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强抢 老师,我可以坐那儿吗?……
包厢外。
帝豪迷宫一样的幽暗走廊里,沈又又反客为主,拉着黑衣少年跑得飞快。黑色光面墙在迅速倒退,时隔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快意,手汗津津的。
旁边懒洋洋传来一道声音:
“同学,手还没牵够?”
沈又又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放开他,有些讷讷:
“……牵够了。”
脚步却是停了。
“行,”少年嗤笑了一声,双手插回兜里,“走了。”
沈又又追上去:
“手绳!”
“不用,送你了。”
他像是连句话都懒倦,摆摆手,长腿一迈,头也没回地走了。
沈又又站在原地,当风刮过脸颊,才想起来,都不知道他名字。
—
江城是座小城,不通地铁,沈又又家在老城区,统共只有三条航线,沈又又在公交站等了将近三十分钟才搭上公交,等摇摇晃晃到家已经九点半。
楼道内的声控灯坏了。
沈又又用小灵通那一点光照着楼梯,一路走到顶,才拿出钥匙,门就从里面开了。
陈秀娟虎着一张脸:
“你还知道回来?”
沈又又吓了一跳:
“妈,你还没睡呢?”
说着就有点心虚。
“睡?睡什么睡?你都没回来,我哪睡得着?”陈秀娟没好气地接过她书包,丢了拖鞋给她,“明天都要开学了,还这么漫不经心的,学学人家溪溪……”
“妈。”
沈又又心烦。
陈秀娟叹气:“又又啊,你怎么总单方面敌视人家?溪溪好歹是你堂姐……”
“没有。”
沈又又想起刚才照遍全身的镁光灯 。
陈秀娟却还在继续:“……而且人家聪明,勤奋,明天都要开学了,晚上还背了书包去图书馆学习。”
沈又又一愣:
“沈溪说,她去图书馆学习了?”
“那还能有假?我刚才去跟你大伯娘打电话,她亲自告诉我的!”
沈又又:……
原来,沈溪也会说谎啊。
她心里一时有点怪,可又有点说不出的轻松。
那感觉就像压在头顶的一座山裂了一道缝,一道阳光透进来。
见她妈还要继续“溪溪溪溪”个没完,沈又又拿起毛巾:
“我去洗澡。”
等洗完澡擦着头出来时,陈秀娟已经睡了。
桌上有杯热牛奶。
她拿着牛奶慢慢地喝,在经过客厅墙上的全家福时还看了会。
全家福里的她还很小,别一根小小的珍珠发卡,穿着漂亮的白纱裙,被陈秀娟拥在怀里,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揽着陈秀娟。
爸爸年轻时很帅啊。
她想着远在榕城的爸爸,进了自己的屋子。
她有单独属于自己的一个小房间,虽然只有格子大,只放得下一张床,但有扇可以晒太阳的窗户。
她最喜欢这扇窗。
沈又又将腿挂到窗沿上,慢慢地压下去,起来时还在想,要将手绳放哪儿呢,一定要是个重要的地方,还不能让陈秀娟轻易发现,她总是很容易疑神疑鬼,目光落到床底,突然跳起来,撅着屁1股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大的纸盒来。
这是她的百宝箱。
盒子里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蝴蝶结,芭蕾鞋,发卡,奖状,照片,甚至还有一只上了发条会一蹦一蹦的小青蛙……
沈又又郑重地将手绳放了进去 。
躺到床上,睡觉。
梦里全是穿堂而过的风。
醒来时就有些晚了。
窗外轰隆隆开始打雷,雨在出门那一刻越变越大,陈秀娟往她手里多塞了二十块钱:
“打的去,啊 ?”
说完,就骑着小电瓶往雨里冲。
她上班要迟到了。
“你当心点!”
沈又又追出去,书包里除了学费还有一百块,是她这个礼拜的生活费。
她平时住宿舍,只有周末回家。
到学校时,报道的人来得还不多,她先去了趟宿舍,将东西放下,规整好桌子床,等再去教室,人就多了。
讲台前一个穿着黑色套装、面容刻板的中年女人拿了把教尺在桌上敲:
“安静!安静!”
那是班主任李敏。
沈又又却觉得,自己进教室时造成的动静比教尺厉害,整个教室安静了三秒——
直到她坐回自己的座位。
第一排倒数第三张,靠窗。
“嗡嗡嗡”的议论声像不停扇翅膀的小蜜蜂。
李敏又敲了两下桌子:“安静!安静!”
“体委和后排几个男生去一楼的教科室搬书,课代表们收作业,班长,上讲台这来,一个个按座位交学费,记住,每一张交上来的钱,都要用铅笔标上自己的名字,字写小一点……”
教室里乱糟糟的。
同学们按顺序去班长那交学费,沈又又同桌是李苼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她推了推眼镜:
“哎,沈又又,你知道昨天你走了后,包厢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沈又又漫不经心地回。
窗外雨还在下,天阴沉沉的。
一道闪电划破阴沉沉的天空,映在沈又又的脸上——
李苼准备好的一箩筐子话突然给忘了。
沈又又原来……这么好看的吗?
光落在她又白又细的皮肤上,也落在她浅棕色的瞳仁里。
“你还没说呢。”
沈又又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李苼这才想起来,“哦”了一声:
“你走了后,包厢就炸了啊。”
“他们都说,你不可能喜欢班长,咱们班长虽然好看,可差那个叫、叫啥来着……”
“远哥。”
“噢,比那远哥差远了好吗,压根不是一个星球级数的。”
“但又有人推测,也许你是更喜欢班长家有钱呢?然后!刺激的来了,帝豪的经理进来,跟班长说季少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不好意思扫他的兴,就说请大家去楼上玩,随便哪一层,开销都记他账上!”
“随便哪一层,你听听,你听听!当时谢海风就问,顶楼行不行?”
“经理的腰啊,弯得都快到地上去了,说,行!”
顶楼?
听说那边起底消费都要百万起。
那人…到底是谁?
沈又又心底一时不知什么滋味:“所以你们就上去了吗?”
“哪能啊,这是班长的生日,要去了顶楼,到时候人情不得他欠着吗,他就领了我们去六楼,我们玩到很晚,你看我这黑眼圈还挂着呢……倒是沈溪,你走没多久也跟着走了……”
“沈又又!”
这时,讲桌上喊。
沈又又离开座位,拿了信封去讲台。
班长一身蓝白校服坐那,清清爽爽,和昨天的白衬衫黑西裤简直判若两人,两人眼神一碰,沈又又将信封递过去 ,班长数了数,就将表格推过来:
“签个名。”
沈又又拿了笔签名,耳边却有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
她一愣,抬头却班长一脸歉意地对她说:
“昨天很抱歉,我当时太吃惊了,应该早一点澄清的。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跟大家说我以前被你拒绝的事。”
“哦,不过,”沈又又摇头,“都过去了。”
“签好了。”
她将表格推了过去 。
班长接了:“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也不要生沈溪的气 ,她……她习惯了这样。”
习惯了这样?
沈又又有点不明白,但对上班长的眼神时却怔了怔,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沈溪啊。
“……哦。”
她慢吞吞地道,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班长,你们在上面说什么话呢?能不能让我们也听听?”
台下有人起哄。
班长砸了本书过去,沈又又朝对方点点头,拿着收据下去了。
一节早读课在收钱发书中过去,等到下课,顾明真就冲过来:
“卧槽,又又!你也太牛逼了!昨晚我才上个厕所,你就坐上了云霄飞机!”
“这么个大帅比你也舍得拒绝?快,唠个两分钟的。”
沈又又被她闹得不行,只能努力板起脸:
“还说呢,昨天我那么需要你,你关键时候却去蹲厕所。”
说起这个,顾明真就有点悻悻,昨晚她吃冰吃多了,关键时候屎落长河稀,错过了又又难得的高光时刻。
“哦,不说就不说嘛,”顾明真眼珠一转,想起另一件事,“哎,你知道吗,听我姑说,咱们班要来个新同学。”
顾明真她姑是学校里的老师,消息向来灵通些。
“新同学?”
沈又又一愣,这时候转进来?
“对啊,听说这新同学——”顾明真还欲再说,却见班主任李敏在窗口一晃而过,她向来见李敏如老鼠见猫,忙压低声,“又又,我先回,不和你说了啊。”而后猫着腰往座位赶,沈又又则规规矩矩坐了,看向门口。
李敏没立刻进来,而是半转身和对面说话。
沈又又只隐约觉得,来人似乎很高,从她的角度,只能见对方蓝白色的衣角,和一截轻盈的黑色碎发。这是她第一次见李敏对一个人露出那么明显的热情。
正揣测着那人是谁,却见李敏进来,拍拍手:
“同学们请注意,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
“季远,进来吧。”
远?
沈又又也不知道自己心脏为什么突然一跳。
却见昨日才见的少年穿一身蓝白校服走了进来,斜背的书包带松松垮垮,许是没睡醒,眼皮半耷拉着,站李敏旁一副懒洋洋的样。
李敏让他自我介绍。
那人便拿起卡槽中的粉笔,随手在黑板上一划拉——“季远”两个字,就张牙舞爪地占了黑板的半壁江山,那股子桀骜不驯劲简直要透过黑板扑出来。
“季远。”
他丢下粉笔。
恰逢上课铃叮叮当当响起,雨声渐停,走廊外游荡的学生归位,整个教学楼一下安静了。
沈又又心里却燥得像有只知了在叫。
那边李敏一拍手:
“季远,你自己挑个空位坐吧。”
空位只剩下最后一排靠板报的位置,沈又又看着季远目光淡淡扫来,那双淡漠的瞳仁与她一撞,像是瞧见,又像是没瞧见,而后挪开:
“老师,我可以选别的位置吗?”
“什么?”
“第一排倒数第二。”
她后面?
可有人了啊。
沈又又下意识抬头,却听身后的男生发出个“卧槽”的声音:
“强抢啊,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