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草莓 原来恋爱是这样的吗
沈又又将相机小心翼翼地放好。
窗外一轮弯月,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像块深蓝色的幕布。
沈又又忍不住闭上眼睛,回忆起芭蕾舞的基本舞步。
压腿,拉筋。
她舒展双臂,半蹲,全蹲,足尖擦地,跳!小踢腿,大踢腿,收回,足跟舒缓落地,阿拉斯贝克结束秒接鹤立,身体舒展,足跟落地——才触及地面,沈又又就听关节一阵“啪啦”响,身体重重摔倒在了地。
头磕到客厅的茶几,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沈又又捂着头,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脚腕也一阵钻心的疼。
门外一阵钥匙声,陈秀娟的声音进来:“又又,对不起,妈妈加了会班晚了……又又,怎么了这是?脚都肿了!”
陈秀娟放下包,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沈又又忙擦擦眼泪: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茶几,摔了。”
“怎么就摔了?给妈看看!”
面对着陈秀娟担忧的眼神,沈又又摸摸额头上的大包,笑:“妈,是不是很丑?”
话一落,才止的眼泪立刻就掉出来。
“妈,对不起,就是有点疼。”沈又又想把眼泪擦干,谁知越擦越多,“就、就有点疼。”
和剧院那轻轻的、不标准地跳不一样。
她足尖立起来的时候就知道,她掉得太久太久了。
芭蕾已经远远把她抛下了。
她还……怎么跳?
“嗳,别哭啊,”陈秀娟有点慌,“妈妈去给你拿药。”
沈又又看着自己的脚腕,捂住额头,哭得更大声了。
最后去了社区医院。
医生给开了红花油,做了简易包扎,告诉她,脚扭了,最近不要用脚,沈又又抻着肿得跟猪蹄似的脚,被陈秀娟扶着,单脚蹦回了家。
躺床上时,那阵伤心劲像是过了。
她眼睛红红的,只是不太吃得进东西,略略吃了点白粥,就开始赶人。
“妈,我想睡觉。”她低声道,“你去休息吧。”
“行,妈走,你们一个个的,长大了都嫌妈妈烦……”陈秀娟好气又好笑地往她桌上放了杯牛奶,“有事喊我,牛奶别忘了喝。”
“知道了。”
沈又又蔫蔫地回。
门“咔哒”合上了。
沈又又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中是茫茫的白。
半晌,她才摸出小灵通,看着屏幕,按按灭灭,本想打几个字,却不知怎么提不起劲,只是发了句“晚安”,就关机睡觉了。梦里全是一片黑不见底的大雾,她在大雾里一瘸一瘸地跑,试图跑出这片大雾,可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大雾将整个梦境都遮蔽了。
醒来时,眼睛是肿的,像核桃。
开机,小灵通干净得像是刚被清空过,一条短消息也没有,季远没有给她发晚安,沈又又用家里的电话打了下——通的。
她浑浑噩噩过了一天,等到周一,脚已经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了,一点不见消下去的迹象。吃过早饭后,她被陈秀娟唠唠叨叨地送上计程车。沈又又小心翼翼地背着书包,里面装了相机,而小灵通……
她低头瞥了眼,始终没有动静。
不在学校的季远,像是失联的风筝,她握着线,却不敢扯。
“小囡啊,到了。”
计程车停了下来,沈又又抬头看了眼,车已经到学校门口,校门口人来人往。
司机亲切地问她:“要不要替你喊门卫,让他扶你进去?”
“啊,不用啦,谢谢叔叔。”
沈又又笑了笑,推开车门,伸出左脚稳稳落地,再将右脚伸出去,轻轻地垫着脚掌,不敢用力,才关上门,脸颊就被一股温热贴住了,是草莓牛奶:
“Surprise!”
面前出现一张笑脸。
朝阳浅金色的光打在那张白皙英俊的脸上,长眉下,一双眼睛微弯:
“早啊,女朋友。”
“季远?”
不知道为什么,沈又又的眼睛一下红了,她也说不清,这一瞬间升起的委屈来自哪里,也许是源于失落,也许是源于恐惧……也许是源于前晚她于芭蕾的一摔,他不知情,可她也无法对他说。
泪流得更凶了。
她抽抽噎噎地:“对、对不起,我好像止、止不住。”
季远目光掠过她的脚:
“脚怎么受伤了?”
“崴了。”
他摸了摸她头,有些好笑的模样:
“怎么就崴了?平地摔?”
“你还笑。”
“抱歉,抱歉,”季远一阵笑,“恩,我猜猜,疼哭了?”
“不是,”沈又又看他一眼 ,鼓起勇气,“你昨天没联系我 。”
季远愣了愣,声音渐渐温柔下来:
“说说看,想我怎么做?”
沈又又抬起头:
“我怎么说,你都会做吗 ?”
“听听看。”
“你、你每天都要跟我说晚安。”
“可以。”
“那每天都要跟我打电话!”
“也可以。”
“不要不理我,不要嫌我烦。”
“行,还有吗?”
沈又又抽抽噎噎地:
“想、想不起来了。”
他笑,肩一耸一耸的。
“喂!”
“好好好,不笑。”
季远说着不笑,眉眼却还是飞扬:
“那再加一条,在你脚好之前,随你使唤,早晚接送,行不行?”
“行。”
沈又又破涕为笑。
“小狗撒尿,又哭又笑。”
“我才不是小狗!”
沈又又直挺挺地站着,看着季远又掏出那块格子手帕毛躁躁地擦脸:
“我还想起一条——”
“恩?”
“你不能再给别的女孩手帕,也不能给其他人擦眼泪。”
季远笑,下一刻:
“行。”
沈又又立刻高兴了。
心里像突然间又住进了阳光。
“那现在,麻烦爱哭鼻子大王将牛奶喝掉,行不行?”
一瓶插好吸管的草莓牛奶递到了沈又又面前。
“恩!”
沈又又一把接过,吸了一口。
草莓牛奶酸酸甜甜的,她眯起眼笑,心想,恋爱原来是这样的吗?
和草莓牛奶一样。
阴霾仿佛消失了,天际晴空万里。
之后的每天早上,季远都会准时六点四十在宿舍楼下等,两人一块去食堂吃早饭,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辆自行车,载着沈又又在林荫道上来来去去,中午不会在食堂吃,通常他会差王珂或其他人买来饭,两人就在学校的后花园,靠着凉亭,混着清风、阳光,还有花香,连食堂的大锅饭都变得格外有滋味。
晚上时间不紧的话,他会骑着车,载着她到处跑,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将附近所有的糖都试吃了一遍,最后纷纷认定,草莓味的最好吃。
周边还有各种小馆子,季远兴致起来时,就会带上她各种试吃:冬莱家的双皮奶奶味最浓,金堡家的辣子鸡丁最下饭,桂瑙寨家的奶茶最好喝……在夏日的清风里,即使是一碗普通的小馄饨,也好像吃出了别的滋味。
夏日的空气开始变得不同。
每一天从晨起时都会开始期待,到夜晚,伴着“晚安”入睡。
季远参与进她的每时每刻,沈又又渐渐变得爱笑起来,学校的BBS从滔天的反对、不配变得平和,虽然仍然有反对的声音,可也渐渐地出现了祝福 。
学生时代的祝福都有种童话般的天真浪漫,有的说希望他们长长久久,有的说希望王子和灰姑娘幸福生活。
沈又又有时会悄悄去看那些评论。
把那些祝福的评论读上几遍,仿佛就能心想事成,许愿成真。
沈又又还缠着季远拍了两张双人照,用来做DV的素材——
不过她发现,季远并不喜欢镜头,在镜头里的季远,总会显得格外冷漠、高傲,她拍了两次就不拍了。
她改成拍记忆留过的地方。
黑乎乎的办公室楼道,学校的后花园,一块糖,一碗双皮奶,一副游戏耳机,游戏场里的记录……
所有有关两人的细碎片段,都被她用相机拍了下来。
只是,总是偶尔会有不安在角角落落里流出来。
沈又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可季远从不亲她,偶尔牵手也都是他主动,他好像对这些都兴趣缺缺的模样,顾明真告诉她,说明是他天生修养好,和那些毛手毛脚的男生不一样。
沈又又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时间悄悄溜到月底,在沈又又脚彻底好了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大统考,统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也就是周六,要开家长会。
而在周五晚自习结束,送她回宿舍的路上,季远邀请她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派对?”
“对,这周日。”
“那我要…准备什么?”
沈又又有点慌。
即使在电视上、书上看到很多次,“派对”这个词对沈又又这种学生来说,依然距离很远。
“其他我都会准备,你只需要出现 ,和我跳第一支舞。”
夜色中的少年,英俊得像奥林匹斯神山上的阿波罗神,沈又又闪了闪神,下意识想答应,可脚踝却似乎又痛了起来。
“我——”她张了张嘴,在昏暗逼仄客厅里跳舞的女孩晃过眼帘,“我不行。”
“我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