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路景越说走就离开了烧烤摊, 骆珩一时茫然地望着他英挺的背影,转头问孟言溪:“不是,他到底要干什么?没头没尾请我们大老远来吃烧烤, 味道一般就算了,吃烧烤就吃烧烤吧,还非得坐在路边喂蚊子, 我说他是生怕路边的小姑娘看不到他那张脸是吧?”
“诶,你还真说对了。”孟言溪看了骆珩一眼, 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他就是怕姑娘看不到他。”
骆珩:“什么意思?”
孟言溪抬了抬下巴, 示意骆珩看对面小区:“孟逐溪跟我说,昭棠今天搬家。”
“你妹说的?”骆珩反应过来, 忍不住骂了一句, “卧槽,太狗了!他来堵妹子, 让咱俩陪着喂蚊子?上次他让我注册货拉拉, 结果给我抢了一堆单子回来的事, 我还没找他算账!”
“诶不对啊, ”骆珩说到这里猛的反应过来,“昭棠搬家,那他怎么没去跑货拉拉啊?”
孟言溪笑着摇摇头, 看向他, 神情十分温柔:“你以后还是别追女孩子了,你等着人来追你吧。”
骆珩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孟言溪慢悠悠走在街上,温柔的桃花眼打量着这附近的环境:“意思就是追女孩子得花心思, 你这心思啊, 比起你越哥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骆珩还是不理解:“那他不去搬, 谁去?”
孟言溪看了骆珩一眼:“酒店,五公里以内免费搬。”
“等等,你们开那酒店,五公里以内免费搬家,这么好?”骆律师都心动了。
孟言溪失笑摇头:“亏你还是大律师呢,你觉得那句话的重点是五公里吗?”
骆珩挠了挠头:“不然呢?”
孟言溪:“重点不是五公里,是昭棠。是昭棠,别说五公里,五千公里都免费搬。”
骆珩:“………………”
他一晚上的烧烤吃了个寂寞,最后还没一碗狗粮来得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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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棠下楼的时候看了眼地图,南门外的超市最大。从南门出去,一条街的馆子,烟火明亮。有中规中矩的餐厅,也有烧烤小龙虾、还有螺蛳粉、麻辣烫、肯德基麦当劳……各种吃的应有尽有。
昭棠一天没吃东西,原本有些饿,但看了眼时间,还是放弃了去吃那些复杂的东西,她走进一家粥店,要了一份美龄粥。
简单吃完后,她走进超市。
每次搬家需要重新添置的东西都不少,零零碎碎,几乎是把一些日用品重新再买一遍。
脑子里回忆着家里还缺的东西,她推着小推车,一排排货架逛着,将需要的东西一一放进小车里。
纸巾、垃圾桶、垃圾袋、洗衣液、洗手液、内衣盆、漱口杯、纸杯……奶锅也需要一只,平常热一热东西,那这样的话,可以顺便再买包500g的米和面条,懒得出去的时候可以煮。那么碗筷、勺子也是需要的,黑芝麻糊和豆浆粉也各来一袋,保养头发和皮肤。
走到蔬果区,她想起家里还没买水果,又买了点水果。
那买了水果的话,又需要再买两个洗水果的沥水篮和淘米篮,她又重新折回日用品区,结果路过女性用品,想起姨妈巾也差不多用完了,又拿了几包放进去。
就这么随意逛了逛,走到收银台时,面前的小推车已经冒出了个尖尖的头。
晚上这个时间点,逛超市的人很多,收银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她站在队伍的末端,低头盯着自己的小推车,考虑要不要放一些回去,毕竟东西太多了她拎不太动。可是再跑一趟吧,她又嫌麻烦。
那要不就咬咬牙一鼓作气提回去?
正纠结着,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嗓音:“这队你要排吗?”
低沉的声线,清冽里透几分慵懒,像是能透过耳膜,触碰上她的心尖儿。
昭棠的心立刻猛烈地往胸口撞了一下,耳边仿佛错觉般的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者很长,或者很短,她缓缓抬起头,循声看去。
男人站在她身侧,挺拔的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他站在超市明亮的灯光下,五官轮廓更加清晰了。漆黑的眼睛,利落的下颌线,黑色衬衫包裹着结实精瘦的身体,最上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勾人的锁骨。
昭棠脑子里有些许空白,她不知道为什么还能遇见他,而且还是在超市里。
她怔怔看着他。
路景越漆黑的眸子定在她的脸上,过了几秒,低声又问了一次:“排吗?”
昭棠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了一瓶水,花哨的外包装衬得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利落。
昭棠反应过来,连忙推着小推车往一旁让了让:“你先。”
路景越却站在原地没动,侧眸看她,似漫不经心问了句:“买什么买了这么多?”
昭棠反应过来,立刻去看小推车,果然见到那几包姨妈巾正好放在上面。
昭棠:“……”
她的脸有些热,装作不经意似的,她伸出手,从底下随便抽出一包什么,装模作样地拿到路景越面前晃了一圈:“就这个。”
然后镇定自若地放回去,正正盖住姨妈巾。
路景越没说话,就似笑非笑看着她。
昭棠硬着头皮,总觉得他这个神情的意思是,他已经将她的小把戏看穿,并且觉得十分好笑,只是为了她的面子着想,不好直接笑出来。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对视着,直到旁边又推过来一辆小推车,轻轻撞上她的。
“你们俩排不排队?”陌生的大叔问。
昭棠立刻拖着小推车往后退了退:“您先排。”
路景越让大叔的时候,十分自然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昭棠还没纠结完呢,他就这么站在她身边,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干巴巴地问:“你怎么不去结账?”
“人太多了。”他看了眼收银台前长长的队伍。
“那怎么办呢?”昭棠茫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
总不能因为排队的人多就不结账了吧?
男人侧头思索了两秒,看向她:“你能帮我排队吗?”
“……”昭棠觉得有点不敢相信,忍不住问,“我排队,那你呢?”
路景越稍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收银台对面那一排空着的座椅,英俊的脸上满是认真:“我去那儿坐着等你,你到了喊我。”
昭棠:“………………”
——你排队,我坐着等你。
她该感动吗?
这真是个大老爷们儿说得出来的话?!
昭棠闭了闭眼,真的很想问这么多年过去,路景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是为了一瓶水表现出不开心又好像很没有立场,显得她非常小气。
而且也确实是她东西比较多,而他只有一瓶水。
昭棠默默吐出一口气:“好,给我吧。”
昭棠朝他伸出手。
“谢谢。”路景越面无愧色,十分自然地将手里的水放到她的手心。
大概是动作太过随意了,他的食指和中指指腹不经意碰到了她。
干燥温热的触感从她的指尖缓缓滑过,很快分开,却像是被无限延长了的动作。昭棠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微微粗粝的指腹,只觉自己浑身的神经末梢都不由自主地蜷曲了起来。
她的背绷紧,过了两秒,才装作不经意地将水放回小推车里。
她没有抬头看他,就盯着那瓶水,轻声说了一句:“那我去排队了。”
男人不知什么神情,嗓音落在她耳边,格外低沉:“嗯。”
昭棠推着小推车,往他相反的方向,随意排了个最近的队伍。
她排在最后面,没有回头去看他,只觉耳根燥热,心跳很快,脑子里乱糟糟的。
前面的人一个个结完账,她心不在焉地往前走,一直没有抬眼去看对面那排椅子。到她了,她低着头将小推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捡出来,放到收银台上。
收银员一面扫码,一面问她:“要袋子吗?”
昭棠垂着眼,轻声说:“要。”
收银员:“要几个?”
昭棠心不在焉地回答:“能装几个要几个。”
收银员于是从柜台底下直接扯了两个最大的口袋出来,放在一边,昭棠还在往外拿东西,旁边忽然出现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扯开一只口袋,将扫完码的商品一件件装进去。
昭棠动作一顿,转头看去。
路景越身高腿长,站在她身边装东西,垂着眼皮,神情有些疏懒。
收银员的动作很麻利,一件一件地往他那边递,路景越看似毫不思索一件一件往袋子里塞,东西的装放却十分有条理,很快,一个口袋就规规整整地装满了。
他放到一边,又扯过另一个口袋。
昭棠回过神来,连忙继续将小推车里的东西往外堆。
一包蓝色两包粉色的东西从她手指划过,她过于心不在焉,竟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下意识吸了一口气,抬手就想去拿回来,收银员却已经扫完码,随手放到了路景越面前。
然后,昭棠就眼睁睁看着路景越好看的手捡起她的姨妈巾,神色自若地装进了袋子里。
整个过程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理所应当。
昭棠:“……”
扫码付款后,昭棠准备去拎袋子,却见路景越已经先一步提了过去。他一只手提着两个沉沉的口袋,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昭棠觉得不好意思,走上前去,想接一个过来:“我来拿一个吧。”
“不用。”男人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边,很轻很低。
昭棠的心跳立刻又快了起来。
两人沉默着走出超市,到了地面,昭棠再次去接路景越手里的口袋。路景越仍旧没给她,只是问了一句:“你住哪儿?”
昭棠下意识指了指对面的小区:“摩卡小镇。”
路景越迈开长腿,径直往前走:“走吧,我去你小区门口的菜鸟驿站拿快递,顺路。”
昭棠完全摸不着头脑,在原地愣了两秒,才想起来追上他。
她走在他身边,忍不住仰头问他:“你住哪里?为什么要去那里拿快递?”
路景越神色自若地跳过她第一个问题,只说:“快递员送错了。”
昭棠点头,因为太有代入感,还忍不住轻声附和了一句:“就是,他们就是很容易送错。”
说着还真诚地给出了一个建议:“你其实不用自己过来拿的,你可以打电话让他们帮你送过去。”
路景越听到这话,脚步停下,转头看她。
路灯昏沉,男人的脸不甚清晰,却有种格外勾人的感觉,昭棠直直看着他。
路景越就这么看了她两三秒,忽然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也没说话,又回过头继续往前走了。
昭棠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是在谴责她不体谅快递小哥吗?
到了小区门口,看到菜鸟驿站的牌子,昭棠忽然想起自己也有个快递。她快走了两步,走到路景越前面,回头问他:“你的取件码多少?我也要去取快递,我帮你一起拿。”
路景越:“……”
沉默了三秒,路景越反问:“你刚住进来哪儿那么多快递?”
昭棠眨了眨眼:“不多啊,就一个。我提前买的,留的这边地址。”
“咦,不对,”昭棠反应过来,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刚住进来?”
路景越撩起眼皮:“你上次搬家还是我帮你搬的,就算你第二天立刻就从酒店搬到这里,也不过十天吧。”
昭棠想想有道理。
到底是路景越,逻辑就是厉害。
“走吧,一起去拿。”路景越拎着两个大口袋从她身旁走过。
这里的菜鸟驿站在小区外面,一个小小的门面房。入口窄窄的,纵深很深,走进去,两边是长长的货架,地上堆着几个废弃的纸盒,空气里弥漫着包裹特有的尘土气。
这会儿前面还排了一个女孩,女孩一次取了好几个快递,用口袋装好一并拿走。一回头,看到昭棠身后的路景越,眼睛刹那间就亮了起来,定在原地,盯着路景越直直看了两三秒。
反应过来,又立刻去看昭棠。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自觉唐突,低着头飞快地从两人身边跑了。
昭棠懂她,想她年少时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可不就是这样么?
心里闷闷的。
他这张脸,时时刻刻都在招女孩子喜欢。
她没有不开心,她只是,有些无力。
“取件码。”菜鸟驿站的阿姨上前问。
昭棠回过神来,连忙掏出手机,报了取件码。
阿姨很快就找到了包裹,看了眼包裹外面的姓名,和昭棠核对:“昭棠?”
昭棠点头,上前拿了包裹。
阿姨又看向路景越:“帅哥,你的取件码呢?”
路景越一手拎着两只口袋,一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灯下,显得身姿笔挺,气质卓然,和这逼仄杂乱的门面房格格不入。
他看了眼昭棠,神情自若地说:“手机没电了,下次再拿。”
“没电了?”
昭棠在取快递这件事上经验可是相当丰富,她稍一思索,立刻就提出解决办法:“没事,你可以报手机号后四位。”
路景越:“……”
见路景越不吱声,菜鸟驿站的阿姨也跟着说了一句:“对,你把你手机号后四位报给我,我帮你查。”
路景越看向昭棠,神情复杂。
昭棠睁着一双无辜的鹿眼,用力向他点头保证:“嗯嗯!这样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路景越:“……”
他要谢谢她这么体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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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景越一时没说话,就看着昭棠。
大概是为了搬家方便,她的头发全部拢了起来,在头顶扎成了个松松的丸子头,完全露出一张白皙细腻的脸蛋,小小的,软软的。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像星星一样发着光。
她仰着脸看他,模样又无辜、又贴心。
路景越看了她片刻,挪开视线,转头泰然自若地反问菜鸟驿站阿姨:“你们这儿都有哪些快递?”
阿姨手里拿着扫码机,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中通、申通、圆通、韵达、还有百世。”
路景越点了下头,面不改色看向昭棠:“那我走错了,我EMS。”
昭棠在拿快递这件事上从不马虎,闻言,她立刻主动帮他问:“阿姨,EMS要在哪里拿?”
阿姨“哎哟”叹了一声,对路景越说:“那你可走错得远呢,EMS的代收点在北门,这里是南门。”
取快递最怕什么?
一怕快递员送错,二就是怕走错菜鸟驿站,并且两个驿站还隔了老远。
昭棠觉得,路景越好惨,短短一天之内同时经历了两样。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网购女孩,她对于路景越的遭遇可以说十分有同理心了。
她看着他,继续贴心地帮他想办法:“那确实有点远,要不你别去拿了,回去给快递员打个电话,让他帮你送到你那边的菜鸟驿站……不对!”
她在取快递这方面经验真的相当丰富,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EMS和顺丰一样,他们是可以送到家门口的啊!”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满脸惊喜。那神情真像极了有一天忽然在某件衣兜里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二百块钱。
路景越:“……”
他现在不想和她说话。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
昭棠愣住。
他怎么没什么表情?
快递要送上家门呢,他都不开心的吗?
路景越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又回过头:“走吧,去北门。”
昭棠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沉默着抱着她刚取来的快递跟上去。
从南门到北门,穿过小区走直线,大约也要走十分钟。
站在路景越的角度想,有点远了。但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他去北门会经过她家楼下,又可以帮她多拿一段路的东西了。
感觉怎么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除了路上气氛有点尴尬。
这会儿过九点半了,小区里遛弯儿的老人小孩都已经回家,四下不见人影。光线昏暗,只有路旁的草坪里亮着小小的灯,将一条条曲径通幽的小路照亮。
这个季节,栀子花开得正好。她和路景越走在一起,一路的栀子花香萦绕在两人身边,或浅或重,十分舒服。
实在是太好闻了,昭棠忍不住闭上眼,深深嗅了嗅。
结果忘了自己手上的包裹太长,她这么一闭眼,一不小心踢到包裹,绊了一脚。
她头皮一紧,然而,脑子里丢脸的念头还没闪完,走在她前面一点的路景越像是身上装了雷达似的,条件反射回过身来。
他手里两个重重的塑料袋落地,几乎是与此同时,昭棠的身子被他稳稳接住。
他一条手臂扶过她的腰,另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腋下,绕到她的后背。昭棠身子前倾,脸正正扑在他的怀里。
栀子花的味道没有了,鼻间全是男人身上的气息,昭棠脑子里一片空白。
时间像是停止了,她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伏在他怀里的姿势,两只手无意识地拽紧他的衬衫衣角。
呼吸也屏住了。
男人似乎也怔在这猝不及防的变故里,长臂抱着她的身子,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远处,加班回来的单身女孩刚走出小区大堂。正迷迷糊糊打着瞌睡,一抬眼看到两人,以为是一对情侣正趁着夜黑风高四下无人抱在一起亲热,脚步一停,出于单身狗最后的一点点骄傲,她默默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最后,是心跳的声音将昭棠惊醒。
一点点往上,直逼喉咙口的心跳让昭棠反应过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路景越顺势放开她。
掌心里温暖柔软的触感犹在,他神色自若地收回手。看了眼脚下掉落的两个袋子,里面的东西掉出不少,他弯下身去捡。
昭棠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拥抱里,回不过神来。
一个多周前的那个晚上,他们其实也这么不小心抱过一次,可是那时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时候他很生气,浑身上下都是戾气。他扶住她,一秒,立刻就放开,然后上去揍中介。
可是刚刚她感觉得到,他很温柔。仿佛在抱住她的一瞬间,就将浑身上下所有的棱角和凌厉全都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卸下所有的外壳,整个人只剩下一颗柔软的心脏。
明明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十分冷硬,他的身体紧绷、炙热,可是她却仿佛被一团温暖的棉花牢牢裹住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自我感动。正要蹲下去和他一起捡东西,他已经收拾好站起来。一只手上提着两个口袋,另一只手拿起她的快递。
昭棠连忙上去接快递:“给,给我吧。”
嗓子莫名的干涩,像是在沙漠里跋涉太久的旅人,还带了点喑哑。
她垂着头去拿,路景越却没松手,两人的手就这么同时停在了快递包裹上。
长长的一个纸盒子,里面装的是杆儿一样的东西,宽度很窄。他们的手同时放上去,隔得很近。两只手,一只手又白又软,另一只手手指修长,几乎要碰到一起,中间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在这影影绰绰的光线里,显得无比暧昧。
昭棠心口一跳,就要收手,他却快她一步,先松了手。
快递的重量霎时全部落在她这边,不重,暧昧的气氛顷刻间消散。
路景越垂眼看着她:“什么东西这么长?”
昭棠将快递盒拿起来,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轻声回答:“窗帘。”
路景越惊讶地挑了下眉,抬步走在她身边:“你那房子里没有窗帘?”
昭棠认真看着前面的路:“有,不过不太遮光,所以我自己买了个遮光窗帘。”
路景越沉默片刻,低声问:“睡眠不好?”
昭棠轻轻咬了下唇,过了会儿,云淡风轻说了一句:“嗯,年纪大了,开始畏光了。”
路景越:“……”
几秒后,他似不经意轻嗤一声:“你这什么房东,连窗帘都要你自己买?”
昭棠下意识解释:“没有,房东人挺好的,只是这些小事我可以自己处理,不用麻烦他。”
“你房东……”路景越若有所思看着她,“人挺好的?”
“还行吧,”昭棠想想,“就是有点儿迷信。”
路景越:“……”
昭棠忍不住感慨:“这年头,已经很难遇见这么迷信的人了。”
路景越:“……”
她说完,意识到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好,又不情不愿地找补了一句:“所以,我还挺珍惜他的。”
路景越忽然转头看向她:“你,珍惜他?”
昭棠对上他的视线,理所当然地眨了下眼:“对啊,物以稀为贵嘛。”
路景越:“……”
很好,物以稀为贵。
转过一个回廊,就到了楼下。
昭棠停下脚步,看向路景越:“我到了。”
路景越点了下头,又看了眼她手里抱着的窗帘:“能自己拿上去吗?”
不能也得能啊。
这么晚了,她总不能邀请他上去坐坐吧?
就是她不介意,路景越怕是也要担心她意图不轨。说不定还会怀疑她是对他余情未了,故意借口喊他上去送东西,等他进了她的家门,她就将他打晕,借机强行得到他的人,让他真真正正成为她的越妃。
不行。
再想下去就有画面了!
她一手握住窗帘的包裹,伸出另一只手去接他手里的袋子:“给我吧,我能拿上去。”
路景越没动,反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那窗帘怎么装?”
昭棠愣了下,以为他是也想买一个,立刻积极地解释道:“这个很简单的,它这个窗帘配了个伸缩杆儿,我把窗帘套到杆上,都不用打孔,直接把伸缩杆推上去,用两边墙壁的力量卡住就行了。”
路景越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昭棠不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试探地问:“你……是想要链接吗?”
路景越:“……”
安静了三秒,路景越又问了一句:“那么高,你怎么推上去?”
他的样子过于认真,以至于昭棠本来计划得好好的,都被他这个问句问得自我怀疑起来。
她不太确定地反问:“用梯子?”
路景越:“……”
聊不下去了,他将东西还给她。
满满的两个塑料袋,交接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会碰到彼此的手。可是真的是太沉了,昭棠此刻完全没有了那些脸红心跳的小女生心思,一门心思只顾着咬牙死死拽住两只口袋,不让它们当场掉到地上去。
正好单元楼里有人推门出来,昭棠两只手都拿满了,随口和路景越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跑进了还未关上的单元门。
进了电梯,将东西一股脑扔到地上。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都勒红了,完全无法理解路景越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单手提这么远的。
到了楼层,她直接一边一个,一路拖回了家。
洗手的时候,才来得及回想今晚的遇见。
是遇见得有点多,昭棠忍不住想。
这才多久,他们就见了好多次。
不过他在这附近取快递,可见是住在这边,也就能解释了。
他们住在了同一个社区,很难想象,又很惊喜。
昭棠用洗手液洗干净手,抽出一张纸巾随手擦着,一抬眼,看见镜子里的女人。
眉眼晶亮,皮肤白里透红,唇角不可自抑地往上扬起。
隔着镜子,都能感觉到她的开心。
她连忙用力抿了下唇,将唇角的笑容压下去,可是一双眼睛依然亮晶晶的。
他们住在同一个社区。
他们,住在,同一个社区。
她脚步轻快地走出卫生间,蹲在地上,将买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放好,拿到一半,发现路景越买那瓶水还在里面。
他忘记拿走了。
昭棠想着都住一个社区了,以后肯定还会遇见,那就下次见面再拿给他吧。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会不会太刻意了?
一瓶水不值什么钱,他发现忘了拿,肯定会重新买的啊。
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遇见呢,万一在一两个月以后,到时她还刻意提一句“你上次的水还在我这里”,不是显得她很自作多情吗?
就这么想着,她将那瓶水随手放到了一边。
将超市买的东西整理好,昭棠又去拆快递包裹,然后她就,裂开了……
她不理解,明明是一根铁质的伸缩杆,卖家为什么还要在盒子里塞满白色泡沫,他们是怕铁杆在途中被摔碎吗?
好有爱心的卖家呢!
可是他考虑过泡沫的感受吗?
看看看看!
现在是铁杆毫发未损,泡沫都被戳成渣渣了啊!
她更惨,刚将东西取出来,白色的颗粒泡沫跟着撒了一地。
阳台的窗户没关,南北通透的户型,夜风对流。泡沫很轻,立刻随风起舞,眨眼就飘得到处都是。
昭棠:“……”
她好气地跺了下脚,赶紧去拿笤帚,满屋子追着去扫泡沫颗粒。
……
半小时后,昭棠总算将所有的泡沫都清理干净了,她将泡沫倒进垃圾袋里,用力拉紧垃圾袋的绳子,不让它们再跑出来。又拿起一旁的纸壳,小心翼翼不让里面的泡沫颗粒也跑出来,打开门下楼扔垃圾去了。
推开单元楼的门,抬眼,看见对面的男人,愣住。
路灯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为了不影响低楼层的住户,光线很微弱。男人宽肩窄腰,微微斜倚在灯下。半低着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长指意兴阑珊地把玩着。
听见声音,他抬眼看来,在看到昭棠的一瞬,收起手里的东西,顺手插进裤兜里。
路景越:“你怎么下来了?”
昭棠:“你怎么还在这里?”
两人同时开口。
又一阵风吹来,眼见纸盒里的泡沫快要裹不住了,昭棠匆匆扔下一句“等下,我先扔个垃圾”,就往垃圾厅跑。
路景越走上前去想帮她拿,昭棠连忙躲了躲:“别动,一动里面的泡沫颗粒就飘出来了。”
路景越收回手,没说话,慢条斯理走在她身边。
转过一个角,垃圾厅就到了。昭棠将塑料和纸盒扔进了可回收垃圾桶里,剩下的垃圾袋,她有点搞不清楚该放哪儿。
按理说泡沫是可回收垃圾,这没什么问题,可是碎掉的泡沫……是其他垃圾还是可回收垃圾呢?
昭棠站在垃圾桶前仔细回忆之前看过的垃圾分类教程,半晌无果,她只好放弃,闭着眼扔进了可回收垃圾里。
就这样吧,她尽力了。
走出垃圾厅,到外面的水龙头前洗手,路景越站在一旁问她:“你买的窗帘还是易碎品?”
昭棠:“……”
说起这个就生气,昭棠忍不住皱眉吐槽了下卖家那个败事有余的泡沫:“给铁杆塞泡沫,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是看不起铁还是看不起泡沫。”
路景越眼尾微挑:“这不挺有爱心的吗?”
昭棠:“……”
昭棠用洗手液洗干净手,又在清水下仔细淋干净,这才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将手擦干净。总算想起来问他:“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说着又想起那瓶水,就要开口问他是不是回来拿水的,路景越说:“回去,刚好路过。”
昭棠想到他是要去菜鸟驿站的,出于网购女孩对取快递这件事的虔诚,她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关心地问:“拿到快递了吗?”
她说着扫了眼他浑身上下,奇怪地问:“你的包裹呢?”
路景越:“……”
他不理解她怎么就对那个包裹那么执着。
“菜鸟驿站关门了。”他淡淡应了一句。
昭棠:“……”
好惨。
她刚刚说错了,取快递最怕的不是两件事,而是三件事。
不只是快递员送错了快递,取件人走错了驿站,还有——好不容易走到驿站,结果驿站关门了。
而路景越,在短短一天之内同时经历了个遍。
她满脸同情地看着他,代入感实在太强,一时竟说不出安慰他的话来。
路景越:“…………”
—
到最后还是没想起来还他那瓶水。
昭棠回到家,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水,才猛地想起来。
想路景越这一趟跑出来,不仅没取到快递,连水都忘了拿,现在还得再去趟超市。
“……”
路景越真的好惨,她都快看不下去了。
要不是不知道他住哪儿,她都想叫个跑腿,帮他把水送过去了。
昭棠真情实感地同情着路景越,一直到晚上洗完澡洗完头,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像是灵光乍现一般,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
路景越,他,他是特意来见她的吗?
这个念头让昭棠瞬间清醒过来,瞌睡去了大半。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