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能让我从此过上结婚纪念日吗?
从此过上——
结婚纪念日?
昭棠捧着手机, 整个人下意识有点儿懵。
她?
让他过上结婚纪念日?
怎么过?
嫁给他吗?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昭棠立刻被自己可怕的逻辑吓到,连忙用力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
她绝对是逻辑强迫症疯魔了!
她又重新回到起点, 仔细捋了捋这句话的意思。想起房东曾经和她说过,大师说他需要一个木火通明的人帮他脱单。
啊……那就说得通了。
原来还是迷信。
不过昭棠已经放弃劝他信仰唯物主义了,毕竟人身自由信仰自由嘛。
她想了想, 本着尊重别人的想法,斟酌着语气打字:【玄学的事情我不是很懂, 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我尽量努力吧。】
消息发送过去以后, 过了大约一分钟。
房东:【玄学?】
昭棠不懂房东反问的意思。
他不是在说玄学吗?
还是说他们不把这件事命名为玄学?
那是……命学?风水?
昭棠正有点懵,屏幕上紧接着又冒出一条新消息。
房东:【也行, 那你想怎么努力?】
昭棠咬唇思索了片刻, 试探地问:【那要不,我在房子里多贴几张我的名片?】
房东:【……】
昭棠:【让各个角落都木火通明起来?】
那头的人没理她了。
昭棠觉得有点尴尬, 无奈地补了一句:【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
五分钟后。
昭棠的手机上弹出冷漠的四个字。
房东:【早点睡吧。】
昭棠看看手机, 又看了看外面正好的日头, 轻轻眨了眨眼。
他这什么意思?
出于逻辑的严谨性, 昭棠很快就得到了两个答案——
要么,他在国外,他那边确实该睡觉了。
要么, 他只是纯纯的、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出于女孩子的直觉, 昭棠觉得大概率是后一种。
那他应该就是不喜欢她提出的贴名片这个提议。
那更好。
他要是真答应了,她还得去印名片,那多麻烦。
昭棠愉悦地放下手机, 开电脑写论文去了。
—
第二周周五是清明节, 法定节假日。想到这个星期只用上四天班, 孙珞宁从周一就开始开心起来。
上班前坐在位子上,她兴致勃勃地问昭棠:“棠棠,清明节要一起出去玩吗?”
昭棠轻声说:“我有安排了。”
孙珞宁失望地“啊”了一声,又顺嘴说:“也是,难得的三天小长假,你肯定是想回家躺几天。”
昭棠抿唇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正好赵希声拎着公文包进来,孙珞宁笑着问:“主任,清明节去哪儿玩?”
赵希声随口答:“我去扫墓。”
昭棠安静地打开电脑。
赵希声放下公文包,抬头问昭棠:“论文有思路了吗?”
昭棠:“已经写好大纲了,这周先看看文献。”
赵希声点了下头,又说:“你准备下,周四岁宜附小的孩子们过来馆里参观,你去讲解。”
昭棠有些惊讶:“我去?不是有专业的讲解员吗?”
赵希声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次岁宜附小会组织学生来博物馆,主要还是因为你那个视频在网上火了,学校那边觉得咱们这个展刚好可以让他们组织一次爱国教育。但是现在小孩儿想法多啊,他们看了你视频过来的,要是现场看不到你人,只会当你是演员,还以为那个视频是咱们馆花钱请你来拍的一个创意挺好的宣传片呢。”
宣传片……还创意挺好?
昭棠:“……”
现在小孩儿想法真的好多!
她小学那会儿还傻傻的,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儿像现在的小朋友想象力这么丰富!
昭棠无奈,只好谨慎地问:“那要互动吗?”
赵希声点头:“那肯定是需要的,孩子嘛,天真烂漫,好奇心重。不过你不用担心,校方和馆里已经一起设计好了几个互动环节。”
“……”她担心的就是这个。
昭棠艰难地开口:“那,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为什么?”赵希声问。
除了上次假装没有认出来路景越那次,昭棠斩钉截铁跟同事说了自己脸盲,平常她都小心翼翼将自己这个缺陷掩藏得很好,再加上和赵希声、孙珞宁同一个办公室,一天到晚对着,很快她就能记住他们,因此也没人知道她脸盲的事。
但这次赵希声让她去带小学生,还要互动,那可真是难住她了。
她瞬间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脸盲毒鸡汤……脸盲患者成了小学老师,也不知道那个答主现在还在不在地球?
她权衡了一下,只好坦白说:“我脸盲,平常见到不熟悉的人都是通过衣服和发型辨认。那到时候小学生们穿上同样的校服,戴着同样的红领巾,留着同样的小豆丁发型,我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可怎么互动?”
赵希声:“……”
无语了片刻,他只好说:“那行,我去跟校方说。”
昭棠:“谢谢主任!”
孙珞宁听他们说这么多,想起昭棠怼美国记者的名场面,笑着问:“主任,棠棠怎么说也帮咱们馆争回了面子,那除了写论文、除了给祖国的花朵开展爱国教育,馆里对她就没有别的奖励了吗?”
赵希声想了一下:“对,还真有,我忘了说。”
昭棠听见奖励,立刻看过去。
赵希声推了下眼镜:“馆长说给你发两箱水果。”
昭棠:“……”
还真是让姜姐给说中了。
赵希声可能也觉得小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现在经费紧张,体谅下。”
孙珞宁问:“那可以自己挑水果吗?”
赵希声摇头:“不能。”
昭棠:“……”
全说中了……昭棠对姜姐真的服气!
到底是老人。
孙珞宁又问:“那水果呢?”
赵希声摸了摸鼻子:“馆里说,等端午节给大家一起发水果的时候,多给昭棠发两箱。”
昭棠:“……”
孙珞宁:“……”
半晌,孙珞宁大笑出来:“这也太省事儿了吧!而且现在才清明节,端午节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赵希声文化人脸皮薄,颇觉不好意思,想了想说:“久是久了点,但也不能图快就清明节发吧。”
他看向昭棠:“清明节给你送水果,那多不吉利啊,对吧小棠?”
小棠:“……”
小棠竟无法反驳。
—
赵希声当天就替昭棠婉拒了校方,不过校方的意愿强烈,馆里仍旧派了昭棠去给小学生讲解,只是把之前设置好的互动环节全部删了,给了昭棠更多的自由,让她自己设计一个她觉得合适的互动。
昭棠想想自己会什么,最后决定还是教孩子们书写甲骨文吧。
是她所会不多的事,难得还不用被她的脸盲症拖后腿。
当天按照计划顺利完成任务,孙珞宁还跟过去拍了视频,对着片子直呼完美,说剪好后会挂到博物馆官号上。
就这么,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周五放价,清明节。
当天,昭棠定了闹钟,一早就起来了。
她去花店买了一束百合,出来的时候,网约车刚好到花店门口。她坐到后排,司机和她确认了一遍地址,又问:“今天放假,人都出来玩,路上可能有点堵,要不咱们走高速?”
昭棠点头:“可以。”
师傅又说:“先跟你说,高速有点绕,而且要收费。”
昭棠说:“没事。”
可惜她今天出门不利,高速不仅绕了一大圈,而且还刚好遇见事故堵车,长长的车流堵死在了高速上。
昭棠心里有些急躁,不停地拿出手机来看。司机比她更急,频频打开车门下车去看。
不过这种事真是没办法,他们各自再着急都没用,直到中午十二点半,道路才重新疏通。
到达墓园,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墓园坐落在郊区的一片山上,昭棠抱着百合花,缓缓走到高处,在一方墓地前停下。
墓前已经放了一束百合花,显然,在她来之前已经有人来祭拜过了。
昭棠垂着眼看了一会儿,心里生出几分茫然的平静。
她抬眼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这么多年过去,照片已经有些陈旧了。上面的女人却依旧年轻,温柔的眉眼,乌黑的头发,皮肤白皙,容貌和昭棠有几分相似。
照片下面刻着女人的名字:叶君繁。
昭棠弯下身,将手里的百合花束放在墓前。
“妈妈。”她轻轻笑了笑,冲着照片上的女人低低喊了一声。
眼角立刻不可自抑地落下两滴泪来。
很快,那种熟悉的悲伤夹杂着真实的疼痛感汹涌地袭上心口。昭棠赶紧擦干眼泪,深深吸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有意控制着思绪,不让自己去回想所有与之相关的画面。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压下了那种令她窒息的感觉。
她重新看向照片上的女人,开口和她说起这些年的事。
顺利念完了大学、念完了硕士,而且很幸运,毕业后就考上了博物馆的编制。虽然工资不算高,但工作也不累,公积金还挺高的。等再过三年,评个职称再稍微升个薪,应该还能按揭套房。
然后,好像就差不多了。
她就这么点儿事。
其实人生也就这么点儿事。
用不了多久就能说完。
墓园重新安静下去,远处有风吹来,带着初夏的热气。
昭棠的目光落在墓碑左下侧的两行小字。
夫:昭锦程
女:昭棠
昭棠看向照片里的叶君繁,轻声问:“他这些年,都会来看您吗?”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山上的风温柔地拂过她鬓角的碎发。
—
离开墓园,昭棠漫无目的地走在路边。
她没有打车,只是一个人沿着郊区的公路走。四周没有行人,只有偶尔一辆车开过。
远处有稻田,春夏交接,稻田里已经长出了稻穗。风吹过,一片滚动的浪。
有农民戴着草帽,埋头劳作。
昭棠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网约车app。刚定位好,输入目的地,还没来得及下单,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她这才想起上午堵车,她心里着急,不停地看手机,结果把电用光了。
她低头在包里找出充电宝,手指碰到屏幕,充电宝显示电量:00。
昭棠:“……”
没办法,她只好重新往回走,打算去墓园,让管理员帮她稍微充下电。
刚走了几步,迎面一辆越野车驶来,在她面前停下,摁了声喇叭。
昭棠听见声音抬眼。
她面前的车车身宽大,方盒子一样的造型,线条硬朗有力,是十分有辨识度的奔驰G系列。
视线往上,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昭棠对上一双漆黑的凤眸。
男人五官英挺,线条利落,一手搭着方向盘,姿态闲懒地坐在车里看她。
不知道是那晚自己想明白了,还是刚才在墓园里情绪控制得太好,昭棠此刻对上路景越的视线,心情竟还挺平静的。
既没有初次重逢时的手足无措,也没有后来再见时的心跳不已。
就仿佛他也不过只是一个熟人。
在路上遇见了。
昭棠抬步走到副驾驶前,男人长指轻摁,落下车窗。
凤眸扫来,路景越眼皮微抬:“这么环保啊,走路出来玩?”
昭棠:“……”
他侧了侧头,大概是在思索市区走到这里的距离,最后问她:“你这是昨晚没睡觉,连夜出发呢?”
昭棠:“……”
她本有些沉重的心情,被这个人闹得竟不知道成了什么滋味。
昭棠抿了下唇,解释:“没有,我准备回去了。”
“上来吧。”男人懒懒说了三个字,与此同时,“嗒”的一声,车门解锁。
昭棠看向他。
路景越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我刚好回城,顺路。”
昭棠目光垂落在车门上。
冷灰色调的越野车,每一条线都十分硬朗,在阳光下反着光。
她想起了那瓶被她扔掉的水,站着没动,拒绝的话很快就到了嘴边。
男人却忽然先她一步开口:“但我顺不到你家去,只能捎你到地铁站。”
昭棠:“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可以。”
路景越挑了下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昭棠正不理解他这个神情动作是什么意思,就听他似荒唐地笑了一声:“怎么我不送你到家,你这还生上气了?”
昭棠:“?”
她生气?
昭棠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可以自己打车。”
路景越却像是笃定了她这就是生气时故意说的反话,一脸无奈地重复:“我是真的不顺路,只能送你到地铁站,不能送你到家。”
昭棠:“……”
所以如果她现在不上车,路景越就会认定她是在生气吗?
而她生气的理由是他没送她到家?
“……”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真的好难!
昭棠在原地迟疑了一分钟,最后认命了。
就当是从前的一个熟人顺路载她一程吧,也好过让路景越以为她对他余情未了,因为他不愿意送她到家而负气地自己打车。
这个人真是绝,脑回路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那谢谢了。”昭棠没看他,不情不愿说了一句,往前走,拉开后座的车门。
坐好,一抬眼,在后视镜里对上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空气安静了几秒,路景越笑了一声:“真把我当司机了?”
“行,那您系好安全带。”男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讥诮。
昭棠没说话,坐着没动。
路上,她一直沉默着,也没有抬眼,像是在极力抹去自己的存在感一般。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后面的位子,闭着眼,缩在座位和车门之间小小的一隅。
路景越从后视镜里看去,只能看到冰冷的座椅,看不到人,仿佛她根本就不在车上。
除了空气里十分浅淡的一缕清香,甜甜的,像花香,又仿佛带着一点点奶味儿。
可惜实在是太弱了,一个恍惚,几乎都会以为是错觉。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上了高速,车子飞快地往前行驶,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路景越看着前方,脑子里忽然想起前几天骆珩买的那些花。
骆珩当时还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去见姑娘呢,最好能随时拿出一束花来。
孟言溪在一旁骂油腻,骆珩振振有词:“那等姑娘不搭理你们的时候,你们最好先反思下是不是自己太小气,见人的时候空着手。”
空着手?
确实。
几次都空着手。
想到这里,路景越长指轻敲了下方向盘,看了后视镜一眼,毫无意外地没看到人。
他径自开口:“想要花吗?”
昭棠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听见路景越忽然开口,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开眼,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什么?”
路景越重复了一遍:“想要花吗?”
昭棠:“?”
昭棠十分不解路景越怎么就没头没尾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往驾驶座的方向看去。
正好在后视镜里对上男人的视线。
目光交汇,他很快又继续看向了前方,一边开着车,一边说:“一会儿去地铁站的路上,会顺路经过一个花店,你想不想要花?”
昭棠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男人的后脑勺。
她没有说话,路景越忍不住又看了眼后视镜。
隔着小小的一片镜子,四目相对。
昭棠不敢置信地问:“清明节,你要给我送花?”
路景越:“?”
路景越:“!”
昭棠觉得非常不能接受,忍不住直呼他的全名:“路景越,你对我怎么这么大的恶意!”
路景越:“………………”
骆珩这个败事有余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