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婚姻问题
路父不小心吐露的真相叫薄桉又惊又怒, 连夜将路峥找了回来,面对家里一大一小两只老虎,作为‘罪魁祸首’的路父连句话都不敢说, 给路峥送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就忙不迭借口切水果躲出书房去了。
他生怕自己留在这里成为炮灰。
到时候薄桉再把这件事情上升到他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他们的夫妻关系又要面临巨大的考验。
“你来了。”薄桉摘下脸上的眼镜,无奈地靠进了真皮的老板座椅里, “你是怎么想的, 路峥?”
大晚上, 路峥能赶回来见她,还算是有那么点良心。
“瞒了我这么久,如果不是你爸说漏嘴了,你是不是准备等我给你俩办上婚礼再把这件荒唐事告诉我。”薄桉语调逐渐拔高, 如果不是她没有打孩子的习惯, 恐怕这书桌上都要有点什么东西飞到路峥的脑袋上了,“你是不是越长越回去了?”
年近三十, 还要老妈在书房像是训孙子一般耳提面命, 这种事, 在窝囊纨绔家里极其常见, 但薄桉一直觉得以路峥的能力,只有他们母子坐下来谈心的时候, 没有她指着路峥的鼻子打心底恨铁不成钢的时候。
但眼下,路峥简直比薄桉那些同辈家自小就不着调的二世祖们还叫人无话可说。
“妈, 我没有想着瞒着您, 不然我就不会带着苏和去见您。”路峥没想着瞒着薄桉, 他当薄桉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但谁承想她能把苏和认成女孩?
“你这是还怪我没看出来?”裹的跟个米其林轮胎似的,连喉结都没露出来,薄桉能看出来就怪了。
“没有,但是妈,人您已经见到了,您也很喜欢他,不是吗?这您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我喜欢不喜欢他很重要吗?”
“重要,如果你们喜欢他,他会很高兴。”路教授的出发点就是如此单纯。
薄桉彻底火了,她一拍桌子,“路峥,我们是在谈你的婚姻问题!好,你非要给我扯喜不喜欢,那我喜欢他,我可以和他结婚,明天就去领证,那你呢?”
“妈?”路峥眉头一紧,“您不知道有些话不能胡说吗?”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路父也立马敲门,端进来了一叠切好的小橙子,“老婆,老婆,你快吃点橙子吧——”都开始说胡话了!他可绝对不会答应离婚啊!如果薄桉踹了他再去找个小年轻,那他一定在圣瑞门前上吊的!
“我说的是性别!”薄桉一巴掌扇开丈夫,对着儿子怒目相向,“我对你的另一半要求已经很低很低了,但是最起码,你要能堂堂正正地结婚,要能生儿育女吧!”
“妈,人活着就必须要结婚,就必须要生儿育女才行吗?”
“你这个问题在我这里是必须的,别人如何我不管,但你不行,没有婚姻没有孩子,你想过你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吗?”
“那您当年结完婚,就一心一意决定一定要生下我了?一定有了我,您的人生才能算圆满吗?”
薄桉眼神一颤,“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路峥不卑不亢道:“如果孩子真的这么重要,那为什么我小时候外公会说您生下我后并不喜欢,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见到我?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我成年之前一年到头见不到您两三次?”
路父傻眼,忙上去拉住儿子,“路峥,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喝酒了——”
虽然家里两只老虎,但是小老虎从没有这样跟大老虎说过话啊!
路峥继续道:“我都知道,无非因为我的出生,叫您没有和海生医疗顺利签订合同,拿到一举干掉舅舅掌控薄氏的资本,所以你虽然生下我,却讨厌我,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见到我。”
薄桉当年没有出月子就重新开始了工作,而襁褓中的路峥是由不同的月嫂和保姆带大的,婴儿时期的事情他记不得了,但有印象的童年中,他从没在母亲的臂弯中躺过。
不过路峥能明白薄桉的冷淡。
“我从来没有怨过您,因为我和您是同样的人,我明白您错失的机遇是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的,因为生下我,的确不值得。同样,如果我没有遇到苏和,在我这里,婚姻和后代也永远都排不到我人生的前列,我也会因为他们成为我事业绊脚石,而愤怒和不甘。”
“所以我说这些也不是想叫您愧疚,不必,因为这很正常,我只是希望您尊重我的选择,同样,我也可以许诺您,等到苏和再成长一些,我可以作为您的棋子,去帮您拿回来您想要的一切。”路峥道:“我已经在考虑辞职了,辞职之后,我会回到圣瑞。”
“您考虑一下吧,您也明白,我并不需要联姻或者一个体面的妻子作为我的加分项。”
路峥说完,扭身就走,路父左看右看,决定还是先追着儿子出去,他向一脸沉静的妻子道:“我去骂他,你先消消气,他真是越活越混账了,怎么跟你说话呢!”
路父紧赶慢赶,追着路峥下楼,路教授腿长走的还快,给一把年纪的路父追的气喘吁吁,到儿子身前,准备好的说辞都断断续续了,“你、你这个不孝子啊!你是想气死你妈,气死我吗?我和你妈小时候对你是有亏欠,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和她说话啊,她是你妈——”
年轻时候的薄桉的确更看重事业,刚刚怀孕时,她甚至和路父坐在一起商量过打掉孩子的可行性,路父当时还是个读书的学生,他对妻子的做法没有置喙的权利,他想留下孩子,但那是妻子的肚子,于是只能任由薄桉做选择。
但最终薄桉还是没有打掉路峥,而是留下了他。
她是个强大而严厉的人,路父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如薄桉一般怀孕了还野心勃勃,哪怕不吃饭,也要看合同,哪怕忘记产检,也不会忘记签合同的日子。
而路峥出生的时机实在是凑巧,那天薄桉约好了和未来的战略合作伙伴签订合同,但会议进行一半她的羊水破了。
本以为这样能显出薄桉的诚意和重视,但在男性为主的合作方眼中,这是薄桉的能力不够。
她没有拿到合作权,也没能在当年薄氏董事长的任职选拔中顺利胜出。
那一刻,事业上的种种负面反馈叫薄桉很难面对路峥,为人母的喜悦,她半点没有,又或者有,只是比起孩子,她远远更看重自己的野心。
路父头疼,看着不为所动的路峥,他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可以给你保证,你妈和我,都是爱你的,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她对你很看重很看重。”他们作为父母的真心是毋庸置疑的,薄桉只是不会表达,路峥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比谁都要着急,她也甘愿为自己儿子摆平一切困境。
“我知道。”路峥停下步子,看着满头大汗的老父亲,“我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并不怪你们,同样,我也爱你们。”
路父说不出今天心中的感觉,这种种曲折,就好像他以为的大孩子,其实是个混小子,但实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彻彻底底长大了。
“你说你,以后就这么跟你妈说话,不好吗?”
“不好,我都多大了,这话不会再说第二遍了。”
路峥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他掏出来一看,唇角翘起,“我先走了,下次记得不要再这么晚把我叫出来,不然苏和一直熬夜等我。”
“快走快走。”
路父往房子走,却发现薄桉一直站在门栏边,看样子刚刚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哎呀,我也已经骂完他了,你心情好点没?”
“我没有心情不好。”到底是母子,薄桉不为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后悔,对孩子童年的忽视是不可弥补的,同样与日俱增对自己儿子的满意和看重也是真切的。
的确,薄桉不是一生下路峥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时至今日,她还在一点点努力成为一个还算不错的妈妈。
“随便了,随他吧,万一逼他结婚他再把孩子扔给我们带怎么办?我可不愿意帮他看小孩。”有个孙子玩玩还行,日日看着,薄桉做不来。
没过多久,苏和被路峥带着到老宅吃家宴,薄桉坐在主位上,关心了一下丽龙主的学业,同时道:“等过年的时候,你和路峥回来住吧,到时候他那些姑姑舅舅都要回来,还有一群小辈,你们之间也都该认识一下。”
这算是薄桉点头,同意苏和进家门了。
一切顺遂到,仿佛苏和马上就要和路共度一生般。
*
十二月末,眼看着大学生们连着过了圣诞、元旦已经足够得意忘形,而紧接着到来的期末考试却打的人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投身进期末复习中。
农林大学各个院系的惯例,是大一上学期的期末绝不放水,题难还多,不画考纲,能挂多少挂多少,目的是叫一上大学就放飞自我的学生明白,大学也要好好学习。
一般学生要考完数不清的专业课和公共课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而尝试转专业的许同康还要学生科院微生物的专业课,并进行专业考试,因而他的考前复习课业量更加繁重。
基本上没课的时候,他就留在图书馆,直到寝室要关门,才会回去睡个觉。
连舍友雀斑男都觉得他这样太用功太累了,“你还是歇歇吧,不然我真怕你出事。”
许同康平时脸色看着就不好,这期末月更是白的像是纸扎人,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没事,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许同康本来想去找个校园兼职做一做,缓解一下家里的经济压力,奈何他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每天骑着电动车在学校里爬楼送外卖。
之前稍微轻松一些的家教工作他也有在看,只是京市的家长想要找的家教,最次都是京师大学这样的学生,许同康这个农林大学畜牧业,实在是不够看的。
既然没有办法挣钱,他只有好好学习了,上次跟父母吵过架后,家里安静了好一阵子,许同康后悔当时的话说的或许太重了,现在顺着许唯的意转专业,或许能让他们家的气氛轻松一些。
许同康觉得自己现在学的足够认真,等上考场时,心里有底,也就没有那么慌了。
今年农林大学大一扩招,考场增加了不少,弄得监考老师都要不够了,不少研究生被抓了壮丁,外加路峥也不愿意做监考工作,林双和赵徐之都有监考任务。
他俩自然是在生院监考,林双那个考场上午考普通生物学,这算是生科院大一必备专业课,等考生落座,挨个检查学生证的林双瞧见了压根不该坐在这里的许同康。
“你怎么在这?”
“学长,我是转专业的。”许同康合上了自己的学生证,“这次的专业考试平均分七十五以上,我就能换专业了。”
农林大学对学生转专业一向不太鼓励,因而也算是困难重重,林双看许同康的眼神多了点佩服。
大一的课那么密,他还能再抽空学其它专业课,实在是厉害。
“你也注意休息,我看你脸色不好。”林双拍拍他的肩膀,“等考完试好好放松放松吧。”
许同康点头,“好。”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是在强撑,但等到考完试就好了,考试周,哪个学生不是死去活来的。
连着考了四天专业课,许同康第五天时有点发烧,可上午还有最后一门,于是他吃了粒退烧药保持头脑清醒,就去上战场了。
那最后一门课并不是特别难,因而距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半小时,许同康就提前交卷出场了。
发热带来的头痛和骨头疼叫他浑身难受,外面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冬初,他的脸却烫到他自己都感觉热。
眼前的视线有些虚晃,许同康靠着墙略微缓了缓。
林双监考完另一门,和主监考老师一起把试卷带回办公室去,老远就看见走廊窝着个大蘑菇似的人,再一看那羽绒服的款式,只觉得眼熟。
热心大哥林双特意跟老师说了一声,上去瞧瞧,“同学?你是哪不舒服吗?”
蹲在墙角的许同康抬头,原本苍白的脸红的像是要裂开的大苹果,眼神迷茫又没有焦距,痛苦的拧起了眉毛。
“许同康?你没事吧?你发烧了?”林双一伸手,掌心下的皮肤烫的像是烤肉铁板,“快快快,先起来,我送你去校医室!”
奈何许同康烧的昏头,认不出人,也没有了行动能力,任由林双像是扯麻袋一样扽他,一动不动。
满头大汗的林双无语了,这许同康看着瘦,可是浑身的骨头死沉,他一个人扛不动,只能赶紧打电话摇人,把在实验室的赵徐之叫了出来。
赵徐之来了,一切就好办了,他是三个人里面最高最壮的那个,背个许同康不是问题。
好不容易背着烧昏迷的许同康到了校医室,但这校医室就是个摆设,平时开个药还行,烧成这样要打针挂水的地步,校医也只能让他们赶紧联系导员儿,把人往医院送。
林双那个火大,一边给他认识的导员打电话打听大一畜牧导员的联系方式,一边跟这坐在诊疗室还不干正事的校医吵架。
最终是畜牧专业导员开着车来了,她一个女生,也弄不动一米八几的许同康,于是拜托两个学生跟她一起,到医院之后她再联系许同康的父母。
林双和赵徐之也没推辞,总不能见死不救。
到了医院急诊,忙的人团团转,导员在联系家长,赵徐之先去缴费,林双看着许同康挂水,急诊对待他们连个床位都没有,林双只能叫许同康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许同康的抽血检查结果不太好,急诊的医生来问林双他是不是有肾功能障碍,如果是的话,现在要尽快去做一个心脏彩超,“bnp太高了,现在怀疑心衰伴随肾衰,如果拍了彩超确诊是的话,要进CCU监护。”
“我不知道,我不是他家属。”林双傻眼。
“那尽快联系家属吧。”
导员那催生催死,才将许唯催来,他本来也是在监考,手机都是静音的,考完试才发现孩子导员给他发了消息打了电话。
而许同康的心脏彩超结果已经出来了,急性心衰,同时还有轻微肾衰,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心衰引起了肾衰。
“他现在昏迷不醒,有休克症状,情况比较危险,需要转移至CCU监护。”急诊大夫冲慌张的许唯道:“家属先去预缴一部分住院费吧。”
CCU基础仪器费用加在一起一天近两千,其余检查和耗材,还要单独收费。
许唯四处搜罗才勉强交了三千块,愁眉不展地给家里的阿娅打去了电话。
两个想着帮忙的研究生见状也不敢再打扰,搭导员的顺风车回了学校。
实验室里,路峥看着没关好的负四度冰箱给两个学生发去了质问的微信。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去干嘛了,竟然连最基本的实验室规则都忘到脑后了,实验冰箱化冻不是小事。
都已经研究生二年级了,还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出去千万不要说是他路峥的学生,路教授丢不起这人。
看见导师微信,赵徐之这才想起来因为林双在电话里叫的像杀猪,让他赶紧过去救人,他一着急就忘记关冰箱门了。
“完了。”林双和赵徐之对视一眼。
路峥大约是准备要劈死他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