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你生气了？”

女孩别过脸不看他，那么明显的举动，许修谨自然看出来她生气了。

“院子里很脏，而且很滑，在屋里玩不好吗？”许修谨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去外面。

季听夏晃着小腿，就是不看他。

许修谨眉头微蹙，有些苦恼，他从没哄过别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环顾了四周，许修谨抿了抿唇，说道：“对不起，要是你真的想去的话，就去吧，我不拦了。”

听着大佬的道歉，季听夏惊讶之余又有几分难为情，虽然外表看着还是孩子，但她内心已经是个成年人，这会儿居然跟一个真正的孩子赌气，感觉像欺负了人家一样。

算了，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季听夏把脸转过来，踢了踢小腿，语气带着几分矜持：“抱我下来。”

堂屋的凳子是长条凳，不宽很长且比较高，稳定性比较差，短腿的她跳下来的话很容易翻倒 。

许修谨松了口气，将季听夏重新放回地上。

脏点就脏点吧，后面洗洗就干净了。

获得自由，季听夏拍拍衣服上的褶皱，抬起小下巴，离开堂屋。

许修谨目视她出去，这次也没拦着，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过了两三分钟后，许修谨衣角被人拉了拉，他低下头来，季听夏一手抱着那盒高级饼干，一手正扯着他的衣服。

“打开。”季听夏说，没办法，她力气太小了，在屋里试了半天都没成功。

不是说要去外面玩吗，怎么又想吃零食了，许修谨疑惑地看了季听夏一眼。

这盒饼干正是他之前送来那份，许修谨接过盒子，替季听夏打开后，递给了她。

“不要吃太多。”

季听夏接过，鼻尖萦绕着醇厚的奶香味，应该是钙奶饼干，里面添加了奶粉或者牛奶，放到如今物资匮乏的时候算得上奢侈品了。

拿起一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饼干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麦香与奶香在口中交融，味道不会过分甜腻，恰到好处。

好吃。

现在虽然是计划经济，物质缺乏，但各种食品生产的原材料都真材实料，不像后世那样全是科技与狠活。

许修谨望着女孩，看她吃得大眼睛都成了月牙状，嘴角沾着饼干碎末，一副十分满足的模样。

不禁有几分好奇，真的有那么好吗？

他以前吃过，感觉也就那样。

从兜里取出手帕，替小姑娘擦了擦，许修谨准备继续看他的书。

还没来得及动，许修谨嘴边出现了一块姜黄色的饼干。

季听夏吃了好几块，才意识到自己都没分给许修谨，羞愧啊，这还是人家送来的，结果自己吃的忘乎所以，如果不是他忽然给自己擦嘴巴，她都差点忘了。

爸爸妈妈对季听夏当然很好，但高级饼干这种稀罕东西，县城的供销社很少看见，更别说买了。

所以她真的有些馋了。

垂眸望着嘴边的饼干，许修谨摇摇头，拒绝道：“你吃吧，我不喜欢。”

季听夏不听他的，直接踮起脚尖，把饼干往他嘴巴里面塞。

小朋友哪有不喜欢吃零食的，大佬真是太客气了。

许修谨抿着饼干沉默片刻，才用手接过，叹了一口气，“你要乖！”

目前为止，许修谨对这个小他两岁的小姑娘挺有好感的，性格不吵不闹，还很听话。

不想他舅舅家的表弟，总是动不动就哭，不仅抢他的东西，还总喜欢撕他的书。

前者无所谓，但撕他的书，这点许修谨忍不了。

胖子表弟撕一本，就会被他揍一顿，导致舅妈一家人对他都有意见。

但许修谨不在意，谁叫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小孩。

因为这样，亲戚家的孩子都不爱跟许修谨玩，他也不喜欢搭理这些动不动就哭，一天天吵得像个喇叭成精似的小孩。

不过，季听夏的出现，打破了许修谨对小孩子的刻板印象，还有些理解了父母口中说的小孩子很可爱的说法。

自己吃了几块，又喂了许修谨三块后，季听夏合上了饼干盒，然后让许修谨给她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灌进肚子里。

好吃是好吃，就是容易口干。

接着，季听夏找来一本小人书看，坐在自己专属的小板凳上，美滋滋地看了起来。

天上的云层散开，阳光渐渐进入堂屋，照在两道小身影上，淡金色光晕散开，气氛温馨又宁静。

……

路边，王桂花背着一背篓满满的干柴走在田间路上，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落下，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眼里布满血丝，目光中透露着疲惫和烦躁。

分家才没几天，王桂花就已经尝到了苦头。

季奶奶只负责做饭看孙子，家里的杂物活、洗衣服、打扫等等都是王桂花在干，平时下工后，她还得上山砍柴，免得烧火不够用。

做饭是季奶奶自己做，是因为她掌管家里的粮食，不想让王桂花插手。

起初，王桂花也想指挥二房的俩丫头帮她干活，谁料李英那婆娘精得很，不准她生的那俩个臭丫头给她家帮忙，哪怕季奶奶出马都不行。

季老大是个爱偷懒的，一下完工就不知道跑去哪里混了，直到吃饭了才回来，家里婆婆只做饭，儿子还小指望不上，没办法，所有活都只能落到王桂花身上。

和分家前的舒服日子相比，王桂花如今是有苦难言，十分后悔当初为啥要同意分家。

从后山出来，顺着村尾的竹林马上就到林秋樱家里，累得喘不过气的王桂花直接招呼都不打，直接走了进去。

院子里出现那么大个身影，季听夏和许修谨自然注意到了。

许修谨拧着眉，看向季听夏：“你认识吗？”

季听夏点了点头，走出堂屋，想看看王桂花到底想干什么。

许修谨跟在季听夏后面。

王桂花把背篓放下，刚抬头就瞧见出来的季听夏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娃娃，她毫不客气地说：“傻子，去给我倒一杯水来。”

王桂花在屋里喊习惯了，虽然知道现在这丫头不怎么傻了，但也没想过改口。

一声“傻子”，听得季听夏和许修谨双双皱了眉头。

“喂，傻子你不是不傻了吗，怎么还听不懂话啊？”王桂花语气中带着几分嘲笑，还有不屑。

果然是个傻子，林秋樱能生出什么好玩意儿出来。

“你叫谁傻子？”

季听夏还没说话，许修谨就站到她面前来，冷声质问王桂花。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瘦弱身影，季听夏眨了眨眼。

王桂花没想到一个屁大点的娃娃都敢对她大喊大叫，她愣了片刻，随即嗤笑，“呦，你是谁家娃子，毛都没长齐就会打抱不平了，笑死个人了，我说谁，我说的就是你后面那个。”

许修谨拧着眉，目光不善地盯着王桂花，“这里是季家，跑到别人家骂人家孩子，阿姨你真有教养，请你赶紧离开。”

季听夏也指着门外，“出去，不准你来我家。”

王桂花气笑了，不仅没有离开，还自顾自往屋里走了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臭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来我小叔子家里，还需要你准许。还有你个傻丫头片子，我可是你大伯母，帮着外人赶自家人，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果然是林秋樱生出来的。”

说完，从屋子里出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就这破地方，请我来我都不来。”

如此无赖的模样，许修谨和季听夏拿她根本没有办法，他俩只是小孩子，家里也没个大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桂花对她家挑三拣四。

没多久，王桂花进了堂屋，看见那盒放在桌上的高级饼干，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许修谨连忙把东西拿在手里。

“臭小子，把东西给我。”王桂花瞪着许修谨，理直气壮向他讨要。

看那盒子的包装，就知道这肯定是稀罕货，三房果然不老实，以前肯定偷偷藏了很多私房钱，不然哪有闲钱买这东西。

可怜她家铁柱和铁蛋，身为季家唯一孙子，竟然吃不到这些好东西，都怪林秋樱这个女人，就会藏起来给她家傻子吃。

许修谨当然不肯给，王桂花竟直接上前两步准备硬抢，许修谨人小灵活，开始跟王桂花绕圈圈。

旁边，季听夏简直服了，她没想到她这大伯母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许修谨到底是小孩子，季听夏担心他被王桂花抓伤，瞧见自己平时坐的小凳子，趁着王桂花没注意到她这里，用力把凳子扔到王桂花脚下。

满眼都是高级饼干这种稀罕货的王桂花根本没看到脚下的凳子，腿直接撞了上去。

扑通一声，□□结实地砸到地面，溅起一层灰。

“哎呦，你们两个小畜生，敢绊倒我，看我不收拾你们。”

趁王桂花还趴在地上，许修谨立马绕过来，牵起季听夏的手，两人小跑到屋外，准备去找大人。

季听夏努力控制着脚步，怕不小心摔倒了。

不过许修谨停下了，季听夏抬起头来，看见不远处正往回走的林秋樱和慕婉，不由得委屈起来，瘪起嘴巴，带着哭腔隔着老远就喊，“妈妈——”

林秋樱对自家孩子的声音格外敏感，听见声音里的哭意，脸色立马不好了起来，快步跑回家里。

“宝宝，怎么了，妈妈回来了。”林秋樱心疼地把季听夏抱进怀里，轻声哄着。

听着妈妈温柔的声音，季听夏彻底绷不住了，她把头埋进妈妈怀里，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屋里的王桂花听见林秋樱的声音，心里咯噔了一下，犹犹豫豫不敢出来。

可她不出来，许修谨也不会放过她，直接跟林秋樱告状，“林姨，这个人突然来到家里，说是夏夏的大伯母，可她不仅骂夏夏是傻子，还想抢东西，摔倒后还说要收拾我们。”

林秋樱眼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呼出一口气，把孩子递给慕婉，“慕姐，麻烦帮我看一下孩子。”

接着，她拍拍许修谨的肩膀，“谢谢修谨今天照顾妹妹，阿姨知道了，你跟妈妈去屋里吧。”

慕婉知道林秋樱这是打算动手收拾夏夏这个大伯母了，点了点头，带着儿子进了屋里。

王桂花瑟缩着身子，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林秋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干什么，我只是进屋来喝杯水，你闺女竟然赶我走，我可是她大伯母。”

林秋樱身上散发着冷冽的寒意，整个屋子的气压都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