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只皎皎
荀行止蹙了蹙眉,没再理会树上的云翡果,而是在庭院中练习剑法,一招一式,挥洒自如的,青徽剑在他的手中,剑尖划出一个个凌厉的幅度,招式转换间,隐有铮鸣声。
他即便在练剑,面上的表情也是那副淡泊冷峻、诸事不留心的清冷模样。
从天光明炽,到月落乌啼。荀行止的天资悟性出众不凡,然而他的修为,力压同辈修士的光环,也不单是靠天赋,还有他静下心来,执着于手中这柄剑时的专心致志。
待到天明,不用荀行止去敲门,祁皎自己主动换好亲传弟子的白衣道袍,经风一吹,还真有点修真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只是她一开口就露了馅。
“师兄,你说,拜见过各峰的峰主长老们,我是不是就可以下山去了?”祁皎跟在荀行止旁边,目光眺望极远,语气听起来莫名深沉。
荀行止难得见她这么惆怅,不由想到她之前同他说过,家中父母过世,只剩下一个受伤卧床的哥哥。终究是个小姑娘,想家也是在所难免的。若是她挂念家人,自己送她回一趟家也是无妨。
更甚于,按祁皎的说法,她哥哥也是修士,只是灵根似乎不太好。归元宗以往也有这样的例子,可以将家人拜入归元宗的附属小门派,予以照拂。
他正欲开口,谁料祁皎先道:“山下有那么多好吃的呢,唉!”她叹了一口气,眼里分明是对山下美食可望而不可及的失落。
荀行止……是他多想了。
将原本欲说的话咽下,目光移开,他依然是身姿清隽、有仙人之姿的青年剑修。
谁知道小姑娘转瞬又换了话头,带着点呢喃的语调,“也不知道我那哥哥怎么样了,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可以吃的上饭了吧。”
祁皎说得隐晦,何至是吃上饭,分明是已经可以拿灵丹当糖丸吃了。
究其原因,是因为祁典破开玉佩的封印,滴血认主,成功收获十项全能的白胡子老爷爷一枚。
老爷爷又有祁典能修炼的混沌功法,又会炼器、炼丹,连阵法都是高手,在他的教导下,祁典的修为一日千里,现在已经能跨阶练出筑基期所用的丹药了。
原本祁典在得到白胡子老爷爷的功法,发现自己是个天才之后,就想来归元宗寻妹妹,继续行驶自己哥哥的权力,照顾好祁皎。
谁知道,刚进了一个林子,就遇上一只被修士追赶的灵狐。不知怎得,祁典看着灵狐湿漉漉的眼睛,竟然动了恻隐之心,出手救下灵狐。
然而,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祁典身上挂了彩,灵力用尽,其中一个人还用了什么估计是家族长辈赐下的保命法宝,一举击中祁典。如果不是有男主光环作祟,他现在应该已经凉了。
不过,有龙傲天定律在,所有的危险最终都会化为机遇。用来夺取祁典姓名的法宝因为威力太大,竟然牵动了林子里不知名的阵法,将祁典和那只白色小灵狐传送到了某个秘境。
祁典谨慎的扫视四周,陡然变换的景象引起他十足的警惕。然而刚刚受波及,伤得太重,祁典没忍住握拳咳嗽了几声,一抹鲜血自他嘴角蜿蜒而下。
旁边的灵狐担心的啾啾了两声,还拿自己光亮雪白、毛茸茸的狐头蹭了祁典几下,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祁典毫不在意地随手抹去嘴角地血迹,甚至还爽朗的扬唇笑了笑,安抚的摸了摸灵狐的脑袋,“我没事,不用担心。”
原本还对祁典很是亲昵的灵狐,在祁典的手掌碰到她之后,在毛茸茸的表面之下,竟然还隐有羞涩。
不过,她还是没有躲开祁典顺毛毛的手,就是情不自禁的低头。如果不是毛茸茸太多,灵狐现在的脸应该红得都能滴血了。
但是这些祁典并没有发觉,也许发觉了,但不是很在意,只当灵狐较为通人性罢了。
面对突如其然的变故,祁典先是警惕,后面看着漫山遍野的青翠,又不由感叹,“也不知道阿皎如何了,虽然她信里面写了自己如今已然恢复神智,但是却失去了不少记忆,也不知道她怕不怕,若是我在她身边就好了……”
灵狐恍若有神智一般,知道祁典在怀念自己的妹妹,也乖乖趴着,听祁典讲述。
或许好不容易有人,哦不,是狐,愿意安安静静的听他说话,所以祁典又讲了几件幼时和妹妹相处的欢乐,言语里满是对妹妹的疼爱,还有淡淡的惆怅。
灵狐嗷嗷了两声,好像在应和祁典。祁皎,祁典的妹妹叫祁皎……
氛围一片大好,正当这时,寄居在祁典神识中的白胡子老爷爷突然说话,“小子,这附近有难得的灵物,你去寻来,对你的修炼有益处。”
修仙一道,本就是逆天而行,祁典闻言,丝毫不惧,刚刚的那点柔情都消失不见,一脸的刚毅,他要去走他的道了。也只有这样,才能变强,才能保护他的妹妹,这世上唯一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祁典的背影看起来果决断然,那一身向前而行、敢于逆天的傲然,和周遭格格不入,也丝毫掩饰不住。
祁典有自己的路要闯,祁皎也有自己的另一方天地,她此刻已经被荀行止带到微明阁。
往昔宽敞空荡的微明阁,除了正坐其上的怀吾真人,两侧一共摆放了六张带扶手的雕花靠背椅,姿态各异的坐了五个人。
有胡子花白很是仙风道骨的天枢峰主怀明真人、有中年模样一脸威严不可侵的开阳峰主怀行真人、有一袭霞光流锦裙堪比月上仙子的天璇峰主怀敏真人、有穿得邋里邋遢笑得顽皮亲切的天玑峰主怀无真人、有看起来很年轻长着娃娃脸的天权峰主怀慎真人。
他们身后还站着各自的仍在宗门的亲传弟子。
祁皎按照荀行止早早和她提过的各峰峰主的特征,挨个辨认行礼。
虽然祁皎平时还有些顽皮不着调,但是在严肃的场合,小脸一板,端起肃穆的神情,说话做事落落大方起来,倒是很能唬人,瞧着很像样子。
其他各峰的峰主及弟子,未曾见过,只是端端正正的行礼,整间大殿静谧严肃,里面的人默默按着宗门流传万年的仪式互相见礼中。
幽幽升起的紫檀香,萦绕在大殿中,将这股子浓重庄严的气氛带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然而,轮到祁皎和亲传弟子互相见礼的时候,到了开阳峰这,赵蓁不着痕迹的对祁皎眨了眨眼睛,祁皎心中了然,只是在一众大人的注视下,不能给出回应。不过,也叫祁皎和赵蓁不由而同生出一种只有彼此知道的小秘密的愉悦感。
事实上,这世上总有人是不太让人能琢磨透的,比如吴知,这么严肃的场合,连向来肆无忌惮、胆大妄为的赵蓁都只敢眨个眼睛。偏偏吴知毕竟有勇气,对着祁皎挤眉弄眼,是的,挤眉弄眼。
原本只是想引起祁皎的注意,在严肃的氛围里添一丝有趣。只可惜,作为全场目光焦距的人,当他面对祁皎的时候,所有人也顺带看着他了,这一幕就展现在众人眼中。
原本也无伤大雅,就是宗门中的大佬们集齐,还能这么展现……就挺,有勇气的。
吴知的师父,一个看起来年轻但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佬级别人物,身为天权峰的峰主,怀慎真人觉得自己这辈子丢的人都落在收的三个徒弟身上了。
一个心思都在灵石上,为了灵石能帮外门弟子做功课,一个功法奇特,动不动就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闹足了笑话,剩下这个徒弟吧,看起来没有奇奇怪怪的癖好,偏偏心大得不行。
怀慎真人顶着一张年轻得娃娃脸,忧愁得不行,他觉得哪天自己就被几个徒弟气得坐化了。
好在吴知已经是亲传弟子里,需要互相见礼的最后一个人,和他互相行了礼,祁皎就可以站回大殿,由掌门,也就是祁皎的师父,怀吾真人亲自帮她在发冠上插上玉簪。
有更重要的事情在,众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被引走了。
而祁皎,在被怀吾真人三次问道、三次训诫,一应下来,素来咸鱼的心里,竟也升起一种不畏艰险、追求大道的激荡和对天下苍生的怀泽庇护之心。
当玉簪正式戴在祁皎的发上之时,她对这个世界的虚幻缥缈感也在一点点消逝。
莫名的,除了对怀吾真人的应承,她的心里开始惦念远在万里之外的祁典,她的兄长。
祁皎不知道这是不是原主留下的血脉羁绊,竟然也影响了她,让她也浮现出,渴望祁典能以自己哥哥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看着自己成为亲传弟子,被赋予重任的样子。
可能兄妹之间真的有感应,好不容易收服守护灵物的妖兽的祁典,在同一时刻往归元宗所在的方向看去,默默把手放在了心口上,若有所思。
但是当新收服的妖兽在和他说些阿谀奉承之话,还有喋喋不休和他说灵物的用处的时候,祁典看似在听,心里却屏蔽了他们的声音,只是望着流光溢彩的七阙仙芝,想着妹妹最喜欢彩色的东西,肯定会喜欢这株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