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生死未卜
【1】
狄中秋喊完切石,自己深深呼吸了一口,使气息渐渐平稳。场下先是一静,而后又是一片哗然。赌石周围,里里外外围上了好几圈人,大家基本都是一个表情,大眼瞪小眼,小眼瞪石头。
许胡子知道赌石学问高深,谦逊地跟在钱进来后面,小声说:“五千万的石头,你只出十五万,换了别人,抓菜刀,拎砖头,弄死你几回,也不能解气。”
别看钱进来前一刻还是一掷千金,可到了眼前看不上的时候,比铁公鸡还要吝啬。他见许胡子一副潜心受教的样子,才对他说了一些不太胡扯的理由:“我在珠宝行里闯荡多年,并不喜欢赌红翡撞大运。因为极品红翡极其稀少,除了极品亮红之外,其他都是以褐色调为主的低端翡翠,只能在雕件中作俏色雕琢,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可赌性。若不是这石头场口好,十五万都是个险钱。”
狄清对钱进来的话极为不满意,进一步提出了一个生猛热酷的话题:“中国人喜欢翡翠,除了娇艳欲滴的翠绿外,也喜欢迷人的别样翡色。香港国际通灵珠宝公司从去年开始,就推出巧雕红翡绿翠和钻石镶嵌款式,营造富贵优雅的同时,又寓意长寿吉祥,鸿运高照。如今市场上,只要有红色鲜亮,质地清透,且巧雕的红翡饰品,价格都在一路飙升。”
钱进来见狄清面若桃花,便满脸堆笑说:“如果真的出了极品红翡,我就送你一对耳环,绝对比你这对akoya珍珠漂亮。”
狄清看着何震林说:“这可是专门去日本定制的,款式质地都是一流的。”
钱进来收了玩笑,又把话题转到赌石上:“红翡自古稀少特别,天然色正水头足的红翡,更是可遇不可求。就算是赌石老手,碰到红翡,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再加上这件石头连连擦垮,已经垮到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凭我的眼力功夫,里面就算有红翡,也应该是非常少的。当然,你爸要是想锻炼一下心智,不妨赌下去。”
钱进来虽然话里并不看涨这件石头,可他却像个独眼狼似的紧紧盯住萧错的表情,只要萧错不慌张,这红翡毛料里就有名堂,就值得再赌一把。
赌石行业里,没有真正的专家,只有真实的富翁,这是千古定论。只有会装糊涂也肯装糊涂的人,才是真正最精明、最厉害的赌石人。现在,钱进来心里只盘算着,怎么能让狄中秋松口,顺利吃进这件石头。
从这点上,不得不承认,钱进来确实比周围的人都要强。可狄中秋财大气粗,镇会石即使擦垮了,他也不会就此低价罢手。按照狄中秋以往的惯例,只要擦石见涨,他就立即停手,让别人继续赌。因为继续动刀切割,风险将会更大,涨垮只在丝毫之间,倒不如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擦石没见到绿,五千万的石头等同于废石,这就必然走到了不得不动刀的地步。
狄中秋决定切石的底气,就在于这件黑乌沙场口好。不管怎么说,老帕敢是翡翠玉石交易的最前沿阵地,相对其他场口的赌石,更具潜力、切涨性、可赌性,也是起伏比较大、颇有戏剧性的石头。切解买卖、加工之间,均有第二刀、第三刀切涨的概率。
由于赌石风险极大,多次擦石不涨,必然立即调整方位,重新祭祀烧香。萧错祭祀完毕,一出场,便惹来众人非议。石头解涨的概率很低,但仍有涨的可能,很多人在外围纷纷下注猜赌,一个个争得是面红耳赤。即便是胡乱猜测,还是紧张万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萧错的一举一动。
萧错仔细查看过红雾表现,不仅仅是在原石表面,而是向下蔓延,至于是否能显出顶级亮红翡翠,全靠老天照应。
萧错在古玩界里身经百战,阅石无数,心理素质自然不是一般境界。此刻他依然能保持着精力充沛,面相平静,只是眼珠暗地偷窥四周人群。他发现,看好这件石头的人几乎没有,只有钱进来的那只独眼,一刻都不愿意离开这件石头。
萧错也不多浪费时间,他指挥切割师傅用玉石切割机,遵照狄中秋的想法,尽快解开镇会石,求得赌石大会的顺利开幕。他扫了一眼四周,他希望能再次看到那双和格格一样的眼睛,但他没有。
赌石大会边缘,那双和格格一样的眼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一边急速搜索计算着,一边对谭彪说:“你不要担心,虽然破解不了定位系统,但我已经找到拆除方法。”
谭彪在望远镜里盯着钱进来的一举一动,他看到了狄康也出现在了赌石大会,急忙说:“有狄康在,你别冒险。这个系统超级严密,再加上楼上有传感器,到处都是摄像头。警报一响,你就完了。我坐过牢,我知道去监狱里救你是不可能的事。”
“我肯定会在猫眼上面找到漏洞的,你放心。龙叔好几年前就看上这东西了,我想把它偷来。”
“你的智商抵不过一百人的电脑,无论你怎么做,都会把所有的保安引到你身边的。”谭彪气得朝墙踹了一脚,他知道,龙叔的生日快到了。
【2】
切石的李师傅,是个瘸子,大家都习惯叫他李瘸子。俗话说,擦涨不算涨,切涨才是涨,用玉石切割机,虽然切割准确迅捷,但不容易查看内里,直到完全剖开,才知输赢。下刀切石,是赌石最关键的步骤,部位要准,左右一偏,就是一生一死。
许胡子趁李瘸子调整切割机时,悄悄凑到钱进来身边说:“我估计,这红雾下面要真出了极品亮红翡的话,你至少得出价上百万才有戏。”钱进来摸了摸他那只猫眼,说:“翡翠是有灵气的,它让你生,你就生,他叫你死,你就死,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李瘸子调整好切机,对着石头暗自祷告了一番,又憋了一口气,才对着萧错画出的最有可能切出红翡的边缘切了下去。
切机声音一响,大家的心都跟着切机的声音怦怦乱跳。此刻,谁也不敢再轻易开口讲话,怕惊动了天神,失去了翡翠灵气。狄中秋拉着狄康的手,又深呼吸一次,努力把自己调整到旁观者的位子等待奇异再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答案也越来越近了。一阵轰鸣声后,原石解开,内部色彩,渐渐显露。萧错用清水洗过表面后,这毛料的神秘面纱,瞬间便被揭开。
果不出萧错所料,厚重的红雾下,一片绚红,从外到内深涵着吉祥、如意、富丽、喜庆,绝非简单的翠色所能承载。
狄中秋宛若坐看枫林,如痴如醉,完全迷失在这片璀璨亮红当中。
猴渣顺眼望过去,见被萧错清洗之处,红色更为鲜亮,竟忍不住叫喊起来:“是鸡冠红!”
狄清更是兴奋不已,她握紧了何震林的手,这让何震林着实感到了比赌石更为心跳的乐趣。
李瘸子停了手中的切机,大家都带着渴望发财的眼神,万分感慨地连连称赞。那红翡色如火烧,亮丽如血,无论是种、色、水都是红翡中一等一的上上品,远非一般暗红、褐红能媲美的。此情此景,让赌石周围猜对猜错的专家,都咂舌不已。
钱进来见萧错此刻依然显得极其平静,心里一边暗暗赞叹他超凡的判断力,一边在暗暗品味这红翡的种水。
此翡红亮色艳,细腻通透,且有油性,没有破坏性的裂纹。内里至少还有三十公分的亮色,而且是种色一流的。剩余地方,色彩逐淡,虽然有黄色混杂,但容易巧雕。
钱进来在珠宝界算是大鳄,不会盲目烧钱,明白整块红翡的内部情形后,他心里也有底了。想赌赢这件料,首先要考虑用途与出成率,做摆件、器件、手镯、挂件、耳片还是戒面等。如果估算不好,不仅浪费原料,加工出来也会亏本。
萧错透出底来:“仅看露出红翡高度,切十副手镯,不在话下。忽略内里亮红不计,单凭现在的种、水、色,每只手镯市场价要三十万到八十万之间,现在,只等有缘人来赌里面的亮色。”
很快这件红翡的底价就估算出来了,周围的人一片哗然,记得刚才钱进来只出了十五万,现在最低估价也要六百万到一千万之间。这一刀,过程虽然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但还算是值老钱了。
钱进来暗地担心,由于红翡极为少见,质地好而且有一定大小的就更是罕见,历史上的皇亲国戚、权贵达人,都曾苦寻过真正的红翡,但拥有者少之又少。行话说:万翠易得,一翡难求。物以稀为贵,是收藏界的铁律。这石头狄中秋要标到多少,他能不能标到,都是个悬念。
狄中秋拽着狄康的手,虽然对着红翡痴迷,还是没有松懈。对于一个玩石头的人,眼光、胆量、金钱、运气、心态同等重要。现在的红翡,加上两面松花蟒带的可赌性,保守估计能标到两千万。但跟他买进价格还相差甚远,如果不解出绿来,这件石头就注定成了红翡。况且石头涨跌是根据成本定义的,五千万的成本对他而言,垮,是肯定了。
钱进来见狄中秋神色如常,眼底透着“继续解”的神态,急忙凑到跟前,说:“这石头解得恰到好处,再切一刀,风险极大,万一跑了绿,那就很难说了……”
英雄都是不怕死的,发财致富,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狄中秋岂是等闲之辈,既然赌了,就要赌到底,要是真的切垮了,他也无话可说。赌石大会的顺利开幕,可比这一千万要重要多了。赢家和输者之间的唯一差别,就在于信念是否坚定。
狄中秋拉着狄康的手,非常沉稳地对萧错和李瘸子说:“继续切吧。”
“爸……”狄清却有些犹豫了,如果再遇上爆松花,再切一刀,肯定是要垮到地狱。
“咱们狄家还输得起这件石头。”狄中秋咬牙,握紧了狄康的手。表面上,他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他心里,却空荡荡的。只觉得会场凌厉风声,不断从耳边掠过。他没办法伪装,在他潜意识里,红翡远远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恍惚之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还没转过这个大弯。
【3】
赌石会场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翡翠原石作为一种宝石毛料,虽然无法预知内里,但解开石头,结论却很简单:好、差、没有。结果也很简单:赚、赔、保本。这些简单,对于一些喜欢冒险的人而言,恰恰就形成了一种不可抵御的诱惑,让他们纷纷抢先试水,搏上一搏。
既然要继续解石,萧错就要换个角度摆案烧香。一时间,整个会场变得青烟缭绕,香气扑鼻。因为有风,雪花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钻进狄康嘴里,他很快便感觉出,隐隐透着股血腥味。
狄康是门里出身,不懂也通三分。虽然第一刀解出了极品红翡,但翡和翠同时存在的概率极小,一般情况下,有亮翡,就没好翠。出过翡的石头,即使有翠,也会变得暗淡,邪气更是会加重,垮是铁定的。万幸的是,这件石头个大,人无同样脸,石无相同面,否则一点可赌性都没有。
萧错祭拜完毕,定了定神,向石头走去。地质学家能从岩石山峰来推断整座山的形成和发展,而萧错要进行的工作比他们都难,他要根据皮壳外表,推测内里色彩排布情况。
猴渣见萧错迟迟不愿解石,更是提心吊胆,悄悄对狄康说:“赌石这东西,技术也是风险,越是懂得多,就越影响对内里的判断,杀机也就越重。这些年,死在赌石里面的老师傅多了去了,哪一个不都是能看出深、透、广的高人?我看还是直接切了算了,再这么看下去,会把你爸的命搭进去。”
狄康却稳而不乱,安心劝他:“赌石头,赌的就是个谨慎的心态。不莽撞地玩,是玩石头,否则,就会被石头玩了。就这件黑乌沙毛料来说,不仅有包头蟒带绕石,还有丝蟒带松花,蟒上坑坑洼洼,如同蜂窝。这种卡三蟒一般都带色,含翠量较高,赌劲十足。”
许胡子一个劲儿地摇头,说:“听说卡三蟒涨为大涨,垮就垮到底,我觉得还是慎重为好。”
萧错听言,回头和他们对视一眼,指着石头,说:“丝、条、点蟒带松花,各种蟒都表现在一块石头上,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赌货。”萧错说着,又指着石头皮壳边缘几潭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黑灰印记,说:“这石头,癣也比较明显,而且有层次,有走向,有光亮,这边点状、片状、块状的,都是活癣。”
钱进来一边泼水观察,一边冷笑:“提到癣,我就后怕。我输得最惨的一次,就是赌癣,一场下来一无所有,最后把自己的猫眼压上,赌了蟒,才翻身回到九千多万。到现在想起来,我仍觉得不可思议。这件石头,我看不如赌蟒,你看那半截蟒带松花,多半擦去即可见色,不论哪个场口都有可赌性。”
萧错早就看透了钱进来的那点坏心眼,擦了蟒带,不见绿,这件石头就垮到底了。钱进来肯定是要趁机低价吃进。于是,他不再说话,仔细查看石头上皮壳上的癣。他见癣黑色亮,呈带状平卧在皮壳表层。看上去不硬,与松花相伴,互不混淆,这是一种很有可赌性的睡癣。
这种癣是一种良性癣,是皮壳经历第二次风化的同时形成,生发期较晚,所以它只停留在表面,一般都比较薄,癣下都会有绿色。萧错用指甲壳一刮,是活黑,就有了把握。
人们常说有癣易有色,癣又吃色。重要的一点就在于癣是死黑,还是活黑。按萧错的推理,当活黑密集时,可以使绿黯然失色,而当剔除掉黑时,却又能使绿色生辉。这件石头不说全绿,只要有表现的地方绿,就可以再跳一千万。
狄中秋见萧错有心赌癣,心情又莫名地复杂起来了。因为他看到石头一侧,有像猪鬃一样坚硬的直立癣,这种癣是最凶恶的一种,破坏性大,穿透力极强,能扎进石头深处,甚至无处不有。凡波及部分,几乎都没有绿颜色,而且对底章也有吸水性,风险相当大。虽然还带有色、松花,但都是迷惑人的,绝对不可赌。
萧错却抛开那侧不看,他对准面前的黑癣,用砂轮轻轻一擦,癣没了。他赶忙放下砂轮,不擦了,癣没进去,里边肯定绿,因为有红翡坐底,这件石头至少开价三千万。
钱进来看了,绿上有黑点,是癞点癣。他急忙打灯去照,如果黑点跑掉,没有进去,就可以赌。可他照了照,黑点仍旧存在,这就表示会渗进去,色到哪里,黑点会到那里,绝对不能赌。接着,几位玉石专家也看了,也都没开上价,他们观点一致,都认为这石头有癞点癣,赌性太大,要是切开了,黑随绿走,最多,也就是三千万。
这个观点,无疑重重地砸在了几个想趁机捞好处的珠宝商心上,他们将目光都集中在了狄中秋身上。钱进来幸灾乐祸地凑近狄中秋,说:“解石头是瞬间论生死,如果再开一处,被癣吃绿,失去了赌性,你就输掉了裤子……”
就在狄中秋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看到了钱进来身后的那个女人,他一直看着她,慢慢朝钱进来这边走来。
“你没时间了,快去化妆,准备敦煌飞天。”
那女人听着耳麦里的声音,并没有回话,就在她准备动手的时候,狄中秋一下就把钱进来拽到了他身边。
【4】
狄中秋赌石,向来是只承担一分风险,剩下九分留给别人去赌,去赚,去疯狂。但今天的状况不允许他这么做,毕竟这块石头还处于垮的状态,在这种捞本的诱惑下,谁也把握不住自己,他必须和自己赌下去。只要能把黑癞癣切掉,那么这石头注定是要涨了。那样,他也就罢手了,只等着别人标价去赌了。
李瘸子摇摇晃晃,摆好了切机。没想到,第一刀切下去,就垮了,癣进去了。
萧错叫狄中秋不要慌张,切第一刀不见有颜色,可以切第二刀、第三刀,直到找见颜色为止。俗话说,一刀穷,二刀富,三刀穿麻布,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狄中秋心一横,叫李瘸子又切一刀,结果又被癣吃了绿,全黑,垮定了。
许多专家、珠宝商人和玉石收藏家都看过,没人估价在两千万以上。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之际,情形大起大落,惊心动魄,众人纷纷叹息。
萧错却不慌不忙,这大概与他祖辈几百年间和这些石头打交道的历史有关,祖祖辈辈的经验传下来,每天又都是耳濡目染,眼睛都有“毒”了。买卖原石时,谁眼睛有“毒”,谁就会棋高一筹,谁就有可能占上风。
萧错宽慰狄中秋说:“不是癣吃绿,是黑癞癣太厚,密密麻麻看起来像是吃了绿。按我经验判断,这个癞点是活黑,不会进得太深。”
狄中秋问萧错:“要不要再切一刀?”
萧错拿起砂轮,说:“不用,石头上的癞点,只占一小部分,说明癞点还没成大气候,擦掉癞点,色就够用了。”
许胡子急问:“能见到绿?”
萧错心平气和,胸有成竹地说:“是帝王绿。”
狄中秋大吃一惊,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反问:“帝王绿?”
钱进来一听,立刻不让切了,长时间混迹在珠宝行业人,都深知帝王绿的价值,从萧错的眼神里,他能看出里面有绿,只是切的位置不够深,导致好大一部分的绿没有显露出来。他必须要在绿色露出来之前抢标到这件石头。
谁都知道,底价根本就没任何参考意义。他捏了捏狄中秋的手,暗说:我出五千万,这是顶天的价,谁也无法预测切开是哪番景象。
钱进来的心情和周围绝大部分围观的人一样,兴奋之余脸上又无比郁闷,既羡慕又嫉妒,既希望没擦的部分全部都是翡翠,那样可以大开眼界,又希望马上擦出白花花的砖头料,不是自己的赌石,顺便幸灾乐祸一把也未尝不可。于是紧张、焦急、激动还有等好戏的各种心情,出现在每一个围观者的脸上。
狄中秋却笑了:“如果真的擦见了帝王绿,那这石头的身价恐怕要翻跟头了。”
萧错砂轮一擦,那癞点果真散了,露出一片艳绿,如浓浓的秋水。擦口干净,钱进来打灯一照,玻璃底,色浓艳,无杂质,看来色吃透整个石头。
这一擦,狄中秋就发了。钱进来曾经拍过八千万的翡翠原石,个头可比这件小多了,也没有这件绿得纯净。这绿的出现,对钱进来来说,简直就是用水泵抽他的血,他立刻捏了捏狄中秋,暗示:八千万。
狄中秋目带惊疑,摇头说:“镇会石,料子已经半明,色正而阳,种老而油,红翡绿翠,吉祥如意。关键是这件赌石个头大,其他地方还有蟒带,松花表现多,还可赌多色,若出个福禄寿,就会瞬间暴富。”
钱进来急得跺脚,迫切希望萧错赶紧过来,帮他掌眼出价。一些翡翠赌石专家鉴定之后,也认为这件翡翠原石,翠色浓艳,比较干净,而且是老场口的老坑高色料翡翠原石,较为稀少,难得一见。
萧错还要擦,大家连忙阻止,毫不夸张地说,这件石头再擦,就会擦出天价。最保守的判断,800只手镯、1400个挂件,碎料也可出百万级的戒面、挂牌。众人再估价时,都紧逼一个亿。这就是翡翠的神奇之处,也是鬼斧神工的造化。会场里立时炸开了锅,一片惊呼,大赞萧错是伯乐知良马,慧眼识好石。
真所谓,父子同心,其利断金,从买石头到擦门子这短短时间里,从动心到期望,从失望到失望透顶,等他近乎绝望的时候,上天又对他开了大大的玩笑。所以不得不说,在这种投资环境下,赌石是件让人兴奋的事。
此时,谁也没注意,萧错嘴角那让人难以捉摸的一缕苦笑。
“镇会石解出极品红翡绿翠,放万字头!”
狄中秋喊完,一边令人燃放炮竹,一边向李瘸子挥手,叫他将解下的碎石找人雕成转生石。就在狄中秋扭头想和儿子分享这种变态的快乐时,却发现儿子狄康已经不见了。
李瘸子拖着腿,去找雕刻师雕转生石。当地赌石大会有个规矩,因为赌石如赌命,一刀生一刀死。凡是因赌石倾家荡产,想不开而死的人,火化之前都会在尸体上放一块赌石,女人刻桃梅,男人雕蛇蝎,称之为转生石。
雕刻师傅是个新手,看了看李瘸子的脖子,说了句:“你这只冰种凤凰水头不错啊。”李瘸子急忙拉严实衣领,擦了擦汗,说:“刚才切割石头真是紧张。”
雕刻师傅拿起一块石头,又问李瘸子:“是雕桃梅,还是蛇蝎?”李瘸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从身后挤过一个人来,掏出一块石头,送到李瘸子眼下,阴笑一声说:“雕蛇蝎吧……”
李瘸子转头去看那个拿着石头的人,屁股应声落地,瞪着两大眼,看着那个拿着雕有蛇蝎黑石的人,哆嗦着问了一句:“你,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