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戚澜有片刻怔忪。

对上青筠的视线,他觉得心跳快了一瞬。

京市那么大,第一次遇见算是偶遇,第二次他有意找过去,这一次再遇见,真的算是巧合。

心底情绪杂糅交加,之前那个荒谬的想法在心底逐渐成型。

女孩茫然地看着他,不似上次那么咄咄逼人,眼里有些懵,大概也在讶异,是怎样的缘分,才又碰到了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两人忽然相撞,青筠表现得很自然,惊讶过后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可以放手了吗?”

戚澜放开手,退后一步。

气氛有些微妙,他讪笑一声,试图缓解尴尬,“真巧。”

戚澜虽然长得帅,但常年身居高位,时常保持着一张扑克脸,耐心不足,是那种很有距离感的高岭之花。

骤然拉下身段道歉赔礼,勉强带出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竟然有一种别样的风流。

系统:【宿主,这边检测到男主心跳加快,可以考虑收网了。】

青筠:【是吗,现在我要开始刺激他了。】

系统:【……】

“巧吗?”青筠看了一眼戚澜,又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

站定之后,戚澜才发现,青筠身后是一个死胡同。不知道怎样的巧合才能让两人在死胡同里“碰巧”相遇。

不管是谁,跟着小姑娘往死胡同里钻,怎么看都有点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我没跟踪你。”

戚澜看了一眼青筠的手机,发现对方也开着导航,跟着导航走到这里的。

还真是巧啊。

他亮了下手机,“我跟着导航走的。”

“哦?”青筠不客气将手机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是。

戚澜站如青松,长身而立。

青筠看完之后,将手机抛过去,轻笑一声,“花都会所,还真巧。”

她的语气有些玩味,看似信了,好像又没信。

半撩起眼皮,斜斜看人的时候,带出一丝近似尖锐的嘲讽。

系统:【宿主,男主情绪开始下降了……】

青筠:【稳住,咱玩的就是一个心跳。】

系统:【……宿主大大,我心脏不好。】

青筠:【不管是谁,对轻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珍惜,好不容易再次遇见我,他不会离开的。】

戚澜再一次迟疑。

女孩的脸无疑是漂亮的,但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戚澜忍耐的边沿来回跳跃试探。

他不喜欢对方的语气。

眼看戚澜耐心快用尽的时候,她又率先认输,低下头去。

纤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锋芒,年轻的女孩低头垂眸间,露出一段雪白的长颈。

她的肌肤像极了温润的玉器,纤弱的颈项透露出一种高级的易碎感,漂亮得让人着迷。

准备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戚澜依然停留在原地。

可是,女孩自顾自说完,不等对方回答,转身欲走。

眼看她要离开,戚澜叫了一声,“青筠。”

青筠停下脚步,回望过去,“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碰巧猜的?”

“上次在咖啡吧,看见你胸前的名牌。”

既然已经决定,戚澜主动解释,“还有,我没有想指导你的人生。”

“不指导我的人生,”青筠笑了笑,“那你是想干什么?”

难道想劝我打工?

小心一辈子没有X生活。

“……”戚澜有些语塞,很少有人让他语塞。

浅色的眼眸勾勒出凌厉的弧线,他沉声道,“想和你交个朋友。”

“噗呲。”青筠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女孩那灿若星辰的眼眸灵动非凡,白皙小巧的脸颊沾染了一抹绯红的云霞,戚澜忽然发现,女孩的皮肤好容易泛红。

轻轻一笑,整个人好似落入了胭脂罐,由纯白变成了绯色。

“交朋友啊?”尾音拖得长长的,青筠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眸似点漆,就这样直勾勾地望过去。

脸上的绯色随着笑容慢慢消散,脸颊重新变得白皙。

死胡同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前来打扰,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也无法消散此刻尴尬的气氛。

戚澜对女孩儿了解甚少,只是知道她在咖啡馆打工,报警抓了自己的母亲。由此判断,她对家人不孝顺,打工不准时,就连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一点惧怕,依然我行我素。

有点笨、有些冲动、也有些简单。

脑中大概对女孩的情况有了大概了解,他断定,女孩这次不会拒绝他递出的橄榄枝。

戚澜凛着脸,再次递上名片,“青筠小姐,你好。”

青筠看着那张熟悉的名片,没有接,“什么类型的朋友?”

戚澜愣了一瞬,显然没有意料到对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又抛出一个问句。

“戚总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青筠的语气淡淡的,虽然说的是问句,却态度肯定。

戚澜心高气傲,不擅长说谎。忽然被戳破心底的想法,此刻忽然冒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

青筠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利落地转身离去。

柔韧的青丝被风撩起,看似无意滑过戚澜的胸口,留下一丝浅淡的、引人遐想的香气。

戚澜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两人本来就是要去同一个地方,认真计较起来,戚澜并不算尾随。

当青筠马上进入电梯的一刻,戚澜没有了跟上去的理由。

已经被拒绝了两次,上去再被拒绝一次?

戚澜犹豫了。

他的脸皮还没厚到这样的地步。

就算是为了满足心底的那点私欲,他也不可能卑微到如此境地。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青筠走进电梯,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惋惜。

电梯门关上之前,青筠骤然抬眸,艳红的唇瓣一开一合,平静地对着着戚澜说道,“等我。”

~

青筠走进花开富贵包厢的时候,刚刚三点一刻。

“不好意思,迟到了。”在众人的注视下,青筠目不斜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随便坐下,就开始低头看小说。

李诚脸上的笑僵了僵,对着众人说了声“抱歉”,走到青筠面前,小声说道,“你坐到中间来,张导有话问你。”

“问我?”青筠满脸疑惑,提醒道,“老师,你是主创。”

她是来观摩学习的,不是来打黑工的。

李诚把青筠拉起来,给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助理,小青。小青,这是张导,这是开元影业吴总。”

青筠被李诚摁在中心C位坐着,笑着和张导吴总问好。

张琮导演是华语电影代表人物之一,从影四十多年,曾获得过国内外知名奖项,数次刷新华国电影票房纪录,算是国内影圈举足轻重的人物。

年近七十,张导已经属于半退休状态,开元影业能请到张琮执导,完全是因为这个剧本。

张琮非常喜欢这个剧本,看似悬疑刑侦,却能从深处剖析人性,引人深思。

李诚拿着上半部剧本,像模像样地翻看着,“张导,有什么问题,您问。”

张琮推了推老花镜,“李老师,第三页第五幕,警方已经调取了男主和死者的基因进行比对,确认了死者就是男主父亲,为什么还会怀疑男主父亲没死,是幕后凶手?”

桌下,李诚轻轻碰了碰青筠的腿。

青筠无辜地看了他一眼。

李诚瞪了她一眼,青筠假装看不懂他的眉眼官司,歪着脑袋,笑盈盈看过去。

“李老师!”吴总有些不耐烦敲了敲桌子。

这个剧本去年年中就签了合同,早就过了交稿日,李诚还在一拖再拖。要不是看在他在圈内有些地位,吴总完全可以拿着合同去法院起诉李诚违约。

“哦……这个前面有伏笔……”李诚翻着本子,越翻越心虚,“不好意思,这个点有争议,属于鸡肋情节,我纠结了很久是否删除,抱歉,我和助理再商量五分钟,马上就好。”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李诚把青筠叫到了隔壁包间。

刚一关上门,李诚就先发制人,指责道,“青筠,你还要怎么样,我都让你出来见大导演投资人了?”

青筠歪了歪脑袋。

强制让她打黑工,还成了她的不是了。

她长这么大,只听说过强制爱的,还没听说过强制打工的。

“李老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让我专业课不及格,我毕不了业,我也不用写下半部分剧本了。你都给我专业课打59分了,为什么还要求我继续写剧本?”

李诚拿出手机,“我给你改分。”

说着,他打开学校系统网页,登陆后,将青筠的成绩从59改成了89。

“这下你满意了吧?”

摊上一个霸道老师,青筠有些许无奈,“毕业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那你想要什么?”李诚问道。

从刚刚吴总的态度看来,资方对他拖稿的行为已经非常不满,他今天不给对方一个满意的答复,对方肯定不会善了。

但是这个剧本,他看了不下二十遍,也试着往下写了几次,怎么都写不出与上半部相同的质感。

今天不管怎么诱哄,都必须让青筠帮他应付过关。

青筠笑了笑,“我想要这部剧本的全部收益和署名权。”

李诚想都没想,当即拒绝,“收益可以给你,署名权不行,我都说了,必须是我的名字才能卖高价,可以给你加个第二作者。”

青筠不说话,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流走,李诚实在是拖不起,他咬咬牙,“你换一个要求。”

青筠:“什么都行吗?”

李诚迟疑着点了点头。

青筠:“你在微博上澄清,之前那些剧本,全是我写的。”

李诚没有马上答应。

青筠继续道,“那些剧本已经卖了大价钱了,现在澄清,对你来说,没什么经济上的损失吧?”

确实没有经济上的损失,却有名誉上的损失。之前青筠代写的剧本,在业内口碑不错,他的名气也是靠着青筠代写的剧本一步步积累的。

这些名誉,能换来更多的经济价值。

青筠见他犹豫,又说,“你可以这样澄清,就说你是我的老师,我在你的指导下完成的。”

这样既为她正名,对李诚的名誉也不会有太大损伤。

人就是这样,忽然提出一个让对方不能答应的高要求,然后逐渐降低,对方就会放松警惕。

青筠见对方动摇,继续劝说,“说不定你澄清之后,大家会夸名师出高徒,会有更多的学生拜在你门下。”

会有更多的人愿意为你打工,但那个人,永远不会是她。

李诚有些动摇。

之前那些剧本虽然取得了不少好评,但是文笔构思还是稍显稚嫩,而且那些也成为了过去式,他相信这本刑侦剧本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名气。

他犹豫了两分钟,“该怎么写?”

青筠拿过手机,“简单啊,我来写就行。”

这什么傻逼老师,澄清微博都不会。

冲浪小能手青筠三下五除二写好一条,点击发送。刚发送完,吴总助理就又来催,他已经来催了好几次了,态度不是很好。

李诚抢过手机,来不及看写了些什么,赔笑道,“马上,已经商量好了。”

从隔壁包间谈完,李诚又恢复成意气风发的样子。

研讨会继续,张导再次重复了问题,青筠笑着解答了,“因为男主的父亲根本没死。”

明明从尸体上提取了DNA并且做过亲子鉴定了,为什么没死?

张导更加好奇了,转头看向李诚,“为什么?”

李诚看向青筠。

青筠笑着站起来,“张导,你别看他,他不知道,这个本子不是他写的。”

李诚讪笑两声,“青筠,说什么呢?”

青筠这才站起来,笑着问道,“李老师,那你说啊,你告诉张导,为什么啊?”

李诚:“……”

“说不出来吧。”青筠一字一顿,“看吧,他骗你们的。他以前的本子,都是找人代写的,你们不信看微博,他刚刚承认了。”

在座一片鸦雀无声。

李诚头上青筋暴起,“青筠,你耍我?!”

青筠没给对方一个眼神,优雅地走到包厢门口,拉开包厢门,快步走了出去。

刚刚发出的微博,和现在的拆台,李诚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人脉声誉,全部毁于一旦,他怒不可遏,只愣了两秒就冲了出去。

青筠毁了他,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青筠没有坐电梯,走的楼梯。

她跑得很快,李诚上了年龄,按说追不上她。

可是,快出楼梯间的时候,青筠停下来,故意朝着身后的李诚挑衅地挑了挑眉。

李诚心头的火更盛,他现在就想撕了青筠。

【青筠:系统,快,狗逼男主呢?】

【系统:……一楼,出门右转。】

【青筠:谢了,系统,爱你么么哒。】

【系统:……】

眼看李诚追了过来,青筠夺门而出,她闭着眼睛右转,小跑两步,慌不择路地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瑟缩着身体,双眼含泪,惊恐又弱小,低声祈求道,“救我。”

戚澜抱着怀里的女孩,双手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