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各有心思
钟瑶看了一眼方远极,轻轻点头。
方远极深吸一口气,手臂一挥,万山河绘卷刷地一下在桌上展开。
一瞬间,大家只见桌上华光流彩,万山叠嶂,水波浮动。
正惊艳时,钟瑶捧高了十行者绘卷,轻轻抛高,再用双手迅速展开……
万山河绘卷不偏不倚地落在十行者绘卷上方,双卷合一!
两卷相叠,十行者绘卷特殊的绢质让它无画的地方显得透明的样子,而人物却栩栩如生地落在万山河绘卷上。下为景、上为人,人景合一,星云壮观,山河瑰丽!俨然是另一幅华美的山水人物图!
“太美了!”红袖双手撑在桌边,贪婪地看着桌上的画卷,连声赞道:“原来双卷合一之后,是这么的美!”
鹤云、彩蝮等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朝方远极跪拜,齐声恭贺道:“恭喜持卷人双卷在手,重振八行指日可待!”
有了这笔财富,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有人中,只有钟瑶没跪,她依然看着图,神色淡定地略微颔首:“确实要恭喜持卷人,双卷合一,可大展宏图。只可惜,谕之先生还不肯来。”
方远极脸色沉了沉,眼神冷酷地看向门口。那个人不来,是怕死了吗?
叮……
电话铃声突然急促地响起,惊得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副官大步流星过去,抓起听筒接听电话。他听了两句,马上捂紧听筒,扭头看向方远极,“司令,是华谕之!”
方远极大步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从副官手中拿过听筒。
“谕之先生,今日八行会,怎么还没到?大家都等着您呢!”他冷着脸打哈哈,垂在腿边的手死死握拳,指甲抠进了肉里。
“埋伏的杀手等不及了吧?”华谕之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如既往的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早已堪透一切。
方远极脸上的笑容消失,肌肉抖了抖,漠然说道:“谕之先生误会了,我的安排是以免华民初之流前来捣乱,夺走双卷。”
八行人听到此处,都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方远极。
红袖眼珠子轻转,手指轻捅冯本诺,小声问:“误会什么。”
冯本诺扫她一眼,往旁边站了一步。
红袖咬咬唇,幽怨地看着他,又看向钟瑶,轻声问:“六耳先生,怎么回事?”
钟瑶淡淡地说道:“谁知道呢。”
众人的视线回到方远极身上,他侧对着众人,脸色极为难看,但他握紧的拳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大家心里都清楚,一定是对方说了极不客气的话,才让方远极如此愤怒。
事实也确实像大家想的一样,华谕之在电话中居然直接挑明了往事,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仇不报不丈夫,你要报杀父杀母之仇没什么不对的。你以看双卷的名义引大家去你那里,这会儿已经双卷合璧了吧?”
方远极咬牙,额角青筋暴起,“先生料事如神,可惜先生不在,不能一睹双卷合一的奇妙美景。”
电话那头传来了踌躇满志的笑声,笑得方远极心里发慌。他不想否认,不管他有多恨华谕之,又认为自己现在有多厉害,他对华谕之始终猜不透,始终心有忌惮。
“笑什么?”他用力握了握听筒 ,扭头看向八行众人。
“那两幅绘卷是死的,你们也就只能看看。”
方远极双瞳骤缩,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想要解开行者山河的秘密,需要男女易阳师的血,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难道你还没有去问六耳,她还没跟你说过这些?去问钟瑶吧,你需要的她都有。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了,以后好自为之,希望你得偿所愿。”
方远极阴鸷的目光立即射向钟瑶。
钟瑶的心咯噔一沉,心知不妙,她猜不出华谕之在说什么,看方远极的表情,一定对她非常不利。她在离间方远极和华谕之,华谕之绝不会坐以待毙。
方远极挂了电话,步子缓缓地走向八行人。
冯本诺往前迈了一大步,急切地问道:“是华谕之?他为什么没来?他说了什么?”
方远极一直盯着钟瑶看着,对冯本诺的问题充耳不闻。
大家见他这样盯着钟瑶看,也都有些发慌,都朝钟瑶看了过去。气氛变得格外紧张、压抑。突然,方远极神色一变,轻松地笑了起来:“谕之先生今晚有事不能赶来,他让我们不要等他。今日就到此为止,如何使用这绘卷,我还需要与六耳先生商谈,诸位行首,请先回吧。”
大家楞了一下,不解地互相对视一眼。
“我说,大家请回!”方远极扭过头,目光狠戾地重复了一遍。
没人再敢逗留,齐齐转身离开。
“你们也退下。”方远极又看向副官,手指向那些仆役。
副官挥挥手,带着仆役们迅速离开大厅。关好门,大厅里只有方远极与钟瑶二人对视着。
“六耳先生,可曾听过易阳血脉一事?”方远极盯着钟瑶,不紧不慢地问道。
钟瑶楞了楞,问道:“这是什么 ?”
“装?为了保护华民初,你还真能装。拿着死物给我,说是投靠我,却隐瞒了如此重要的环节。这双卷,要用易阳血脉才能开启!而且还必须是过过情蛊的易阳血脉!所以,华民初就是开启这双卷至关重要的一把钥匙!”方远极越说越激动,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双卷移位,画面上神奇的重叠美景瞬间消失。
“持卷人息怒,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先把华民初抓过来。易阳血脉一事,谁知真假呢?华谕之此人,我看……诡异得很。”钟瑶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尖沾上的茶水,镇定自若地说道。
方远极微微弯腰,盯着她的眼睛看。半晌后,冷笑道:“好,那我就把他抓回来!”
钟瑶攥着手帕的手指微微用力,嘴角轻扬,“随便,方司令。”
——
夜深了,红墙会舍的霓虹灯冷冰冰地闪烁着。
现在的上海滩,大家连饭都吃不上,所以这里的生意早就冷清了,没人来喝酒。八行人就在红墙会社里坐着,焦急地等待着谛听师收集有关钟瑶的消息。
华民初在大厅里不停地踱步。这几日他一直在担心钟瑶的安全,坐立难安。她进了方远极的上海大公馆,已经有好几天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了。方远极为人狠毒,他实在想像不出方远极知道地藏一事之后,会怎么对待她?
“持卷人,有新消息。”一名谛听师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怎么样?”希水抢先跳起来,紧张地问道。
谛听师看了一眼希水,直接从她面前走过去,对着华民初说道:“是南京传来消息,钟家在南京的早年家底产业已经被尽数变卖。”
华民初脸色巨变,失声问道:“什么?全卖了?”
“对!除了上海的一所宅子和一间纱厂外,钟家在北京、天津、广州,昆明等地的产业也全变卖了。”谛听师严肃地说道。
“这么大的事,你是刚刚知道的?”华民初追问道。
谛听师面色为难地看着他,小声说道:“她毕竟是谛听行首六耳先生,她想要隐瞒什么消息,即使是我们谛听师也很难知道。何况,持卷人您也是钟家大少爷,不也一点儿风声没有收到吗?”
爵爷狐疑地看着华民初,连连点头,“对呀,你也是钟家的人,难道卖了钱,不给你分一点?”
华民初神色颓然,跌坐在椅上,“钟家号称半壁金陵,产业那么多,就算是不计成本的甩卖,又哪里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她居然悄无声息,早早开始筹划卖掉这一切。”
“我明白了!她并不是婚礼上被记者问到才突然想到变卖家产,她是早做了打算。”金乡娘眉尖紧蹙,若有所思地说道。
“她早就要舍弃现在有的一切,留下上海的宅子自然是给我的,而她自己,一定是打算孤注一掷……”华民初痛苦地捶打着额头,焦虑地说道:“她总说为了我,我还总是听不进去……”
“我们把姐姐救出来!”希水咬咬牙,挽起袖子说道:“方远极到底有多厉害,我就不信他能把上海给占了!”
“别乱来!我得保证阿瑶的安全,正好我现在可以直接指派谛听一行有所行动,你们等我消息,听我安排。现在先分头行动,花谷、爵爷你们得去找卢少帅,我会安排你们见面,到时候你们就拜托他解决粮荒之事,否则又是方远极的外八行,又是粮荒,我们一定会乱了阵脚。”华民初拉住她,把众人叫到面前,仔细安排了一番。
“好,都听你的。”爵爷和花谷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华民初凝神思索片刻,抓起笔匆匆在纸上写了几句话,把纸叠好,交给了花谷。
“你们俩就按这个行动。”
“放心,一定办妥。”花谷小心翼翼地收妥信纸,拉起爵爷就走。
华民初看着二人走出去,心又开始情不自禁地发慌。钟瑶此去,凶险莫测,千万不要出事,千万!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华民初看向落地窗外,启鸣一身西装,正凑在玻璃窗上朝里面看。
他正想出去,记者小林一头闯了进来,用力挥着手冲他大叫:“快走,快走,都快从后门跑。”
华民初楞了一下,小林冲到他的面前,拽着他的手往后厨飞奔。
羲和和一方也从外面跑了进来,招呼上众人,一起往后门跑去。
启鸣呆呆站在窗外,一头雾水看着转眼间就空无一人的酒吧大厅。
“进去搜!一定要把华民初搜出来。”叫嚷声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他飞快地转身看,一大群打手从小轿车上跳下来,挥着棍棒气势汹汹地往红墙会社里冲。
砰砰几声巨响,打手先砸碎了门口的灯箱,红墙会社彻夜不灭的霓虹灯黯淡下去。
门口一片漆黑。
启鸣眉头拧了拧,赶紧装成酒客的样子,仓皇躲远。
红墙会社里很快就被砸成了一片狼藉,这些人楼上楼下地搜了一遍,一个人也没能找着,留下几个人在这里观望,其余人匆匆离开。
红墙会社后面的小楼里,华民初与众人一直在看着红墙会里的动静,直到那些人走了,众人才走回屋中坐下。
这是一方之前就特地准备好的藏身之处,以备不时之需。
“到底怎么回事?”希水不解地问道:“怎么会突然跑到这进而来抓师哥,那天方远极在婚礼上说了,他短期内都不会对师哥怎么样。”
大家看向小林,等他的答案。
小林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们遵地藏的命令,正在加强在上海的布控。结果发现方远极派人来红墙会社,说是要找到持卷人。至于什么原因,我们也无从知晓。”
金绣娘拍着胸口,感叹道:“幸亏谛听在手,能料敌先机,否则难免有一番麻烦。”
“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一些。”八仙牵着木偶,从外面走了进来。
“八仙前辈,为什么呀?”希水焦急地问道:“是不是钟瑶姐姐出了什么事?”
“看来,解开行者山河需要易阳师之血的秘密已经被方远极知道了。”八仙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金绣娘不自在地避开了八仙的视线,佯装去看红墙会舍的动静,独自走到了一边。
八仙笑笑,走到众人面前,低声说道:“方远极要持卷人的易阳血脉,帮他拿到宝藏。”
“不行,我们不能每次都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杀过来!我们要主动出击,走,去杀了方远极。”一方抓起乌刺,面色铁青地说道。
希水立刻拦住了一方,急声说道:“不能去,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家伙不是人,是个怪物。”
一方看向站在她身后的羲和,低声问道:“你去不去?”
希水扭头看了一眼羲和,更着急了:“不行,你们谁都不能去!”
羲和轻轻地推开希水拦到面前的手臂,低声说道:“他差点杀了你,这仇得报!”
“可是钟瑶姐姐在他手上,这件事情风险太大。你们有危险,钟瑶姐姐也会有危险。他若是拿着姐姐威胁你怎么办?”希水跺跺脚,又拦到了二人面前。
羲和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在乎,别人死不死,和我没有关系。”
希水眼睛瞪了瞪,说道:“我在乎!如果你们非要去,好,那就带上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希水,别闹。”羲和抓住她的手腕,往下轻推,“好好呆在这里,我和一方去就行。”
几人吵成一团,八仙却坐在一边,打着哈欠,像看戏一样咂起了嘴。
华民初终于站了起来,低声说道:“都回来,现在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还不能动?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动!”羲和不满地说道。
华民初看着他,眉头紧皱,“我不能让阿瑶身处险境。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阿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宣布,从现在起,八行所有人的所有行为,都以保障阿瑶的行动成功为首要任务。”
“对啊,听持卷人的,听他的。”八仙扳了扳木偶的脑袋,慢吞吞地说道。
众人只好退到各自的座位前,无奈地坐着。
天黑漆漆的,星月全无,风声也停了,静得像无边无际的荒漠,不闻半丝人声。
咔嗒,一只黑猫从屋顶跑过,掀动了瓦片,惊得众人心弦急拔,又站了起来。黑暗中,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从北京城到现在,这群人一直在与看不见的华谕之在斗,到了此时,都有些筋疲力尽了。渴望结束的愿望,越来越浓烈,恨不得现在就能挥起一把刀,把这些恼人害人的事统统斩断,从此无忧无患。