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男孩。

唐知柠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她大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来接你。”他话音低沉，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那处微微红肿，看来打的力道不轻。

这一刻，唐知柠的大脑有些钝。“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沈司霆道：“回去再说。”

唐知柠：“回哪？”

沈司霆看着她，“去你的住处。”

两人回到车上，沈司霆将沈忆安又放回座位上，小家伙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

唐知柠望着忆安，“你怎么把忆安也带来了啊？”

沈司霆道：“你儿子威胁我，如果我不带他出来，他就要跟你住。”

唐知柠噗嗤一声笑，心里的阴郁瞬间消失大半。看着沈忆安，她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抓住美好。她觉得她的运气也挺好的，突然有了这么聪明帅气的儿子，这是多少人一辈子渴求的啊。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沈忆安的小脸蛋，“小可爱。”

沈司霆的嘴角慢慢划出一道弧度。

唐知柠现在住的地方是酒店，单人间，房间说不定还没有沈家的卫生间大。

沈司霆抱着儿子跟在她的身后。

唐知柠万分纠结，沈忆安过来没什么问题，沈司霆到她的处所还是有些不妥的。

可是人家大晚上的来接她，她怎么好意思赶人走呢。

她开了门，“沈总，请进。地方小，请见谅。”

沈司霆轻轻应了一声，他把沈忆安安置在床上。房间虽小，但是很整齐干净，屋里还有淡淡的香气，和她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唐知柠拿了一瓶矿泉水，“沈总，喝水。”

“谢谢。”沈司霆右手接过，左手敏捷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别动。”

唐知柠尴尬，她下意识地想避开。

“谁打的？”沈司霆问道。

唐知柠抿着嘴角。

沈司霆望着她的眸子，“你妈妈？”

唐知柠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沈司霆的指腹轻轻摸一下她的脸颊，“我见过她，当年是她把安安交给我的。”以他的经验来看，唐母不简单的，他能感觉到唐母对忆安的不喜。

“疼吗？”他收回手。

“没什么感觉了。”唐知柠回道。

沈司霆有些歉意，“我该陪你回去的。”

唐知柠哑然，“倒也不用。”

“知柠，你怎么怎么傻？”

人身攻击了啊！唐知柠瞪着他。

沈司霆无奈一笑，“当年你怀孕到生产我都不知道，让你受了很多委屈。等忆安回到我身边后，那时我就在想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一丝委屈。”当然那时候他绝没有想过结婚。

唐知柠嘴角动了动，“我都忘了。”

沈司霆抬手抓着她的肩头，没有再给她逃离的机会。“忘了也没有关系。唐知柠小姐，结婚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小小的空间，逼仄又压抑。

唐知柠一时失语，这奸商真是步步紧逼啊！

“我要尿尿——尿尿——”沈忆安被尿憋醒了，他爬起来，揉揉眼睛，黑黑的眸子看看沈司霆，又看看唐知柠，突然鼓起了嘴巴，“爸爸，你怎么没有叫醒我呀？”

好生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