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灯节
慕容卿睡到巳时末才起身,掀开幔帘之时,她身边的喜鹊黄鹂已是端着洗漱东西在一旁候着了。
这会儿外头的雪还在下,透过油纸窗户刺了一片白,感觉屋子里头都比平时还亮堂些。
地龙极暖,是以慕容卿寝衣半散着,发丝垂落身侧,一股子懒眼睛都睁不开。
喜鹊道:“郡主快些起吧,二姑娘那处派人来催了好几回去用午食呢。”
“阿爹阿娘都不催我,二姐催什么啊。”
喜鹊只笑,反正她家郡主最怕二姐,嘴巴里嘀咕还不是不敢再往回躺了。
慕容卿洗漱之后,也不着急,跑去柜子里翻了半天:“黄鹂,我那鹅黄天织锦绣蝶的衣裳呢?”
“姑娘忘啦?不是前几天给宋姑娘送去了吗?说是怕宋姑娘花灯节没漂亮衣裳穿。”
慕容卿停了动作:“睡迷糊了,送衣裳的时候头面儿可配套送了?”
喜鹊上前推开慕容卿:“郡主可别操心了,自然是送了的,只是郡主好意捡了最好的头面送过去,怕是宋姑娘也不好带出来。”
“为何呀?”
“毕竟是寄宿在安国公家,宋姑娘两个表妹也不好相与,真戴出来该被说招摇了。”
慕容卿点点头:“你说得对,那快再去送一套低调些的。”
黄鹂正将另外一套熨好的正红罗缎绣画眉鸟的衣裙端过来,接话道:“郡主还不晓得喜鹊姐姐么,当日去的时候是连着另一套普通头面一起送的。”
慕容卿闻言抿嘴笑得甜,扯着喜鹊胳膊撒娇:“还是你周到,下次再遇见差不多的事儿,可得提醒了我。”
喜鹊黄鹂两个一等丫鬟是自小被荷花夫人调教了之后才送到慕容卿跟前伺候的,年纪都比慕容卿大。
伺候了这么个良善主子,虽是主仆,但两个丫鬟心里对慕容卿更多像妹妹看待。左么是主子放权,能不让主子操心的事儿就尽力让主子不操心。
喜鹊推着慕容卿去穿衣:“有奴婢在,郡主自是不用烦心这些,花灯节的衣裳早就备着的了,郡主看看可还欢喜?”
那衣裳做工精巧,里头还夹着一层绛纱,很是特别。
正红喜庆,但因着颜色从领口处到裙摆是由浅至深,便不艳俗。
“我是欢喜的,可上回郴哥哥说我穿红色不好看。”
“怎会?郡主难道忘记了那天陆大人可瞥了姑娘好些眼呢。”
黄鹂也道:“而且白雪红衣,正是相称。”
慕容卿还是摇摇头:“给我拿套别的吧。”
喜鹊心里则是叹气,她家郡主一心顾念陆郴,以前总穿红色衣裳,就因为被说了一回,后来红色的东西都不怎么碰了。
她心里头可是欢喜郡主穿红色时的娇俏模样。
暗道可惜。
最后慕容卿还是没舍得这身儿红的,穿着先去了荷花夫人所在的碧灵园,打算酉时出门时候再换。
从静雅堂到碧灵园要走好一截路,慕容卿刚出来没走几步就见着她大哥白一方手里提着四个花灯过来。
慕容卿提起裙摆小跑了过去。
白一方就在前头喊:“急什么,都给你送来了。”
慕容卿还是没停,笑眯眯的在白一方面前停下,也不喊人,先是接过了那四个花灯开始一个个看。
“我的兔子灯,尤诺的柿子灯,杜若的锦鲤灯,宋令仪的牡丹灯,一个没少,还是大哥的手艺好,做得可比外头的好多了。”
白一方哼笑了一声:“没下回,我给你做便也罢了,连着你小姐妹的都让我做,难缠。”
“还不是往年花灯节,大哥你一个劲儿酸人家的灯丑,自己造得孽自己受。”慕容卿快速说完后半句拎着花灯就跑。
生怕她大哥再抢她的,毕竟这事儿常有。
这回白一方倒是没追,笑眯眯地跟在后头一块儿往碧灵园去了。
慕容卿是在碧灵园门口听到她二姐白双双的声音时停了下来,她这二姐凶得很,话少又霸道,规矩还多。
她理了理衣服,连花灯都没敢拿,只交给了门口的丫鬟,叮嘱一会儿要给了黄鹂护着。
慕容卿说完才端了姿态进了门。
掀开门帘进去的时候,她娘亲和她二姐正说着话,慕容卿先道了一句:“阿爹呢?”
“你爹进宫和你皇帝伯伯议事儿去了。”荷花夫人朝着自己这小女儿招招手:“娘亲给你备了个东西,你快来瞧瞧可欢喜。”
慕容卿先是瞥了白双双一眼,见她二姐抿了口茶脸上并无说教意思,才喜滋滋上前去看了那方方正正的匣子。
里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而是一只小猫儿。
浑身漆黑,只一双眼绿如宝石。
慕容卿登时眼就亮了,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猫儿到怀里:“可赶上好时候了,这颜色的小狸奴郴哥哥寻了好久,我今儿就给郴哥哥送过去。”
一说陆郴,白双双就将杯子重重搁到了桌子上,她白了慕容卿一眼,一张口嘴巴可毒:“阿娘眼巴巴托人给你找,你倒好,原是为了他。”
慕容卿缩了脖子不敢顶嘴,只往荷花夫人跟前凑。
“让你大哥去送,虽说你二人之事迟早,但还是注意分寸。”
“娘!你又惯着她!”
荷花夫人只是拍了拍慕容卿的手,笑得温柔,并不生气。
饭桌上荷花夫人又和白一方说了这事儿,白一方瞥了眼匣子里那猫,唔了一声应了。
白双双讽刺:“他如今成了修撰,迟早会入内阁,前途无量,想要什么没有,未必看得上你送的这猫儿。”
慕容卿反驳:“旁人送的郴哥哥未必欢喜。”
“怎的?你送的他就欢喜了?”
“小时候郴哥哥就喜欢猫儿。”
白双双冷哼,更是瞪了一眼白一方。要不是他小时候带着慕容卿翻墙去了隔壁陆家,慕容卿未必就会喜欢上陆郴那小子。
白一方也懊悔这事儿。
反正白家兄妹三人,除了慕容卿,这个大哥,这个二姐,看陆郴都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便是陆郴被点了探花,成了修撰,更不提那长相才貌,都是顶尖儿的,但这两人就是不欢喜。
这两人就是厌恶陆郴把自己妹妹拿捏那么死死的劲儿。
可慕容卿欢喜,旁人又能如何?
因着不耐烦见到陆郴,白双双酉时的时候没跟着慕容卿一起出门,只让白一方去了。
白一方先是送了慕容卿到了万花楼的雅间儿让她和自己手帕交碰头,打算先送了小猫儿再回来接这几人。
慕容卿临了拉了他袖子道:“大哥,你和郴哥哥说,就给这小猫取名珍珍。”
白一方应了声好就走了,出了万花楼拎起手里笼子逗了逗珍珍:“得认主可晓得?从今儿起我就是你主人。”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给陆郴,上了马车就往白府回打算放在自己院子里养,还恶狠狠叮嘱了几个下人,谁要是敢和郡主说,就打发给人牙子卖了。
雅间儿内慕容卿自然不知道她大哥的打算,只拿了小铜镜照来照去。
先到的人杜若,慕容卿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最是交好。
杜若进来解开披风,温婉道开口:“怎每回出来都要带个小镜子。”
紧跟其后到的尤诺促狭揶揄:“还不是怕碰见她的郴哥哥。”
尾音拉得极长,调侃得厉害。
慕容卿脸红,将镜子给了喜鹊收起来才道:“我又没你们好看,可不就得多打扮打扮。”
这话她常说,尤诺老早不耐烦,不过杜若还是不厌其烦的反驳:“上京城没哪家姑娘比得上你二姐姿容,可卿卿儿你长得也很是娇俏美丽,不要这般说自己。”
尤诺推她:“阿若你理她这话茬儿做甚,你就该说她长得难看。”
慕容卿闻言作势就要去掐尤诺,正闹着,最后一个宋令仪也到了。
宋令仪是这几人里头家世最差的一个,她娘亲早逝,爹爹娶了继母之后便很少看顾到她,继母为人又很难缠。
虽宋令仪没具体说,但估计非常苛待她。
所以安国公冯家的老太君,也就是宋令仪的外祖母在其八岁那年将其接到了上京,自此就在冯家养着了。
慕容卿看宋令仪没穿自己送的衣裳,问道:“阿令,我送你的衣裙怎的没穿?”
宋令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歉意:“不太方便,那般华贵未免惹眼,所以我就穿了你送的另一套。”
喜鹊没说这茬,慕容卿侧头看了一眼喜鹊,没再就此说什么。
四个小姑娘凑在一处叽叽喳喳,说衣裳说首饰,又说白一方做得灯当真好看。
杜若:“精美得我都舍不得去放了。”
慕容卿很是大方放下豪言:“明年我让大哥再做!”
等传了席面儿,四个小姑娘吃完,白一方也姗姗来迟。
白一方对自己妹妹这几个手帕交非常没耐心,在家吃了才来接人,到了雅间儿也没进去,他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带四个女娃娃算怎么回事儿。
只站在门口道:“我让颂林颂溪带了些护卫看着你们,自个儿玩去吧,晚些玩够了再让颂溪来寻我,再送你们回家。”
慕容卿便欢喜得忍不住笑意,没哥哥盯着可太好了,她就能和郴哥哥多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